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事后解释,原来辜树桃一行离开泰兴之后并未立即返回扬州,而是往海陵县走了一趟,也是机缘巧合,回来之时竟然正与二人遇上,李崔冒死停马拦轿,亏得与余泽彬相识一场,才得以保全性命并将泰兴所发生之事一一禀告,辜树桃闻言便调转人马,直奔泰兴而来。
淮南路安抚使亲自前来,随行禁军顷刻间就将法场团团围住,即便是陈士元有天大的胆子,但他手下衙役、弓手与一众厢兵哪里敢和禁军交手?急忙将路让开,厢兵们更是纷纷跪倒在地,不敢有半丝反抗的念头。
辜树桃官轿落停,刑台上下一干人等纷纷下跪,叶俊俊与黄文定急忙跑到轿前参拜:“见过安抚使辜大人!”
陈士元全身发抖,可是此时他也不敢再下任何指令,只得匆忙也往轿前奔跑,怎奈心里发虚身体乏力,一脚踩空直接翻落监斩台,但他又急忙爬起,踉踉跄跄冲到轿前,恰辜树桃挽轿帘出来,陈士元当头磕下:“泰兴县尉陈士元,见过安抚使辜大人!”
辜树桃扫看法场状况,看了看黄文定,又瞧住没办法同样跪在刑台上行礼的宋轶,忍不住大笑起来:“黄大人,你手下当真有义士啊!那位壮士叫什么?宋什么?上次挟疑犯退守宅府安然不出,此番又只为一名无辜而聚众劫持法场?天大的祸,你也敢闯?”
宋轶一听这话,自己也有些后怕。
身在一线时,宋轶虽年轻冲动,偶有违反警队纪律之热血之举,但只为正义,并无太多影响,上司或置若罔闻,或以小惩大诫,可到北宋之后,因多次破案有功,且身为县尉黄文定之师,一时之间以布衣之身居于一县高位,行事虽依旧侠义,但的确多有出格之举,譬如辜树桃所提两次,若非匡扶正义,又或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或许当真有性命之危。
不过转念一想,宋轶觉得自己穿越而来必有所因,或许便是在这个时代推刑狱、查冤案、证清白,不然自己几次危险行事也不会依旧安然无恙。
“既然我是穿越者,当然要行你们这个时代常人所不敢行之事,只要不遇上个位面之子,恐怕我的命就能硬得狠了!”
宋轶心里明朗,嘴里便是对辜树桃说道:“辜大人误会,我等并非在此劫法场。元芳,来,告诉一下辜大人,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狄元芳应声,当即举起双锤又有节奏地敲击起来,刑台四周围一群人也木棍落地,齐声呼喊起:“伸冤!告状!”
辜树桃一愣,顿时大笑起来,宋轶这才摆手让狄元芳停下。
“的确不是劫法场,但你等着喊冤之法却有些令人瞠目。”辜树桃说道。
宋轶一笑,回应道:“既然辜大人听出这是伸冤告状,何不就来主持公道?”
辜树桃点头,说道:“本官正有此意,来人!”
话才到此,陈士元急忙说道:“辜大人,下官这便命人将一众人等押回县衙。”
黄文定在旁说道:“此时青天白日,又有诸多百姓作证,何须要回县衙?辜大人,有官在此,此地便是公堂,辜大人何不将此法场当做公堂?”
黄文定话音落下,四周看斩百姓纷纷叫好,提议在法场之上当场升堂,人群之中也不知谁忽然喊了一声:“安抚使大人,在法场审案好啊,但把案情审结,人犯招供,当场便能将其斩立决啊!”
陈士元一听顿时寻人要骂,辜树桃却大笑声声,说道:“此言妙哉!那便依黄大人之言,将法场作为公堂。今日本官亲自坐堂,来人,开堂审案!”
“喏!”
