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人的反应倒是比宋轶所预料的好些,但即便当前并未有任何行动,却也抵不住这些人跃跃欲试之心,宋轶明白,若是此案花费时间久一些,恐怕在案子破解之前,湖心亭或许将会先被人推倒。
“湖心亭下或许藏金,但无论是否真有金条,皆与本案无关。”宋轶说道,“所以诸位大可不必将心思放在金条上,当务之急,还是思考如何侦破此案,以及找出一条可以离开此地的路来。”
宋轶话落,众人多多少少收敛神情,但仍旧有不舍金条之人,回头向外张望湖心亭。
见众人有所克制之后,黄文定对宋轶说道:“老师,寻求出路与断案并不矛盾,不如我们兵分两路,老师依旧在此坐镇断案,由学生带着一两人,与何灵一同去深堑,暂时想方设法过去,一方面重建出路,另一方面也好报官求助。”
黄文定所提议十分恰当且具有操作性,但宋轶尚未回应可行之前,那被提到的核心何灵却叹一声气,说道:“我本来的确说,会帮你们越过深堑去求助,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宋轶与黄文定听闻皆是眉头一皱,黄文定着急问道:“你这般又是为何?”
何灵轻笑一声,说道:“原来我答应当你们过堑找救援,是因为我不确定甄秀还在这里藏了一批金条,现在既然确定了,我当然也还要为这些金条考虑考虑。”
黄文定急切地问:“莫非你也欲将金条占为己有?你可知,你的亲人此时皆在……”
说话时候,黄文定便朝吴小磊与甄小姽看去。
因何灵的话,原本还在“相亲相爱”的三兄弟早已分立在旁,尤其是吴小磊更是双眼之中迸射凶光,而与何灵原本便是结义兄弟的撒尚可与沙长岭居然显然也一改了原本配合模样,沙长岭更凶相毕露,随时愿意动手,唯独是言阿布依旧护着甄小姽,而张大天师也依旧被绑在凳子上一脸认命的模样。
黄文定正是看见这几人与先前情况有所不同,才知不宜多说下去。
其余人自然也见到了景德十贼一伙九人的反应,宋轶一转身间,便顺势将黄文定挡在自己身侧,冷眼一扫九人,也不去看何灵,直接盯着撒尚可,说道:“我原先还听言少爷说过吴天龙当年之事,说他算得一个英雄好汉,怎么如今却出尔反尔?当真是当惯了贼寇,言行不一,不守诚信了?”
撒尚可冷笑一声,对宋轶说道:“宋大人抬举了。不过就像宋大人说的那样,我们虽然是贼,但也有自己的原则。我二弟的意思可能几位没听明白,我们不是不愿意配合,只是希望先把甄秀的金条找出来。”
“之后呢?”宋轶问道,“找出今天,你们拿走?”
“我们用不着。”何灵插口说道,“虽然金条本来就是我们的……”
“谁说金条是你们的?”林晨曦十分不客气地说道,“这些都是当年泉州知州蔡九河搜刮的民脂民膏,也是他贪赃枉法的证据!这些金条都应该送还朝廷,再不济,也应该还给泉州的百姓!”
“对!”身后一众声音应喝。
“当然,适当给我们这些受害者家属一些赔偿,也是应该的。”蔡九康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苏老五当即朝着蔡九康吐了口唾沫:“我呸!你也算受害者家属?”
蔡九康微微笑着,并未有更多言语。
“呵!所以说到底,你们除了想要报仇之外,还是冲着这批金条来的!”沙长岭冷冷地说道,“没想到啊!之前还说得那么好听,要为自己的亲人报仇,现在却都掉钱眼里了!你们说金条要充公,谁能信?今天这些金条要是找出来,等能离开这里的时候,还有多少会交到百姓手里?怕不是有一半要落到你们的口袋!”
“你胡说!”戚九妹生气地说道,“虽然我们的亲人都是为了这些钱银而死,但它们本来就属于泉州的百姓,我们这些后人绝对会秉承家人的遗愿,绝不会动这些金条分毫!还有!一定会诛杀景德十贼!”
“对!我们的仇人不是只有甄段萧一个人,所有景德十贼,都是我们的仇人!”王饺子怒吼道。
而这时候,忽然一个声音冷冷地说道:“但是,当年的闽江大劫案中,还剩下多少账款恐怕已经不得而知了吧?被铸成金条的,应该更多的是后来的钱吧。吴小美的钱,以及李家的钱,还有我们这些工人家人的钱!”
说到此处,陈涵声音变得十分低沉:“像我这样被甄段萧害得家破人亡的家庭多得是,为什么你们只顾着泉州的百姓?我们就不是受害者?我们就不是人?我们的赔偿怎么办?让我们的家人白死,还是让我们自认活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戚九妹皱起眉头,问陈涵。
陈涵冷声说道:“这批金条该怎么分,恐怕不是你们说了算的吧?你看看我们这边的两位小姐,她们不惨吗?娘亲被甄段萧杀死,钱财被吞没,现在知道自己的爹也死了,你们把金条都带走了,留下她们等死吗?”
“撒文韵和撒文娜姐妹,我会带回去好好照顾!”林晨曦当即许下承诺。
“怎么照顾?”陈涵讥讽地说道,“她们两个原来都是小姐,虽然跟你们这些官宦人家没得比,但怎么也是锦衣玉食,无忧无虑。但跟你回去之后呢?是当你家的丫鬟呢,还是当你的通房?小姐变丫鬟,她们又做错了什么?”
“这些用不着你来管。”林晨曦略有几分生气,但依旧压制着情绪,说道,“总之我一定会保证她们姐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平平安安!”
