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门绝路,宋轶却泰然坐在桌前,叶远山将水火棍重重砸在桌上,表面却一改原先冲冠眦裂模样,反叹息一声,露出无奈脸面,低声说道:“不愧为宋先生,一眼看出本官是在演戏。”
“叶大人演技卓然,要不是我接住水火棍时发现叶大人其实并无用力,我还当真以为叶大人在发雷霆之怒呢。”wWW.ΧìǔΜЬ.CǒΜ
叶远山又是摇头叹息,坐到宋轶对面,苦笑说道:“捕快中有拙荆眼线,本官也只得出此下策啊。”
宋轶笑了笑,听叶远山继续说着。
“宋先生与俊俊之事,本官已有所了解,俊俊今日哭回家中原因亦知晓一二。本官疼爱俊俊无可厚非,也的确从心里希望能有宋先生这般的乘龙快婿,但本官亦知此事不可强求,宋先生的确心有所属,本官也不能棒打鸳鸯。”
宋轶点点头,忽然想起先前家宴,急忙问道:“你原本就打算让我当你女婿?难怪你当时酒席上问我那么多私密问题!我把你当兄弟,你竟然想睡……想当我长辈!”
叶远山不怀好意地笑着,正准备开口说话,就见宋轶忽然拿起桌上一盏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叶远山一惊:“你做什么?”
宋轶急忙解释:“叶大人莫慌,不发出点声响,戏就不真了。”
叶远山恍然大悟,端起茶壶摔在地上,还说一句:“我们可说好了,到时候索赔,可得你掏钱!”
宋轶瞪大了眼睛,他无法拒绝,只能在点头的时候竖起双手中指,向叶远山表达了自己最诚挚的崇敬之情。
叶远山受用之后,以商量的口吻对宋轶说道:“其实儿女之事,向来理当听父母之命,既然女儿心有所爱,为人父母也应当为其争取。如今宋先生虽与嫦嫦姑娘情投意合,但古来贤者尚有三妻四妾之事,宋先生何不考虑……”
“叶大人,这不是让俊俊受委屈了吗?”宋轶拐着弯回应。
叶远山摆摆手:“本官尚知宋先生人品,多少不会亏待小女,更何况其实只要俊俊心中喜欢,她能开心,本官,嗐!老夫也就随她去吧!她姐姐也是这般,嫁予一个普通百姓,日子清平却无忧无虑,儿女如此,为人父母,夫复何求?”
叶远山情真意切,句句肺腑,他连连感叹之声的确让宋轶深感为人父者那份爱女之心,不过此时即便叶远山将心掏出来摆在宋轶面前,宋轶也依然不会动容。
“叶大人所言我的确能懂,只可惜即便俊俊受得了这份委屈,我也不会同意。”宋轶明确回答,“我不能让嫦嫦受这份委屈!”
叶远山微愣,旋即却露出笑容:“老夫果然没看错叶先生!”
宋轶笑了笑,拉过来一碟瓷盏托,又掏出一把花生米置于其上,剥了一粒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叶远山看得惊愕,他舔了舔唇,咽了口唾沫,手指着花生米再又吞了口口水之后,问:“你这……哪来的?”
“方才跑的时候,顺手从桌上拿来的。”宋轶看出来叶远山有些嘴馋,便将花生往前递过去,问道,“叶大人莫非还未用膳?”
叶远山抓了几粒花生米放入嘴中,一边拒绝一边无奈说道:“俊俊哭得厉害,拙荆发下话来让老夫找宋先生讨要说法,老夫哪里敢不从?滴水未进、粒米未沾呐!”
“叶大人辛苦。”宋轶笑着拱拱手。
叶远山叹气,摆摆手不想多说。
两人这般就在房间里吃着花生米低声唠嗑,时不时摔两件东西以作声势,只是花生米不多,因此几句话之后便被吃得干净,叶远山不吃东西还好,一旦进食便再耐不住,但花生米已经吃完,无可奈何,哀声连连。
宋轶看出来叶远山的状态,他自己也还未进食,便想出一个法子,对叶远山说道:“叶大人,不如你提着棍子再追我一番,我往楼下跑,尽可能多顺点菜肴上来,你看如何?”