淮南路治所扬州,辜树桃任淮南路安抚使之外,身兼扬州知州,随行有禁军护卫、厢军迎送,衙门之中亦有捕快鞍前马后,此时令下,便是一干捕快冲上,将法场迅速清理,又将监斩台腾出,这才邀请了辜树桃上台去坐,黄文定与陈士元紧跟在后,重返监斩台。
辜树桃安坐监斩台,将惊堂木重重一摔,喝道:“本官今日于泰兴县法场坐堂,但凡有冤,速速告来!”
刑台上刘刚早就清醒,此时见辜树桃亲自审案,心中多少冤屈欲一倾而出,急忙朝辜树桃磕头连连,大声喊道:“大人!小人蒙冤,小人被屈打成招,小人冤枉啊!”
一声冤喊之后,又见马家祖孙三代匆匆跑到监斩台前跪下,齐声高呼:“大人,我马家马福蒙冤被杀,求大人查明真相,将凶手绳之以法,让杀人者以命抵命!”ωωω.χΙυΜЬ.Cǒm
“胡说八道!”陈士元喝一声,急忙对辜树桃解释,“辜大人,此三人为本县捕快衙役马福家人,四个月前,马福因缉拿嫌犯之时被伤致死,此事多人得见,千真万确,而凶手也早被本县捉拿归案,正是死在这法场之上,哪里还来又将凶手绳之以法之事?”
辜树桃听闻连连点头,黄文定却说道:“辜大人,或许他们以为杀害马福之人另有其人,何不听听,他们所告凶手之名?”
“言之有理。”辜树桃说道,“本官且问,你们既然来告,所告何人?”
“泰兴县尉陈士元!”
刘刚急忙抬头,大呼一声:“大人!也是泰兴县尉陈士元将小人屈打成招,小人冤枉啊!”
辜树桃转头看向陈士元,陈士元脸色难堪,正要辩驳,叶俊俊急忙便将一份案卷交给黄文定,黄文定转手递给辜树桃,说道:“辜大人,此便是刘刚所犯一案卷宗,陈大人将其认定为骷髅三尸案凶手,案件昨日才方审完,今日便要执法行刑!”
辜树桃冷哼:“陈大人,你这办案效率之高,着实令本官佩服啊!”
陈士元低头不敢应答。
辜树桃冷哼一声,一目十行,将卷宗很快看完,抬头便问陈士元:“卷宗所记血衣何在?”
陈士元急忙回答:“在县衙之内。”
“回辜大人,下官已命人取来。”黄文定一声喊道,“狄青,将血衣呈上来!”
“是!”
此次行刑,一路之上狄青并未跟随,而是等将刘刚押上囚车之后,便将刘刚一案证物从县衙拿了出来,以宋轶计划,原本的确是要借法场之地重审骷髅三尸案与马福之死案,甚至已做好借姚怀手下与厢兵、弓手、衙役抗衡之打算,谁知辜树桃竟然亲自出现,倒是省了一场殴斗,也让案子能够更顺利审理下去。
狄青也早在人群中等候,此时听黄文定呼喊,便拨开人群行走出来,走至监斩台辜树桃面前,便是跪下将一件包裹呈上。
师爷余泽彬打眼示意,便有一位贴身侍卫下去将包裹拿过,倒并未将其拿上监斩台,而是当众打开,其中果然一件染满暗红色血液,还沾着不少泥土的旧衣裳。
辜树桃指着这件血衣便问道:“陈大人,你来认认,这便是那件血衣?”
陈士元看了一眼,点头答道:“这便是从刘刚家中挖出来的血衣!”
辜树桃便又问刘刚:“刘刚,这件血衣可是你的?”
刘刚竟然露出犹豫之色,不知该答是或否。
陈士元当即向邱林示意,邱林人在监斩台下,几步走到刘刚面前,正准备威吓之际,却不想宋轶早已料到,当即大声对刘刚说道:“刘刚,你大胆地说,这血衣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刚一听这话,便开窍一些,急忙对辜树桃答道:“大人,这件衣裳确为小人之物,但他原本并非血衣,并未染过半点血迹啊!”
陈士元冷笑:“刘刚,你这话倒是实在,你杀害吴家三姐妹之前,这件衣裳自然不是血衣,可你杀人染血,它便成了血衣!”
