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部的阵痛越来越频繁,每一次袭来,就像车轮碾过,绞得她汗水淋漓,终于忍不住喊出了声音。一波过去,还没喘过气来,另一波又紧密袭来。
她的眼前有些模糊,已经看不清墙上的时钟。感觉自己就像溺水一样,呼吸不到足够的氧气,痛得快要崩溃。ωωω.χΙυΜЬ.Cǒm
虽然生产之前看过别人的分享经历,知道会很痛,可是这种痛只有落在自己身上,才切切实实感受到什么叫做难以承受。她从来没后悔过孕育这个孩子,可此时此刻被这种疼痛凌迟过后,她对自己能不能顺利生产失去信心,甚至会胡思乱想自己会不会像新闻里那些不幸的产妇一样出现意外。毕竟生产之前医生已经把各种可能出现的风险告知她了。
“骆小姐,请您稍稍克制一下,如果在这个阶段您耗费力气太多的话,会影响到第二产程胎儿的顺利娩出。到时您没了力气,就前功尽弃了。”助产士劝解。
“我也不想喊,可是太疼了,我忍不住啊。对不起,你们给我剖腹产吧。我坚持不住了。”她痛得欲哭无泪,甚至想狠狠撞墙好让自己晕过去。
助产士为难地向门口看了一眼,安慰她:“骆小姐,胎儿已经入盆,没法再剖腹产了。我理解,确实很疼,但请您相信自己,一定能坚持下来的。您符合顺产的条件,再说,自然分娩对孩子好,您的身体恢复也快。相信我,生完你就轻松了。而且,你不会后悔的。”
骆瑾妍不再说话,也尽量克制自己的声音。可是她勉强筑起的信心很快被愈加密集的痛感和由此带来的恐惧咬噬得七零八散。她不知道还要被这种海浪一般的剧痛折磨多久,如果她不能顺利产下孩子,恐怕连跟父母告别的机会都没有了。他们都还不知道这一年来她发生了什么事。错错错,都是错罢了。
对面的房间里,赵宁翰踱来踱去,焦躁不安。听着她痛苦的惨叫声,他的心揪成一团。
“怎么会这么痛?不是有无痛分娩吗?为什么不给她用无痛针?”他问。
“已经用上了。”院长无奈地说道,“骆小姐的情况比较特殊,她属于极少数的对无痛针不敏感,但却对疼痛极度敏感的人群,也就是说,用上无痛针也不能帮她减轻分毫痛苦,一切都得她自己熬过去。”
“那……让我进去吧。让我进去安慰她,说不定会好一点。”赵宁翰不愿再等了,对院长说道。
“不行!”乔安毫不犹豫地阻止他,“你这个时候出现在她面前,让她怎么想?只怕徒劳增加她的痛苦。如果她因此情绪波动过大,你能承担得起造成的后果吗?忍耐一下,再等一等。”
赵宁翰转身,一拳砸在墙壁上。
“院长,您先去忙。”乔安对院长说道。
“好。有需要您再找我。”院长点头离开。
乔安走到他身后,劝慰:“女人生孩子,哪有不痛的?越痛越快要生了。宁翰,你能在这个时候赶过来,我想小妍以后知道了,不会怪你的。”
“是我让她受这样的罪。怀孕的时候,从来都不在她身边,生孩子的时候她也以为是自己一个人,孩子出生就得顶着私生子的名声。就算她能原谅我,这已经成了我们之间一个无法弥补的缺憾。分手的那天,她说她恨我。她是对的,我真不应该那样对她。”赵宁翰深感后悔,如果当时他没有意气用事,就不会让她怀上这个孩子,承受更多的磨难。
“别乱想了。早生晚生,不都是你俩的孩子?”乔安拍拍他的肩,“倒是要想想以后的事,宋家现在无路可走,要提防他们反扑,你自己得小心。小妍这边我也会加强警戒。什么时候安全了,你和沈书妤解除婚约,我就把她们母子送回你身边。”
两个多小时后,产房里忙起来了。“宫口开十指,准备接生!”
听到那边的动静,乔安也跟着激动:“他们好像说,要接生了?”
