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凉不懂他这看似忧伤的表情,他当初能做到绝情,现在又何来心痛?她等他的答复,等他点头同意的答复。
她也知道,这个人,也许一生都无法从心底抹去了。
“凉凉,再给我一点时间。”他双唇微微颤抖,“有些事情,我需要一些时间去调查真相。”
“那是你的事,肖默凡。”她冷笑着流下眼泪:“我对你所谓的真相不感兴趣,我只关心我看到的真相!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过去的二十年,我被你当个傻子一样玩弄,那是我笨,是我瞎。这是我的问题,我认了。但是现在,我不想再继续瞎下去了,行么?”
以前,她一直以为和他是青梅竹马,从小就互相爱慕,两人之间没有任何隐私。而此刻看来,只能说明前二十多年的时光都是一个笑话,只是她的自以为是。原来,她和他的距离是如此遥远,从来就未曾接近过……
只是她不懂,他为什么要对顾氏下手,那肖家其他人知道麽?
他纯白色的身影动了动,与她擦肩而过,“我不同意这婚你就离不了。”
流着眼泪的顾凉突然从悲伤中醒过来,吸着鼻子。顾凉知道,若是真的起诉离婚,法院的判定结果还是要看肖默凡。以他的人脉,还有平日里他建立起来的宠妻口碑,她真的很难争取到法院的判决。
顾凉拽住肖默凡的胳膊,“肖默凡你根本不爱我,你没有权利禁锢我。你要是不同意离婚,我定让你夜不能寐,家里鸡犬不宁!”
“好。”
“你同意了?”顾凉惊讶的看着他。
终于不用留在他身边,每多看他一眼心里的郁结就加深一分。自她回忆起过去一切之时,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他。可真的亲耳听到他说好的时候,心里还是莫名的多了一份心酸。
只是,他说:“我同意你让我夜不能寐,鸡犬不宁。”
他玩味的语气让她一下子炸毛了,“肖默凡,我现在只要看到你就痛苦,更别说和你扯上夫妻的关系。不要再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也不要动不动跟我玩什么深情,这只会让我恶心你知道麽?我只要想到之前十年里,只要你给我一个拥抱,许一句诺言,甚至上个.床就能和好,我就厌恶我自己。我实在想不明白,这么多年你到底是把我当作太太,还是一个随时可以跟你上床的女人。我瞧不起这样的自己,这让我觉得我和那些出来卖的女人没什么分别?”
“凉凉!”他悲拗的看着她,“我爱不爱你,你心里不清楚麽?你何必要讲这样的话来作贱自己来伤害我!”
“是啊,肖默凡你的心底到底有没有我一点位置?”顾凉指着他心脏的位置冷笑,“你要说你爱我,你自己相信麽?我爸躺在icu的病房里,我跪在门外的地上求你救他你无动于衷。你新晋茂森珠宝上台发个言,两千万的奖励随手就给了出去,我向你借一百万都不行,你敢说你爱我?你许诺免我无枝可依,可真正将我逼迫到走投无路的人就是你啊!试问全天下的老公,有谁愿意让自己的太太将卵子卖出去给别人生孩子?你的好兄弟席晨灏,玩弄三两天的女朋友都能给个十万百万的分手费。我让你睡了十年,待遇竟然还赶不上那些嫩.模,也真是悲哀啊!怪不得你是豪门阔少,对自己的发妻都能做到这么绝情,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成的呢?”
肖默凡黑沉着脸,寒气森森的看着她。
原来,他真的做了这么多伤害她的事,难怪她恨他。可她看到的,也只是事实的一部分。每次让她难过,他心里比她更难过。
可是,这时候的解释,无论怎么说都过于苍白。
他沉沉的说道:“你要我怎样才能不离婚。”
“没有任何可能。”顾凉越过他,“我不想再受折磨了。”
说完,她几乎是用逃的离开。和他在一起,真的是折磨,心里怨他恨他,可又不能真的拿他怎么样。二十年的感情,不是三年两年,说忘就能忘掉的。离了婚,不仅是对他的宣判,更重要的是解脱自己。
只有和他脱离了关系,她才能成为独立的顾凉。
往后的日子,在拿回顾家一切的时候,才可在心里默念:这个人和她只有仇人关系!琇書蛧
走到大街上,宽阔的马路上车辆寥寥无几,想要招手打到一辆车很难。顾凉不禁为自己感到悲哀,果然离开了他的庇护,她什么都不行。
这时,肖默凡追了上来:“这家疗养院在郊区,附近很少有车子回来。不管怎样,先上车再说。”
是了,这可不就是肖默凡的作风。将爸爸安排在如此偏僻的地方,任谁能想到这里查到这里呢?她作为女儿都失忆了,又有谁能想起一个落败家族的老人呢?