此话一出,宋轶便大笑起来,陈士元皱眉怒道:“你笑什么?”
宋轶冷声道:“陈大人,我在笑你这证据伪造得一点都不用心啊!”
陈士元怒道:“胡说!此凿凿之证,哪来伪造之说?”
宋轶笑了笑,说道:“陈大人饱读圣贤之书却少知刑狱之事,你说这血衣是刘刚一年半前杀害吴家三姐妹时所穿,但你可知道过一年半之久,这血哪里还能是红色?分明应该是褐到发黑啊!陈大人!”
陈士元一愣,他身为县尉,但的确不谙刑狱之事,哪里知道如此?正不知所措,百姓之中便是传出一个声响:“这位差爷说得对啊!若是一年半前的血衣,到如今早该发黑才是!”
辜树桃闻声,问道:“场外是哪位说话?大可进来作证。”
话音落下时,倒是顷刻安静,但稍等片刻,便有人往禁军这里挤,余泽彬命禁军让开,便是有一壮一老两人走进法场之中,走到辜树桃面前时,便下跪叩拜行礼。
辜树桃有些惊讶:“方才说话不过一人,怎的现在来了两人?”
壮者抬头说道:“启禀大人,小人便是方才说话之人。小人一介屠夫,常年杀猪宰羊,所见之血甚多,刚出体时,血虽为鲜红,但色泽与日俱深,由鲜红转暗红再变褐色,最后的确如这位差爷所说,全黑如墨。”
“胡闹!”陈士元当即说道,“畜生之血岂能与人血相提?”
壮者不说话,便是老者抬头说道:“启禀大人,草民是城里医馆大夫,以多年行医见血之经验看,人血猪血出体之后颜色所变并无两样,诚如这位差爷与方才屠夫所言,年深日久,鲜血必将染黑。”
陈士元冷笑:“病人之血,岂能与常人相交?”
辜树桃拍案怒道:“陈士元啊陈士元!你当真不懂刑狱,还敢在此伪造证据草菅人命?好好好!本官不用仵作来证,刽子手,你杀人无数,你来说说,人血该是什么颜色?”
那刽子手在旁等了许久,原本是来砍犯人脑袋,如今却一直闲着无事,听见辜树桃询问自己,急忙应答,回忆之后便说道:“大人,人血本是鲜红,但若是真染在衣物之上,三五日之后便能发黑,若是一年半载,单从颜色来瞧,根本无法辨别是血是墨,因此,小人也认为,此血衣造假无疑!”
陈士元顿时晴天霹雳,尚未来得及有任何反应,就听辜树桃惊堂木落,大喝:“来人!将陈士元给我拿下!”
“是!”
四名捕快上前,一把抓住陈士元,将他头顶乌纱摘除,拖到监斩台前跪下,而原本忠心护卫陈士元的十几名捕快以邱林为首,急忙跪倒在地,不敢有任何动作。
这时候,刘刚忽然指着邱林大喊:“大人!是他!就是他!就是他将小人严刑拷打,硬逼小人说出家中藏有并不存在的血衣,就是他!”
有捕快上来当即就将邱林抓住,邱林顿时嚎啕大叫:“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只是听命于陈大人,全是陈大人指使,全是陈大人指使啊!”
辜树桃勃然大怒:“陈士元,你伪造证据草菅人命,还敢目无王法擅自监斩犯徒?来人,杖打四十!”
“是!”
陈士元哀嚎一声,当即被人拖下杖打。
辜树桃毫不搭理哀哉求饶之人,便是当众说道:“本案犯人刘刚,经本官查,所认供状实乃犯官陈士元恶意伪造之作,刘刚本系冤枉无疑,现无罪释放,而犯官……”
“大人!”吴梁氏忽然在人群之中呼喊,“若刘刚并非凶犯,民妇三个女儿又是死在何人之手?”
宋轶抬手一指正在挨板子的陈士元:“杀你三个女儿的真凶,正是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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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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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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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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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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