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攥着那布条,几乎是瞬间转身,朝方才那厢房疾步走去。
他需要确定,或者说,他需要急切地再见一次他念想里的苏颜。
然而,他失望了,那厢房里空无一人。
修太子低垂了眉眼,心底的沮丧便如潮水,一波波拍打而来,但正要离开时,他却忽注意到桌上的两个茶杯。
以他对近来这位“苏颜”的了解,她是无论如何不会和宫女同桌饮茶的,而主子除了她就只有自己,这是不是表明,他的猜想仍有正确的可能?
原本遮盖在他头顶的那些泼墨般的乌云又迅速散去,修太子不由轻勾唇角,离开厢房。
等到真的离了段距离,修太子却不禁心生庆幸,幸亏这屋中没人。wWW.ΧìǔΜЬ.CǒΜ
他方才太过急切,以致都失了该有的冷静。现在除了是要验证他的推测,更重要的是想好之后的对策。
如果一如他所想,真正的苏颜还流落在外,那么眼下的这个他便不得不妥善处理了。
再想起这些时日两人所说所做的一切,修太子目光陡然暗沉,透着森森寒意。
这女人,势必不能留了,断不能让苏颜知道那些事。
不过……这女人也算做了件好事,那便是让他明白只要他再细致点,再耐着性子等一等,她终究是能看见他的好的,看在这点上,他会让这女人死得舒服点。
直到拐去靠近前殿的地方,修太子方停下脚步,对着随身亲信道:“守着那院子,再着两人盯着皇贵妃,前不久离开东灵寺去山脚的那位皇贵妃。”
面对部下略微狐疑的眼神,修太子并没有细说。这女人不管是谁,既然有法子易容成苏颜,而且还瞒了他们这么久,势必有她的路子,关键这易容太像了,常人根本难以分辨,不仔细盯着,兴许两人一道出现就会混了。
而在这时,躲到屋后小坡下的苏颜和宁泽烨也微微探出了身子。
对着修太子远去的方向,宁泽烨不由奇道:“这就是那修太子?怎么倒像是个傻子,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笑的,还跑跑停停。南恪以后若当真由他做主,我倒是放心了。”
他们两人皆有武功,自然能听得清修太子方才的动静。
“他兴许猜到我在这儿了。”苏颜皱眉,在得到想要的消息之前,她其实不大乐意让修太子搀和进来。
宁泽烨随即挑眉,跟着道:“我们两个的行踪掩得极好,他不可能是从我们这里察觉到猫腻,那就是你那位叫涵玉的替身了?却不知她做了什么惊天地的举动?还是说……这修太子对你关注得过分了?”
苏颜懒得搭理宁泽烨这些废话。
看见修太子,她便有些明白楚南让涵玉代替她的举措了,这里面十有八九都是他想借涵玉牵制住修太子。
当初乍眼一看,她觉得修太子难得还有几分纯良,然而相处过后方知他其实偏激又执拗,远超于楚南,对于认准的便很难再回头,涵玉这招用得好是能让他明白他对她的感情不过都是虚妄,怕就怕……会起了相反的效果,尤其是现在他猜到她回来了。
又过了会儿,苏颜见宁泽烨仍留在她身边,忍不住惊讶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你一人,我不放心。”在苏颜面露惊恐时,宁泽烨又补充道,“我是不放心你能不能守住我们之间的约定。至于你和修太子以及楚南三人间的爱恨情仇,我现在还不担心。”
苏颜索性收回目光,在涵玉回来之前,她是不便现身的,只能在这继续等着。
“为了方便行事,也为了盯着你,我决定也在这东灵寺祈个福。”宁泽烨起身离开。
但片刻后,身后重新传来窸窣动静。
苏颜只当宁泽烨又折返,当即不耐转头,却见是完全陌生的人,她顿时大惊,下意识便率先出手。
不料这人仅以躲避为主:“姑娘……是公子让我等来寻姑娘的!”
楚南?
苏颜顿时下手更狠,手里的长鞭挥舞得更快,这人渐渐便吃不住了,不是说他的武功不敌,而是他不出手反击,根本无法全身而退。大抵是顾虑了当时伤她的那一箭,即便这人衣袖上漫出血色也依旧不出招。
不过……苏颜自己也撑不了太久了。
那箭伤得她太重,一路走走停停也没能恢复得当,何况她急着赶路,每次没歇几日便催着起程。
肩膀处又开始阵阵的刺痛。
挥鞭的手随即乏力酸痛,就在她拼着要最后一击时,这人忽被另一道窜出的身影提走。而她的长鞭……则被太过熟悉的人伸手缠住。
苏颜用力扯了扯,楚南丝毫不动,她便索性弃了鞭子转身离开。
她知道自己武功的斤两,才不会傻到去碰楚南这个大石头,可要她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她更做不到,于是只能眼不见为净。
而他又如何肯依?
楚南自身后掠来,轻松将她拦下,眉眼颇为无奈地唤她:“苏颜。”
苏颜冷笑:“左相大人,你是不是叫错人了?皇贵妃娘娘如今不在这东灵寺中。”
“恼了?”他伸手来捉她指尖,被苏颜避开,下一次,便直接将她的人裹进怀里,低头在唇上轻啄一口,“今日不是好时机。待近来的事完了,我再与你细说。记着不要与修太子正面碰上,此外,先留涵玉一命。”
苏颜冷冷推开他,抬袖擦去唇上热度,微讽道:“怎么,和涵玉还处上感情了?我怎么觉得她更爱修太子呢?”
楚南蹙眉。
苏颜不欲多留,挥袖转身。她最讨厌的,便是他这副什么都留着事后解释的模样,他凭什么笃定她就该信他,就该听他的?为什么他就不能在事前与她多说几句,而要留她一人犹疑徘徊,和傻子似的?
然而,刚走几步,她便再次被他捉了回去,不仅腰被勒住,就连下巴都被他死死掐住。
他扔了枚泛苦的墨色药丸进她口中,似怕她不肯服下,直压着她深吻,待确定她真的吞咽才松开。
苏颜气急,哪里还顾得上身子,反身就要出掌对他,却激得体内气血翻涌,肩头旧伤崩裂,沁出丝丝血痕。
“楚南,我不是你的提线木偶,你让我等我就得等,让我留人一命就得留人一命,我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会害怕会彷徨,我更会受伤。就好比这次,与其说是被你的琅琊骑伤到,倒不如说我是伤在你手上。这样的日子我不想再过了,从今天起,我的事我自会判断,不劳你费心。”苏颜扶住伤口,用最快的速度离开。
而楚南停在原地,盯着她远去的背影,隐隐察觉到,这一次她似乎是真的不一样了。
真是他做错了吗?
楚南抬手按了按眉心,隐隐有些烦躁。这样失控的感觉,他很不喜欢,尤其这失控的对象还是苏颜。
明明,他是照着对两人最好的法子来做的,到底是哪儿出了错?
苏颜寻了个隐蔽的地方调息休整了片刻,才又重新回去那厢房附近。
等了约莫有半个时辰,涵玉便带着几名宫女回来了。
待靠近屋子,涵玉才将那几名宫女遣走,独自端了托盘靠近。
她先是左右张望两眼,进屋后见人不在方轻声唤道:“苏颜?我带着吃食回来了。”
苏颜摸了颗血莲咬进口中,这才现身进屋。
“除了寺里准备的斋饭,还有我在山脚买的一些小食,你可以尝尝。”涵玉紧了紧端着托盘的手,低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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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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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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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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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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