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宋轶询问了狄家兄弟之后的打算,狄青自不必说,决心侍奉宋轶左右,学文习武,学习如何破案。
狄素则打算换一份工作,安安生生,等待狄青将来出人头地,于是宋轶建议,将狄家的田交给狄素耕种,让狄素做回农民,富贵不说,至少可以温饱,狄素略作思考之后答应下来,两家人便就此做好租赁契约。
原本应该是和谐融洽的田园生活,却在两家人其乐融融的时候,被一阵马蹄声打乱。
快马疾驰,却是一辆马车,在到狄家院门外时,来者从马车上翻下,不带半点犹豫直接冲进敞开的院门,在已经注意到他的众人之中直盯向宋轶:“宋先生!还请宋先生随我回一趟衙门,有要事相求!”
来者冷面无情,竟然是早就随叶远山离开天长县衙,外出公干的王和!
宋轶眉头一皱,问道:“是叶大人出事了?”
王和摇头:“此事一言难尽,还请先生与我走一趟,回衙门再说。”
“好。”宋轶点头,对狄柳氏和狄素吩咐几句,便带着狄青与狄元芳,牵着马出门。
三人扶宋轶上了马车,狄青一同在马车里伺候宋轶,王和亲自赶车,狄元芳还是骑着马跟在侧旁,四人就此上路。wWW.ΧìǔΜЬ.CǒΜ
一路之上,四人无话,一直到回到衙门口,宋轶从马车上走下之时,才看到整个天长县衙内所有衙役都已经汇集在衙门口严阵以待,甚至连叶俊俊也拿着剑守在一旁,赫然一副要与人厮杀的景象。
见宋轶到来,叶俊俊与黄文定等人急忙迎上,宋轶好奇地问:“叶大码,莫非你爹被劫持了?”
“胡说什么,不是我爹出事!”叶俊俊没好气地回一句。
宋轶看向黄文定,黄文定也不多说,直接将宋轶请进门里,落座奉茶之后,才终于将事情原委相告,原来的确并非叶远山出事,而是几乎整个淮南路出事!
淮南路统扬、楚、濠、寿、光、黄、蕲、舒、庐、和、滁、海、泗、毫、宿、泰、通十七州,及建安、涟水、高邮、无为四军,利丰、海陵二监,此事始发泰州泰兴,而此时则告在淮南路安抚使辜林辜树桃手中,涉及泰兴知县方良方仲贤、泰州知州张泰张吉亨、虹县知县汤孝汤成业、宿州知州刘信刘子诚、淮南路提点刑狱司公事秦秀秦子聪,五位朝廷命官,最高甚至官居正四品,诚可谓一桩惊天的奇案!
泰州泰兴县有商贾名为陆河清,陆河清生有一女名为陆文君,陆文君年芳十八,长得蛾眉曼睩、仙姿佚貌。
泰兴县有恶霸名为孟承庆,因在去岁庙会上见过陆文君而心生倾慕之情,因此携礼前往陆府提亲,只可惜陆文君与宿州虹县的书香秀才杜子迎早有婚约,再加之陆河清知晓孟承庆品性不良,品行不端,因此厉言拒绝。
原本求亲无果乃是寻常之事,只是孟承庆却因此心生歹意,在泰兴知县方仲贤妻弟许奇的怂恿下,报官声称陆河清与陆文君父女私通存不伦之奸情,并怀胎八月有余。方仲贤以为管辖之内竟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当即命人将陆河清与陆文君带上公堂。
只是陆文君清白之身,哪里有八月身孕?从陆府到公堂,一路之上百姓看得真真切切,确信其清白无疑,哪怕上了公堂,方仲贤也一眼看出所谓奸情全然子虚乌有,但孟承庆却不依,认为虽怀胎八月,但亦有可能看不出端倪,因此强求方仲贤找来稳婆为陆文君验身。
稳婆到场,却在暗中以眼色向陆文君索要好处,陆文君何其贞烈,受不了这般屈辱,竟然将孟承庆、方仲贤等人一通臭骂之后,当堂撞死在公堂,以死证清白。
陆河清痛失爱女,悲愤之下扬言要上告知州为自己的女儿讨回公道,说时便要将陆文君尸首带回,可许奇忽然出现,以案情不定,尸首不能返还家人为由将陆文君尸体扣下,陆河清报仇心切,留下尸体奔赴泰州州府衙门。
泰州知州张吉亨在收到陆河清状词之时,以有其他要务为由,虽答应为陆河清重审案件,却一拖三月之久。
时值盛夏,尸体久置泰兴衙门,早已开始腐烂,当张吉亨带人前往重审案件之时,尸体面目已分辨不清,在张吉亨询问之际,陆河清只得以当时陆文君所着装扮辨认,称确为其女,于是张吉亨便命仵作开始验尸,谁知这一验之下,竟确系陆文君在死之前便已经身怀六甲!