赵宁翰烦躁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激动和担忧,隔着玻璃窗看对面的情况,那边人影幢幢,紧张忙碌。他的心跟着提了起来,暗暗祈祷。
助产士说了几次“用力”之后,终于听见婴儿的啼哭声。
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孩子从身体里出去后,骆瑾妍觉得自己仿佛又活过来了。她浑身的力气都用尽了,静静躺在产床上,脑袋完全放空。那一刻,她觉得世界忽然静止了,听不到也不去关心周围的人都在忙什么。
对婴儿做了初步处理后,护士包好孩子,看了一眼闭目休息的产妇,悄悄出去。
推开对面房门,她向等候的家属说道:“骆小姐在休息。恭喜,是个男孩。”
赵宁翰看着襁褓里白白胖胖的婴儿,小小的人儿,安静地闭着眼睛,握着小拳头,一副很乖的模样。
“小家伙挺胖。恭喜啊!”乔安道贺。
“他妈妈没事吧?什么时候能够出来?”赵宁翰问。
“骆小姐情况不错,暂时没有什么问题。按规定,还要观察半个小时才能出去。孩子我先抱回产房。你们可以先回房间等候。”
乔安推了推他:“走吧,反正你也不能进去看她。还是先回去合计一下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好。”
护士将婴儿放到骆瑾妍身边的小床上,小孩子躺了一会儿,开始哇哇哭。骆瑾妍被他闹醒了,转头看了看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宝宝,不哭。”
听见妈妈说话,小婴儿立刻止住了哭声,慢慢睁开眼睛。
骆瑾妍仔细端详,五官到底还是像那个人多一些。可惜,他一出生,就只有一个单亲妈妈。不同于怀孕时的乐观从容,她突然觉得,自己任性地选择把他生下来,从小就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没有父亲的关爱,对孩子是不是不公平?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
“骆小姐,您怎么了?”护士看到,急忙问。这个时候,可不敢让她情绪波动,“您千万不能伤心,可能会引发大出血的。”
“我没事。”她抬手抹去,解释道,“我是高兴的,能够平安把他生下来,不容易。”
护士才松了一口气,笑着说:“是啊。您要好好休息,早点恢复。照顾孩子长大,也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呢。”
度过观察期,几个护士把她和孩子送回房间。英姐先把孩子抱到小床里,转身给她盖好被子,说:“我照顾宝宝,你放心睡一觉吧。睡好了,再起来吃饭。”
“有劳你了。”骆瑾妍闭上眼睛,她实在太累了。
英姐给孩子喂了一点水,然后冲了奶粉。孩子喝饱后,也很快睡着了。她把小床推到大床旁边,让母子俩能靠近一点。
骆瑾妍睡得并不安稳,中途醒了一次。睁开眼,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窗前,她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是他。她看着他的背影,心绪如浪潮翻涌,好一会儿才平寂下来。随即轻轻翻了身,看到孩子还在睡着,便合上眼睛。
他来了。他知道她生了孩子了。可是,又能改变什么呢?总归是不见面,才不会彼此尴尬吧。
赵宁翰内心做着激烈斗争。他很想把他们接回身边,却又怕带给他们危险。爱人受了这么多苦给他生下孩子,他不想再有任何伤害她的事发生了。
他回过身,发现她换了姿势。那个背影,跟她不想面对他时一模一样。他走到床边,看着她闭着的眼睛,俯下身在她额上浅浅吻了一下,轻声说道:“阿妍,等我。”
她没有任何反应,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一样。
皮鞋的踩踏声渐渐远去,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骆瑾妍睁开眼睛,伸手取过床头桌上的湿巾,将他吻过的那一处抹净。
她是前妻,不是小三。所以,即使生了他的孩子,也不会再回到他身边。她不去,孩子也不能去。
下午,闵霜盈从西京飞过来了,意外地,还带着闵爸闵妈。
闵爸闵妈执意要留下,说是怕英姐一个人忙不过来。闵霜盈答应了,自己放心回了西京。
有了二老的帮忙,骆瑾妍这个月子过得舒舒服服。闵爸闵妈是真亲,打心眼里喜欢她和孩子。骆瑾妍心里过意不去,就开玩笑说不如让孩子认他们当干姥爷干姥姥,二老当即答应。有时也会亲昵地唤她“闺女”,次数多了,慢慢都觉得习惯。
骆瑾妍没有忘了自己的父母,每个星期都会给他们打电话,图的是让他们以为女儿的生活状态很正常,不起疑心。
坐完月子,闵霜盈来看她,虽然两位老人说闲着也是闲着,愿意跟她住一起互相照看做个伴,骆瑾妍还是请闵霜盈把他们接走了。
她去医院给孩子办出生医学证明,结果被告知,孩子爸爸早在孩子出生那天已经填好了资料,并且带走了出生证明。
走出医院,骆瑾妍有些疲乏。她想,他把出生证明拿走,是不是有把孩子接走的意思?孩子还不记事,跟着谁就会认谁做父母。
她坐在街头公园,看着几个玩耍的孩童发呆。他们无忧无虑,快乐地享受着童年时光。而她拼了命生下的孩子,如果被夺走,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是英姐,问她什么时候回来,说乔安来了。
暖融融的阳光洒满阳台,几盆兰草翠绿挺拔,映衬着姹紫嫣红。
屋里又多了很多母婴用品。
“这是出生证明,出生当天就办好了,他说先放我这儿,满月再给你。”乔安放到她面前。
骆瑾妍拿起,看向孩子姓名那一栏,填的是:赵慕瑾。
慕瑾。她轻轻哼了一声,说道:“这名字很一般。”
“虽然一般,却是他的情意。小妍,你应该知道,宁翰为什么一直扣着离婚证不给你?一方面他怕你看到伤心,另一方面对他自己而言,他从没想过真的跟你离婚。”乔安叹了口气。
“可他娶了别人也是事实。”骆瑾妍淡淡说道,“乔安哥哥,我曾经拿着验孕单去找过他,在他办公室里,我看到了他跟沈书妤的结婚证。后来我问他,是不是非要跟她结婚不可?他亲口承认,他需要那个婚姻。他需要她,他根本不需要我!”
“小妍……他并不知道你怀孕了。”
“所以,他念的是这个孩子,跟我有什么关系呢?”骆瑾妍淡淡一笑,收起出生证明,“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都不要再提苦衷了吧。如果再来一次,还是会这么做的,不是吗?”
乔安没有办法回答。他想,小妍说的没错,以宁翰的个性,如果回到当初,再让他选择一次,他依旧会这么做。毕竟,姳萱的死,一直让他耿耿于怀,没有人会轻易放下这样的深仇。
“小妍,你想不想知道当年,姳萱为何自杀?”
骆瑾妍吃惊地看着他,心念一动,脱口而出:“告诉我真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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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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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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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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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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