“好好好!”叶远山开心地鼓掌,随后又低声说道,“宋先生,老夫方才瞧见桌上有一只烧鸡,嘶——你说这浪费也挺可惜的,倒不如……”
宋轶竖起大拇指:“叶大人勤俭节约之美德,实乃我辈学习之楷模!叶大人放心,烧鸡一只,鲫鱼一条!”
叶远山开心地搓着手,急忙提起水火棍,对宋轶说道:“宋先生,那就来吧!”
宋轶举起一张凳子重重砸在地上,随后飞身一脚踹开房门快跑出去,叶远山挥舞着水火棍,骂骂咧咧从后面紧追不舍。
楼下一群人全都紧张看着楼上房间,原本听房内并无动静了,还在琢磨是否要上去看看,他们倒是不担心宋轶,就怕叶远山被摁在地上欺辱,而这又忽然的一阵轰动,虽动静极大,但看两人都安然无恙跑出来,倒也宽心不少。
宋轶与叶远山可没在意楼下众人表情,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梯,围着几张桌子跑了一圈,确定烧鸡与鲫鱼位置之后,在跑第二圈时,宋轶便慢下了脚步,众目睽睽之下,端起两盘菜快步往楼上走。
叶远山虽依然一副咬牙切齿模样,但怕追得急让宋轶翻了菜肴,明显放满了速度,但嘴里依旧大声嚷嚷:“宋轶!给本官站住!本官非要拧下你的鸡腿不可!”
话音落下,就见宋轶跑进另外一个房间,叶远山脚步加快,也紧跟着冲入房中,随后房内便传来一阵打砸之声,这次两人并未关门,再加之阁内安安静静,声音传得极为真切,只不过这打砸声中忽然又冒出来两人明显压低说话的声音。
“筷子!筷子!忘拿筷子了!我去拿!”
“来不及了,就用手吧!”
话音落下,宋轶飞身冲出房门,还故意回头冲着房间里大喊:“你给我等着!看我不用筷子戳死你!”
叶远山在房间内吼:“来啊!本官用鸡骨头敲死你——呦!咸了!”
宋轶没再回嘴,急忙翻身跑下楼,在随便一桌前捡了两双干净筷子,正准备返回楼上时候,见到一壶酒,便当即拿在手里,又对着楼上房间怒吼:“老子用醉拳打死你!”
旋即怒冲上楼。
楼下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事到如今,岂还有人不明情况,只是他们虽然明知,却不敢表现出来,场面尴尬之下,方妈妈再度上前,客气地对张良、雷付、王和三人说道:“几位差爷,要不然先坐下歇息歇息?”
张良与雷付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王和,两人又相视一眼,张良便摆摆手对方妈妈说道:“眼下尚在办差,下回,下回再说吧。”
方妈妈应了声,识趣离开。
正这时候,只听一阵马蹄声停在花满阁前,众人往门外望去,就见叶俊俊翻身下马,急冲冲进入花满阁,她进来时,张良、雷付、王和三人急忙让行。
叶俊俊进入阁内,一眼所望不见宋轶与叶远山,转身抓了张良就问:“我爹呢?”
张良不敢隐瞒,指着楼上:“与宋先生一同在楼上吃……打架呢!”
叶俊俊放了张良,朝着楼上大喊:“叶远山!你给我出来!”
再说宋轶拿了筷子与酒跑到楼上,便与叶远山一同喝酒吃菜再复闲聊起来。
叶远山对宋轶的烧鸡与鱼一通感谢,再说楼下衙役们不听话的无奈。宋轶小心试问,自己风头似乎已经有些盖过叶远山,让叶远山应该多立立威。
叶远山边吃边笑:“宋先生开玩笑。现在老夫在衙门里要多清净有多清净,都成一份清闲差事,又何必去自找麻烦?那些衙役顺从宋先生也就顺从了,于老夫并无太多妨碍。”
“叶大人就不怕我宋某人为非作歹?”宋轶问道。
“老夫信得过宋先生人品。”叶远山一顿,又说,“拙荆与俊俊也都相信宋先生,若宋先生当真是个歹人,那也只能算是我们一家人瞎了眼睛,老夫也只能认栽。”
宋轶点点头,举杯与叶远山轻轻一碰,正准备一饮而尽,便听见楼下有人直呼叶远山大名。
叶远山听闻当即入戏,怒一拍桌子提起水火棍就冲出房门,对着楼下怒吼:“谁敢直呼本官姓名?”
