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虽并未有军队压阵,但白月书院门前的小童见到宋轶这张熟悉的面孔,以及其余几身官衣,顿时便跑进书院,急急忙忙将正在上课的张楠心给喊了出来。
张楠心手持一本《大学》,五步一跌,踉踉跄跄出来,正好一只脚迈出山门,就迎上了驻足在门口的宋轶。
“宋将军,石大人,黄大人,诸位大人!”张楠心作揖拜道,“诸位大人莅临我们白月书院,着实是我们……”
宋轶一摆手,制止张楠心继续往下说,自己说道:“张夫子,我听说你们山长虞山彦与我们安抚使辜大人关系不错。”
张楠心眨巴两下眼睛,疑惑问道:“这个……辜大人任扬州知州之前,山长其实早已老朽,一向来也未曾听闻能与辜大人有所高攀,辜大人也从未莅临我们白玉书院,这不错的关系,不知从何而来?”
“怎么会,你肯定是记错了!”宋轶说道,“不信你问问我身后的这些人。”
从刀头变成第一马仔的雷付当即很配合地说道:“是啊!我们明明见过你们山长与辜大人一同品茗赏画,二人有说有笑,你们山长还吃了辜大人亲自下厨做的饭菜,这还能有假?”
宋轶急忙摆摆手,回头低声对雷付说道:“后面说得有点过分了,要是他们把山长的痴呆因此算到辜大人头上怎么办?”
雷付连忙改口:“那就是喝过辜大人泡的茶!反正他们二人是认得的!”
张楠心只觉得疑惑,正要询问,宋轶就将张楠心一把搂住,强拽着往山门内走:“来来来,有什么事进去再说。”
这一位一无所知的夫子莫名其妙地就被宋轶推着进门,在让马仔雷付一路大肆宣扬山长虞山彦与安抚使辜树桃之间有着大可告人的关系的同时,宋轶还让张楠心吩咐随行的小童去将书院的夫子们都给叫上一起。
白月书院内的夫子们本就也有嫌疑,宋轶将他们喊来其一目的便是将这些夫子进行调查,若是寅虎杀手就在这些夫子之中,自然也就不需要再调查学生,而若夫子们皆是清白,召集学生考试,也并非只凭张楠心一人可以决定,也需要与其他夫子们进行商议。
一众夫子莫名其妙地就被宋轶召集到了白月书院会客之所,宋轶还让他们将自己的户籍信息报出,从户籍信息看,这些夫子之中并无人居住在城南,但为了以防万一,石怀礼还是暗中派人去了他们家中调查。
初步确定夫子们洗清嫌疑,宋轶可以开门见山,对以张楠心为首的众夫子说道:“诸位夫子教书育人无数,自当是桃李满天下,其中更不乏金榜题名,高登龙门之人,只可惜入仕者众多的同时,因一朝失误,暴腮龙门之徒更众。为人师者,皆当以学生有所成就为傲为豪,不知诸位夫子可有为那些榜上无名的学子有所考量?”
众夫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位稍年轻的王夫子说道:“大人此言差矣。韩夫子有言: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我们为人师者虽希望学子拜将封侯、功成名就,但学子最后成就如何,皆并非我等所能左右。”
王夫子其实言之有理,但宋轶可不管,反问道:“夫子莫非不知《太公家教》有言,一日为师终日为父?学子当夫子是师是父,莫非夫子就只当学子是自己平生所遇的一个路人?”
王夫子轻轻一叹,说道:“大人此言差矣。夫……”
“好了不要再说了!”宋轶急忙打断王夫子的话。
宋轶尚还有自知之明,说要写文赋诗,还可以依靠后来者的惊世文章来震慑这群人,但倘若真与这些做学问的夫子进行辩论,他哪里能有胜算,当即是阻止王夫子,以免自己落了下风,以致一直以来的形象毁于一旦。
王夫子倒是还好说话,听宋轶打断,便只摇摇头不再多说,反而是旁边一位康夫子说道:“这位大人,见你言行,恐怕是有话要说。君子坦荡荡,何不直言道来?何必如此拐弯抹角。”
“嘿!那我就有话直说了。”宋轶说道,“众所周知,你们白月书院的山长虞山彦与我们淮南路的安抚使辜大人是旧识。”
“大人且慢!此事我等当真不知!”康夫子急忙打断。
宋轶干咳两声,说道:“方才你们来时,莫非没听见有人在传?”
旁边的王夫子低声告知:“康夫子,方才来时,的确有人在说辜大人与我们山长私交紧密。”
康夫子微愣,仔细回想,自己方才似乎也听到类似声音,不由得低声说道:“原来山长竟然还与辜大人有这般感情!”
