用膳之人虽少,但菜肴却依旧十分丰富,附近酒楼的拿手菜与狄柳氏的菜交错摆放一起,楠楠少到宋宅来而看不出端倪,嫦嫦这位常客却一眼分辨得出酒楼的菜色,更加明白,宋轶之前所说狄柳氏为自己做了菜之言纯属宋轶胡言。
胡言也好,事实也罢,总之六人大快朵颐,席间宋轶特地坐在狄青身旁,警告他只可埋头吃饭,无人与他说话便不可随意开口,以免又坏了气氛大煞风景,如此之下,还撺掇狄柳氏多为黄文定说几句话,以家人家常方式,让楠楠在宋宅更有亲近之感。
只不过狄柳氏虽有言语,但黄文定与楠楠二人却更有自己的交流,饭桌之上,倒是将宋轶四人撇在一处,却哪里还有客人模样,早已比嫦嫦这位宋宅准女主人还要自然。
既然二人聊得投机,宋轶与嫦嫦也就不再多挂心,顾自与狄柳氏边吃边聊,也还说起来了两人成婚之事。
边喝边吃边聊,又都是投机之语,除去不能开口且无人搭理的狄青,五人吃得都十分畅快,这时间便就此过去。
酒足饭饱,狄柳氏起身开始收拾桌子,狄青也一同帮忙,宋轶、嫦嫦、黄文定、楠楠四人便又转到客厅,一路之上,又是各自说着各自的话题,宋轶与嫦嫦人在后方,看去前面二人,俨然一对相识许久的情人。
四人辗转到客厅,黄文定与楠楠也是十分自然便落座下来,正还在聊着,旁边嫦嫦低声对宋轶说道:“阿眠,今日既然算是相亲,也当让黄大人做出一个决定不是?”
“那我来提醒提醒吧。”宋轶应声,又走到黄文定与楠楠面前不远停下,故意干咳,等二人看向自己时候便说道,“阿黄,楠楠姑娘来时,我们曾与她说过,要与你相一场亲,而为师今日亦告知过你,这是一场相亲,既然如此,方才你师娘讲了,你是否要有一个定夺?”
说话时候,宋轶对着黄文定做着手势,想要让黄文定将自己先前送给他的簪子交付给楠楠以行插簪礼。
黄文定自是听明白了宋轶意思,当即站起身来,楠楠也急忙起身,二人相视,黄文定往后退一步,深深行礼,这才起身,说道:“楠楠姑娘,既然老师与师娘今日安排你与小生相亲,小生自然不敢忘记礼数,小生……”
话说到此时候,楠楠忽然抬手,那荑柔恰好挡在黄文定面前,让客厅内其余三人皆是一震。
楠楠满脸严肃,且又深吸一口气,这才缓缓说道:“楠楠出身风月,其实卑鄙之人,黄大人先不说是为天子门生,单单满腹经纶、学富五车,也已是我不能高攀,如今能与黄大人畅谈,又勉强当上朋友,已是我楠楠福分,岂敢再有非分之想?”
话说罢,楠楠便是欠身,以行一礼。
宋轶皱起眉头,正打算要上前帮说,嫦嫦却伸手将其拦住,向着宋轶微微摇头,宋轶只得作罢,看黄文定如何应对。
黄文定依旧面带笑容,此番倒是不再行礼,直接是看着楠楠,说道:“黄文定虽居官位,不过小小县尉,虽有才学,不及前人分毫,如何有炫耀之本?哪里有自傲之资?武则天曾为比丘尼,杨玉环出身歌舞伎,即便我朝刘太后同样出身卑微,却都曾受帝王宠幸,我黄文定何德何能,要比先代皇帝还要金贵……”
“黄大人果然是阿眠的学生。”在旁听着的嫦嫦低声说道,“出口所言,居然与阿眠当初与我所说的极为相似。”
宋轶连连摇头:“你误会了,这一招我可并未教过阿黄,这恐怕是阿黄自己领悟的吧。”
嫦嫦顿觉好笑,急忙捂着嘴以免笑出声来,而宋轶也是觉得滑稽,得意得搂着嫦嫦看热闹。
可这热闹看着,黄文定列举了诸多人物之后,忽然又将手往宋轶与嫦嫦身上一带,那二人也就这般顺理成章地看了过来。
宋轶与嫦嫦顿时一愣,便听得黄文定说道:“远的姑且不论,只说近的。我老师宋轶宋先生,学识才能远胜小生,而冒昧说来,师娘出身亦与楠楠姑娘相同,莫非老师并未嫌弃过师娘,而小生这个学生,却要嫌弃与师娘同等出身之人?”