此言一出,恍若晴天霹雳,陆河清一时不知从何辩解,张吉亨便以陆河清私通之罪,加之诬告朝廷命官,判处秋后问斩,且将陆家家产尽数充公。
时,虹县杜子迎因闻讯千里赶来泰兴,赶到之时,正好听闻张吉亨宣判,杜子迎信以为真,怒而闯入公堂,正要将尸体鞭笞泄愤之时,却发现尸体竟非他的未婚妻陆文君!
却原来,陆文君与杜子迎幼年时曾同在虹县居住,两人时常玩在一起。一次,两人在山间游玩时,陆文君为救失足的杜子迎而被山石划破小腿,伤深可见骨,后来虽治愈,却也留下一条疤痕无法褪去。
此时的尸体因验过尸,小腿部分正无衣物遮盖,尸体虽有腐烂,但依旧能够看出小腿之上并无任何旧伤痕迹,杜子迎因此断定有人以她人怀孕之尸换了陆文君清白之尸,因此当堂言称,将重新报官,以还陆文君清白,救陆河清无辜。
因此案由泰州知州亲自判定,泰州地界已无法上告,即便要告,也需去淮南路治所扬州,上告提点刑狱司。杜子迎思索之后,便先返回虹县,将案件告知身为虹县知县的好友汤成业。
汤成业听闻此案,答应相助杜子迎,并教他在虹县报官重新审理,谁知一切程序顺利进行之后,就在开堂审案前一日,宿州知州刘子诚突然到临,宣言要旁听此案,而在审案之日,汤成业也忽然六亲不认,在再度验尸之后,直接指认杜子迎诬告朝廷命官,在杜子迎高呼冤枉之际,被当堂杖毙。
杜子迎惨死,其妹杜心悦深知此案冤情,为替兄嫂报仇,凭十六岁的年纪,孤身一人女扮男装从虹县赶到扬州上告淮南路提点刑狱司,提点刑狱司公事秦子聪受理此案,在开堂审案之时,用滴骨验亲之法来判断尸体是否便是陆河清之女陆文君,谁知那根本不是陆文君的尸体却与陆河清在滴骨验亲之时完全血融,秦子聪因此维持原判。
诬告朝廷命官,杜心悦原本也是死罪一条,但秦子聪却心生慈悲只判了她一顿杖刑,提点刑狱司衙门的衙役亦可怜杜心悦,杖刑之时并未下重手,杜心悦由此逃过一劫。
劫后余生,杜心悦却仍记兄嫂之冤,在一位好心保正的相助下,将一纸状书递到了淮南路安抚使辜树桃面前。
此案已历经三次重审,所判一切从初,原本应该不再有遗漏,但辜树桃见杜心悦区区女子竟敢如此舍命告状,认定此中恐怕当真有冤情,便决心相助帮她审案,只是辜树桃深知自己并非断案之才,又无有手下是断狱高手,无计可施之际,师爷余泽彬提出一个合适的人选。
原来当初白湖庄园纵火杀人案破获之后,案卷呈到提点刑狱司,余泽彬偶去公干之时见过那一案的卷宗,以为案情离奇而精彩,自记忆犹新,如今说起刑狱高手,自然便想到天长县知县叶远山。
“前几日驿使来信便是安抚使辜大人派人前来请叶大人到扬州协助办案,因信中并未说明何事,故而叶大人也是到了扬州才知道此案。”王和说道,“叶大人深知白湖庄园一案其实是由宋先生所破,但陆文君一案牵扯五位朝廷命官,干系重大,绝不可由一位布衣百姓来左右,因此假说当初白湖庄园案件乃由黄大人破获,因此派王某回县衙请黄大人的同时秘密求助宋先生。”
“提点刑狱司乃一路刑狱之总管,此案若真断出提点刑狱司存在问题,那整个淮南路的刑狱恐怕都将重新审查,其影响不可谓之不广。”黄文定补充道。
宋轶点点头,听完这个案件的经过之后,他的想法和辜树桃接近,认为此案必然存在隐情,如若不然,那位年仅十六岁的杜心悦也不会冒如此风险,还千方百计要讨一份公道。
“这桩案子已经经历过三次重审,若是真存在问题,那么必然官官相护,所有卷宗及线索也都有可能被偷换,那么现在最重要的是确定这个案子到底是否真的存在问题,以及这里所存的疑点。”宋轶说完,忽然灵光一闪,对雷付说,“雷刀头,你快去把聂磊找来!”