张楠心听不下去了,急忙说道:“宋将军,辜大人与山长私交之时,学生的确未曾听闻啊。”
宋轶一拍桌子:“张夫子,别人都知道的事,怎么偏偏只有你不知道?莫非你想否定辜大人与山长的深厚友谊?”
张楠心一抹冷汗:“不敢,只是……”
“只是什么?”宋轶冷哼一声,“只是你觉得你们书院高风亮节,我们辜大人不够资格跟你们山长称兄道弟?你分明就是想否定他们真挚的兄弟之情!”
张楠心微愣:“何时变成了兄弟之情?”
一旁梁姓夫子看不下去了,急忙对张楠心说道:“张夫子,辜大人与山长交情笃厚之事我们皆知,你又在那胡说八道些什么?”
张楠心总觉得这里不对劲,但此时再看满座夫子们,他们十分笃定了辜树桃与虞山彦之间的关系,张楠心反而觉得是否是自己记错了。xiumb.com
亲眼见证一句谎言变成事实,石怀礼不由得在宋轶背后竖起了大拇指,佩服地对旁边黄文定低声道:“宋先生这手段,的确够无……无敌啊!”
“石大人,是无耻。”黄文定特地纠正。
石怀礼点点头,他只是不敢说出那两个字而已。
没有了张楠心的打扰,宋轶继续说道:“鉴于你们山长与我们辜大人是旧识,前几日你们山长找人与我们辜大人商议,召集近年来你们白月书院的落榜学子举行一次考试,但凡成绩优异,独具慧心之人,便可被辜大人录用为幕僚,此事你们可曾听说?”
对于宋轶的信口胡说,众夫子面面相觑,随后一致看向张楠心,问道:“张夫子,真有此事?”
张楠心满脸惊愕:“不对啊!山长近年来已……”
“山长近年来虽多有混沌,但总是心心念念学院中的莘莘学子,当真不愧为为师者的楷模!”宋轶急忙打断张楠心的话。
张楠心只觉得莫名其妙,正要询问,宋轶当即转对其他夫子说道:“诸位夫子,你们看,山长此举,是否为大善之举?”
众夫子面面相觑,康夫子说道:“十年寒窗,多少学子为的就是一朝金榜题名,而每年或有登龙门之人,但也有许多落榜萧条的学子,安抚使幕僚虽不是天子门生,但终究也算一条入仕之路,山长此举的确是为学子们另谋了一条出路。”
“但若行此举,岂不是私立金科,让其他学院看了,该如何看我们白月书院?”梁夫子提出异议。
“什么叫私立金科?”宋轶反驳道,“这位夫子,若你与我是至交好友,我巧得一官,身边尚缺一名文书,你身为夫子,是否会将自己门下学子推荐与我?此不过是好友之间互相举荐,只不过你们规模大些,要弄一两场考试罢了!”
一听此话,王夫子急忙说道:“大人此言差……差不多是学生听闻最有理之话!山长知晓挚友辜大人麾下尚缺一职,想将书院中最优异的学子推荐给辜大人,恐其他学子不服,故而举行一场考试,完全合情合理啊!”
宋轶认可地点点头:“这位夫子所言极是,通透!看这位夫子年纪尚轻,不如也参加这一场考试,搏一搏?”
王夫子双眼顿时闪出一道精光:“大人可是与学生开玩笑?”
“哪里能开玩笑?”宋轶当即拉拢地说道,“有志不在年高,更何况这位夫子年纪轻轻,自然要有更多的选择。教书育人固然也是兴国强国之举,但若能一步入仕,以铁肩担世间道义,方才不负‘儒者’二字!”
“大人所言极是!”王夫子兴奋地站起来,就差站到宋轶这一边表明自己的立场。
宋轶向王夫子抛去赏识的目光。
眼看着宋轶与王夫子眉来眼去,这群夫子之中也还有入仕之心的夫子们当即起身,纷纷表示自己其实与王夫子一般,尚还年轻,且心怀大宋,还可以再为国为民奉献自己。
因为这一群被蛊惑的夫子,其余几个夫子虽有微词,但多少也觉得此举对于学子们也算是一个谋前途的好去处,便也纷纷答应。
宋轶十分满意,正准备将考试之事详细商量,就听见已经沉默许久的张楠心干咳两声,说道:“那个,宋将军,眼下学生还有一个疑惑。我们山长到底是何时与辜大人商量的此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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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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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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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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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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