叶俊俊没好气地回应一声:“姑奶奶!”
叶远山一看,急忙回退到房门前,对宋轶说道:“坏了!俊俊亲自前来报仇了!”
话音落下当即就往楼下跑。
宋轶急忙放下筷子,一同跟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往楼下跑,不一会儿,叶远山停下脚步,自忖道:“不对啊!”
一抬头,对着宋轶大喊:“宋轶!你往哪里跑!”
“还来?”宋轶一惊,翻身就从楼梯上跳落下去。
叶远山抓在栏杆上试了试,终究因为害怕而放弃,灰溜溜提着棍子规规矩矩从楼梯上跑下。
下到楼,叶远山还是不肯“罢休”,操起水火棍就奔着宋轶而去,叶俊俊急忙上前张手将其拦住,叶远山磨牙凿齿,一手举着水火棍,一手指着宋轶,喝道:“俊俊,让开,本官今天一定要将这小子打得……”
“行了!”叶俊俊没好气地喊一声,又抬手将叶远山嘴边油渍擦去,说道,“别演戏了,瞎子都瞧得出来!”
叶远山满脸尴尬,他放下水火棍,正准备对叶俊俊解释时候,叶俊俊却自己说道:“女儿已同娘亲说过,这件事,你与娘亲都不许插手过问,女儿自己的事,女儿自己能做主,女儿的幸福,女儿也要自己去争取!”
话说罢,便转身看向嫦嫦,这时候宋轶已经回到嫦嫦身边,还特地低声解释了方才自己与叶远山之事,见到叶俊俊往这边看来,嫦嫦轻拍宋轶的手,示意宋轶先退到一边。
叶俊俊几步走到嫦嫦面前,嫦嫦轻轻一笑、微微点头。
叶俊俊先咬着唇,又撅起嘴来,才对嫦嫦说道:“你本就是个天仙般的女子,若我是男儿身,定然也极喜欢你,可你休以为宋小鞋选了你,你便可高枕无忧,从今日起,我便要与你公平竞争!”
嫦嫦点点头,回应一声:“好。”
“还有你!”叶俊俊指向宋轶,宋轶点点头,在旁洗耳恭听模样。
“新宅我一定会去住!我可是凭本事才住进去的!别以为你现在有了心上人就能言而无信!”
“不敢不敢。”宋轶急忙回答,“我家大门常打开,随时欢迎你啊。”
“哼!”
叶俊俊翻起个白眼,转身就往阁外走去,方走到门口,驻足回头对叶远山喊道:“还不快回家!娘亲喊你回家用膳呢!”
叶远山急忙应一声,开心得一阵小跑,到了门口,便对众捕快喊道:“诸位,今日劳诸位多跑一趟,改日本官再行请客答谢。”
“叶大人,择日不如撞日啊!”宋轶急忙喊道。
叶远山回头,眉头微微皱起,他不知道宋轶有何打算,一想之下,决定还是将水火棍高高举起,喝道:“宋轶!你且再吃本官一……”
“等等等等!”宋轶急忙拦住,对叶远山说道,“叶大人,在下的意思是,叶大人不妨将诸位弟兄交给我,我来代替叶大人行犒劳之事。”
叶远山放下水火棍,认真地点头:“宋先生言之有理,那就如此说定,俊俊,我们回家!”
一回头,叶俊俊已经跨在马上,扬鞭策马而走。叶远山急忙追出,一边呼喊一边跑。
此事暂已告落,众衙役却因宋轶之言而不敢先行离开,宋轶则拉着嫦嫦荑柔,对她说道:“嫦嫦,你留在阁里好好休息,我带他们出去,明天再来接你。”
嫦嫦微微点头,叮嘱一声:“阿眠,凡事小心。”
宋轶一笑,转身振臂一呼:“弟兄们!宋爷请客,转道天香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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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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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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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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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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