雷付不敢有违,直接跑了出去。
宋轶接着说:“不管真相如何,我们先来假设陆文君完全清白,那么此案就有两个非常明显的漏洞:第一,孕妇的尸体从何而来?第二,陆文君的尸体又去了哪里?所以我们要查,就先把这两条给查出来。”
黄文定问道:“老师,但还有滴骨验亲之事,该当何解?”
“假的。”宋轶想都没想直接回答。
虽说滴骨验亲甚至都出现在了宋慈《洗冤集录》当中,但以现代人的角度来看,滴骨验亲是不存在科学依据的,所以这样验出来的结果,宋轶又怎会当真?
就在宋轶说完之后,李崔果然也在旁附和:“宋先生多智,其实我们仵作行中有暗法,有些时候,滴骨验亲是在我们仵作掌控之中的。”
“所以你也会这一手?”宋轶问道。
李崔微微点头。
宋轶冷哼一声:“这就说明,滴骨验亲的时候,提点刑狱司里的仵作也动了手脚,那么这就是第三个要查的点。”
众人点头,但很快沉默不语。
叶俊俊见状,问道:“宋小鞋,那你现在如何打算?”
宋轶仔细思考之后,说道:“此案复杂,别人能动手脚必然是砸了钱的,既然能砸钱买通官员,那么肯定也会对阿黄行贿。”
“老师请放心,学生家中不缺这点银两。”黄文定笑着回答。
“你不缺,不代表你身边的人不缺。”宋轶说了句,随后想起一事,问,“对了阿黄,说好的修金呢?”
黄文定面不改色:“老师,此案尚有诸多疑点,不如我们将精力放在案情上多加分析?”
宋轶眨巴两下眼睛,正准备骂一顿黄文定解解气,却听见门外雷付回来的声音,不多时,果然见到雷付带着聂磊出现。
聂磊虽在衙门外见过在场诸位,但那里见过他们同时聚在一起,一时之间缩起脖子,尽显胆怯之情。
宋轶也不管聂磊如何反应,直接问道:“姓柯的聂磊,我来问你,一年前,也大概是这个时候,泰州泰兴陆家的案子,你可知道?”
聂磊听到这一问就笑了起来,说道:“宋先生,您看您,当真是高看小人了,一年前泰兴的案子,我怎么可能……一年前?泰兴陆家?是不是陆家女儿陆文君在公堂之上以死证清白的案子?”
满堂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以异样的眼光看着聂磊,终于,雷付实在忍不住,骂出一口脏话:“小婢养的!这小子果然又在现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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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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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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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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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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