此话说罢,黄文定当即又是对着宋轶与嫦嫦行一大礼,再是解释道:“学生口无遮拦,老师与师娘还无怪罪,学生其实并无冒犯之意。”
黄文定所言其实属实,且宋轶也知道他并非是会言外之意之人,自然不会因此怪罪,正要说无妨,嫦嫦却先一笑,对楠楠说道:“黄大人所言不虚,且句句在理。既然我等出身卑微,如萍如尘,自然也无选择余地,有人喜欢,买下了我们便是,可重在这喜欢我们之人又恰恰是我们欢喜之人,如此,才算是一段姻缘。”
黄文定再行礼拜谢,而楠楠则无言无语。
嫦嫦微微笑着,人走到楠楠身旁,她扶起楠楠的荑柔,又去抓来黄文定的手,将二人手摆放在一起,真诚说道:“你们一位是我好姐妹,一位是我未来夫君的好学生,若是恰能执手偕老,成就一段美好姻缘,也算得一段佳话。”
“而且在我看来,你们二位是郎有情妾有意,又何必在意那么多门户之见?”宋轶也上来帮腔,说道,“婚姻大事,该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些礼数我们都不会缺,且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爸爸,阿黄这边我这当老师的自然力争力保,楠楠姑娘,你若还不答应,该不会其实是嫌弃我们阿黄吧?”琇書蛧
楠楠急忙回道:“不,怎么会……”
“既然不会,那就是答应了!”未等楠楠将话说完,宋轶便抢着话茬,又对黄文定说道,“阿黄,相亲已到如此阶段,此时不插簪,更待何时?”
黄文定心领神会,当即伸手入怀中,不过刹那,便是取出来一枚极为素朴的黄玉簪子。
宋轶一怔,他心想自己交给黄文定的分明是一对云望楼的白玉簪子,怎么到了此时却变成黄玉簪?而尚未等其想明白,便听黄文定说道:“此簪无名,虽是黄玉而制,但其实也并不贵重,说来惭愧,此簪是家父初见家母时候插簪时所用,在小生离家时候,家母将簪子交到小生手中,吩咐小生,若是在外见着了心仪的姑娘,可将此簪作为信物赠予。”
话说出口,客厅内三人皆是惊愕,先不说这一枚黄玉簪质地做工如何,单凭是黄母用来给儿子相儿媳之用便是意义非凡,也绝非是宋轶所赠簪子能够媲美。
三人诧异,可黄文定却泰然一笑,伸手垫脚,将这一枚黄玉簪子插在了楠楠的发间。
簪落而插簪礼成。
黄文定往后又退一步,当即深深一拜:“楠楠姑娘,小生定会尊礼,将楠楠姑娘明媒正娶入我们黄家,老师与师娘皆在此为证。”
插簪礼既然已成,再加之宋轶与嫦嫦这般劝说,楠楠又如何再拒绝?当下是面色含羞,娇嗔一声:“若是早知道,我便不来你们这里了!”
“那现在呢?”宋轶问一声,“楠楠姑娘还舍得走吗?”
楠楠掩面,羞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这一夜由此欢声笑语不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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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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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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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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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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