“那我呢?”陈涵又抬起手指向白亭山与陈野,“还有他们呢?小白失去了他的未婚妻,陈野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像他们这样的人也还有很多,你们带走了金条,能留给我们什么?你也要带我们回去吗?你也打算安顿我们吗?”
林晨曦冷哼,说道:“那也不是不行!”
白亭山不知是被蚊子咬到的地方还在痒,还是听着陈涵与林晨曦的对话有些头疼,听见自己名字时候,一个劲地在挠着脑袋,而陈野则是直接回应道:“我有手有脚,不用你来安顿,我就一个愿望,亲手杀了景德十贼的这些余孽!”
“呵,话题终究还是又回到了我们身上。”撒尚可无畏地笑着,抬眼之间,便看向宋轶,正准备说话,却听见了邓大胆的声音。
“当贼的,我忍你们很久了。你们认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现在我们人多,你们人少,而且你们当中还有两个人被绑……”
话音未落,便听得数声“撕拉”,紧接着,何灵与张大天师便自然地从凳子上站起来,起身时候,顺便将身上的几截绳子拍落到了地面。
邓大胆一愣,旋即便看见张大天师抬起手对着宋轶身后数着数,不一会儿,便说道:“我刚才数了一下,我们这边九个人,你们那边是三十个人,但是吧,我们这边九个人只有……那个什么,小辈们,你们都会点拳脚吧?”
魏伯晨拍拍自己胸脯,往前一步:“张叔叔放心,我或许比不上我爹当年风采,但也不会逊色到哪里去!”
吴小磊更是十分干脆,应一声:“是!”
魏仲勋则是看看甄小姽又瞧瞧言阿布,低声询问言阿布:“那个,未来妹夫,你一个人能同时保护两个人吗?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顺便把我也保护了?”
言阿布微微一笑:“应该可以吧。”
张大天师这才明确,回头来继续说道:“看吧,我们这里九个人,只有两个人没有什么战斗力,剩下七个能打的,你们呢?你们三十个人,又有几个能打的?宋大人这边是四个,剩下的乱七八糟加在一起,也就只有八个人,一共十二个。”
“那你还不害怕?”王饺子忽然得意地说道,“我们这里一共十二个能打的,你们才七个,我们比你们多出整整五个啊!”
张大天师冷笑:“你这么算挺有道理的,但你可能没意识到你们算错了方向。”
王饺子一愣,便听张大天师继续说道:“我们这里七个能打的,也就只有两个不能打,但你们呢?十二个能打的,就说明有十八个不能打,我们只要随便一抓,就能抓到两个不能打的。我们或许人数上不占优势,但我们想要抓人质,可就十分简单了,比如说……”
张大天师这般开口,那些原本羸弱亦或身手不行的人当即担心地往后退去,一时之间,居然都躲在了明显有战力的宋轶等人身后,而张大天师倒也毫不客气,直接双眼紧盯着宋轶,手却指向了旁边安然镇定,提笔待落的嫦嫦身上。
“比如这位美丽的小姐。”
宋轶双眼寒光一动,手已经摸在腰间,伸缩自如的棍随时便能出来,而他更是以十分冰冷的口吻问道:“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我怎么听不清楚?是不是要再给你一次机会?”
话音落下,双狄当即站到嫦嫦身边,狄元芳更是将自己小山一般的身躯挡住嫦嫦。
尽管场面如此,但嫦嫦脸上却并无半分恐惧之色,更反而镇定自若地将有些被吓到的涂阿四拉到身旁,低声安慰:“阿四莫怕,有阿眠在此,无论如何,我们都一定能无事。”
涂阿四闻言应了一声,用力点头。
再说张大天师虽听出宋轶威胁之语,但他丝毫不惧怕,轻哼一声,正准备再次指向嫦嫦时候,却被撒尚可抬手拦下。
撒尚可原本便是景德十贼匪首,当年陷害致使张大天师曝露而走投无路的是甄秀,对于撒尚可,张大天师依旧如当初一般视为兄弟大哥,大哥出手,他自然给几分薄面。
撒尚可受张大天师的面子,对宋轶说道:“宋大人,刚才呢,我们兄弟有所冒犯……”
“这是冒犯吗?”林一新恨恨地说道,“你们明明就是在威胁!”
撒尚可轻哼一声,说道:“那行吧,就算是威胁。不过,我不希望我在说话的时候再次被打断,不然,我管得住自己,可能关不住我的兄弟。”
说话时候,撒尚可便十分自然地转看向一旁的沙长岭,沙长岭将上衣一扯,一身腱子肉,肉上无数刀疤,更显凶狠霸气。
林一新显然被吓住,往后退了两步。
知道撒尚可是来打圆场,宋轶方才怒火也消失了许多,此时便也算给撒尚可面子,对身后众人说道:“且听他如何说,你们暂时莫要插嘴。”
有宋轶一句话,撒尚可自然也觉舒坦许多,便继续说道,“我为我兄弟刚才的冒犯向大家,向宋大人道个歉。我们的意思很简单,我们老四位兄弟反正已经说过,等这个案子结束之后,一定会配合宋大人,对了,还有那边那位林大小姐。你们要找出路,我们老二帮你们过堑,你们要抓我们回去归案,也没问题,我们不反抗,但我们希望的是,大家先把金条找出来,我们也不要全部的金条,只希望你们能多多少少分一点给我们的几个孩子,如果他们有钱了,就可以回去安安生生过好日子,不至于像我们一样出来做强盗,你们就当是,做做好事,让这个世上少几个强盗,也当是我们自私,想要留给孩子一些东西。”
其实撒尚可所言,到最后句句诚恳,也的确是听出几分道理来,但宋轶听在耳中却是歪理,斩钉截铁地回答:“此乃赃款,尔等无权支配!”
一语出,撒尚可脸色又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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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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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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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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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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