顾凉倔强的推开他的手,“在生死面前你都可以不管我,这个时候你也可以不管我。肖默凡,你是不是除了你我真的就活不下去。”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和肖默凡同款的手机,冷笑道:“明天早上我们去办理手续,算是彻底了结了。这只手机,从此也不再替你效命了!”
顾凉狠狠地将手机摔在地上,蹦跶了几下又平稳的躺在路中间。
他们两人的手机是特别定制的,防水防摔,将两个人的位置随时跟对方分享。这只手机,看似是将两个人绑定在了一起,而顾凉还真是从未探查过肖默凡的位置。
见手机完好无事,顾凉气愤的走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去踩它。这只手机,在她看来就是提肖默凡卖命的,将自己的位置提供给他,将自己的电话信息提供给他。
她在他面前是一览无余的小透明,而他则是他深不见底的深渊。一不小心,就死无葬身之地。
终于,她脚下的高跟鞋一歪,重重摔倒在地。灼.热而坚.硬的柏油路与身体充分摩.擦,膝盖,手肘处都是钻心的疼痛。
低头一看,都擦上了红色的伤口。
她试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虚脱无力,哪怕只是动一下都是力不从下。这种绝望,让她想起了在私人诊所的时候,肖默凡阴森无情的威胁。
一双温暖的手覆上她的手,随即抬起来轻轻吹着气,有些清凉。
顾凉使劲挣脱,流着泪不想看他。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愿意在他面前狼狈。
“凉凉,吹吹就不疼了。”他担忧的声音响起,“我带你去疗养院处理一下,好麽?”
她就像触电一样抽回自己的手,小时候她每次受伤的时候,他就是满眼盈着担忧,小心翼翼的吹着气,嘴巴里哄着:吹吹就不疼了。
奇怪的是,每次只要他捧着受伤的地方吹两口气,她就真的不疼了。
顾凉低头苦笑,自己还真是鬼迷心窍。这是这个时候,她早已厌烦了这样的温柔。
她憎恶的扬起嘴角:“别碰我。”
“凉凉!”他皱起眉,凝视着她,“听话。”
她漠然的看着他,她真的看不懂他,他是如何做到自然的说出这种话。这么多年,她听的话还少麽?可她又得到了什么呢?
见她不说话,肖默凡以为她妥协了。
他伸出双手,试探的去抱她,她却手臂撑着地面往后退了退。
随即,她从包里拿出另外一只手机,拨了肖默轩的电话。她嘴角挂着笑,肖默凡你不是最讨厌我和肖默轩走得近麽,那么我就要在你面前跟着肖默轩走。
肖默轩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你好,哪位?”
“大哥,是我。”她突然哭出声来,“你快来救我。”
听见她在哭,肖默轩一下子腾起身来,“凉凉你怎么了,怎么哭了,你在哪?”
她哭着说:“求你,带我离开肖默凡,我在……”
她不知道她在哪里,转身寻找路牌。
肖默凡看着她这个样子,知道她是彻底放弃自己了,一时之间心如刀绞。可又不愿她受罪,他皱着眉,“周思路1408号。”
只要有人带她离开,哪怕这个人是肖默轩,也不重要了。
他亦觉得心力交瘁,回到车里拿了把伞,站在她身后撑着,以免她中暑。
她默默的哭泣着,抽噎着,眼睛浮肿,泪痕满脸都是,还有沙哑的哭泣声。每一样,都让他受尽煎熬。
她就靠着他的腿,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可他觉得她距离自己那么远。他很想将她抱过来,用他的爱给她一些安慰。但是他知道不可能了,自己的任何举动都会引起她的反感和哭闹。他能做的,就是默默的在这陪她等肖默轩的到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眼看着肖默轩就会到来,他终于开口叮嘱:“凉凉,不要跟任何人提起爸爸还活着,请求你答应我。”
此话一出,一下子引起顾凉的嘶吼和反驳:“请求我?肖默凡你也有怕的时候,你心里现在又在盘算着谁呢?先是算计你太太一家人,现在是不是又想着怎么对付你的堂兄一家呢?我告诉你,我不答应,有种你就杀了我,只有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从认识肖默凡到现在,她从未听说肖默凡求过谁。即便是表白的时候,他也是说,除了他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求婚的时候他说,谈了这么久的恋爱,体验一下结婚是什么感受。她只当他骄傲,一次次成全他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原来他不是不会求人,是不愿意求人。
她还真是蠢到家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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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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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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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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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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