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现在才防着点是不是太迟了?”老人冷哼一声,手里雕刻着狼头的木杖在地面上重重一击,顿时让苏颜心里也跟着倏地下沉,有种胸闷心慌的感觉。
苏颜诧异,这老人看着分明不像是有武功的样子,怎么对她能有如此大的影响?
“回去收拾干净,今夜就离开。”
苏颜并没有因这一句就表现得欢喜,而是问道:“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老人反问。
苏颜顺势试探:“若我想去北涪呢?”
老人抬眸,横眉冷对,那目光锐利似刀锋,寸寸割在苏颜身上,只叫她心中的希望就如屋里的那根火烛,一点点燃尽。未料老人却在这时斥道:“北方是你的家,家只能用回,怎好用去?莫不是这些年在外漂泊久了,连生养自己的土地都忘得干净?”
苏颜这才露了几分欢喜,连连道歉,甚至还带了点儿小孩子的娇态。
辞别老人和原先那几位商量的商队人马后,苏颜便回了自己暂住的地方收拾东西。
其实要带的并不多,只是些银子和可以防身的小玩意。
适逢从午后开始便下大雨,苏颜披了蓑衣和那些北涪的汉子们站在一起,除了身量小点,其他方面借着斗笠蓑衣的遮掩也不是那么明显。
苏颜跟在老人身边,几次三番想打听老人的身份,却每每碰到他那双似能看透一切的眼就忍不住退缩了。
临近暮时,一行人简单用了些干粮便将行装各自整好。早先老人便让其余几人以易货的方式用马匹换了一些草原上的匮乏的布匹茶盐等,也不知是为了掩人耳目,还是另有打算。
待街巷里都亮起了烛火,老人一声鸣哨,众人齐齐翻身上马,而老人则走到苏颜的马前,从怀里摸了个小布囊出来让她的马嗅闻。
“待会儿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跟在我身边。”老人双手抚上马头,却是看着苏颜说道。
苏颜点头,其实她有想过宁泽烨也有可能根本不会阻拦。
他真正想要的不是她的同盟,而是她父亲的尸骨,那么只要能确保西陵国内不生变,他跟着她一路回北涪会是个不错的选择,就看他如何权衡的了。
一行人分成三拨,各自十几人,老人和苏颜就在中间那拨,前后都有人掩护。
离开的过程很顺利,如此一来,宁泽烨选择的是什么也就明了了,在休息时,苏颜忍不住朝后方看去。
“怎么,舍不得情郎?”老人讽道。
苏颜顿时尴尬,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老人有时候对她会有种莫名的敌意,时不时就刺上几句,但他又是在帮她,几次下来,叫苏颜对他的身份愈发好奇。
跟着商队走了两日,一直很安顺,就在苏颜以为自己能顺利回到北涪时,变故却发生了。
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对方居然是苏向月的人。
“宣老,娘娘的旨意是将苏姑娘送回南恪,而非带进北涪!”男子皱眉道,“看到苏姑娘这张脸,你难道还不明白娘娘的意思吗?现在还不是她回北涪的时机!贸然行动,势必会动摇我北涪根基!”
老人丝毫不为所动,冷声讥讽道:“这一切与我何干?早在元帝当年下旨尽逐我雪狼一脉时,我们和北涪就再无任何关系!这丫头是乌那的女儿,我就必须要带她回去。”
苏颜震惊,瞬间拉紧了缰绳,险些叫座下的马失控。她母亲叫乌那?
“我知宣老是想带回自己的外孙女,但娘娘和陛下花了多少工夫才让北涪重新安稳,断不会允许在这关键时刻被破坏!”
这一下,苏颜远不止震惊了。
这老人竟然是她的外祖父?
苏颜偏头朝老人看去,他却只是瞪着率人拦路的的男子,嗤笑道:“怕是苏向月早忘了自己兄长和爹娘为北涪洒下的血了吧?皇后做久了,眼里能看到的也就剩下她的陛下和皇权了。”
“宣老这是执意违抗娘娘的旨意了?”男子拔刀,威胁之意明显。xǐυmь.℃òm
老人大笑,不屑道:“既非北涪子民,她哪来的脸给我下旨?要拦动手便是,想当年瀚州铁骑八成皆出自我雪狼一脉,我倒要看看,你们现在这些个没了血性的白面小儿如何敌得过真正的草原骑兵!”
言毕,老人便举起他手中的那雕刻着狼头的木杖,原先还呈散乱的商队顿时变换成突击阵型。
就在这时,身后大批的马蹄声急速接近。
为首那人似乎是怕误伤,远远的便用内力喝道:“奉宁将军之名来助苏姑娘一臂之力。”
“丫头,你那小情郎倒是个有种的。”宣老笑道。
苏颜大窘,正准备解释她和宁泽烨的关系,双方却已经动起手来。
苏颜依着宣老之前说的,一直紧随在他身边,如今知道了他的身份,她便没了先前的困惑,只是忍不住担心他会受伤。
一想到自己父亲可能的身份,这人会讨厌她父亲,乃至她也就不奇怪了,她母亲的死十有八九都和她父亲有关。
由于有宁泽烨部下的帮忙,局面本是一边倒根本不用担心,偏不知何时又多出一帮人来。
衣物不统一,招式也各有不同,看起来混乱,行动却又极为统一,叫苏颜想起了楚南手里握着的琅琊骑和乌衣卫。
然而,再看这些人对付的是她外祖父和宁泽烨,也就是帮着苏向月阻止她去北涪,会是他吗?
苏颜攥紧了缰绳,一手已摸到她才新添的长鞭上。
她的身世已近在眼前,她无论如何都要回北涪一次,即便是楚南,也不能阻止她。
不容她再继续猜测,已有一人摸到她身侧,赶在她出手之前道:“姑娘,公子命我们接你回去。”
果然是他!
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在她要去北涪了才出现!在他眼中,她当真不比那些深埋的秘密要更重要么?
“回去告诉楚南,北涪,我去定了!”苏颜挥鞭,阻止了这人继续靠近。
“既是如此,那便恕我等得罪了,公子的意思是务必要将小姐带回南恪!”
这些人武功比在场的另外三拨人都要高上不少,且招式狠辣又剑走偏锋,经常对上他们之前先砍马,不一会儿就叫宣老这里显出败势来。
苏颜有意出手,被宣老阻止,但他自己却打马加入了混战。
苏颜盯着他的背影,见楚南的人对他丝毫不让,哪里还能忍得住,立马跟了过去。
而就在这短短的距离,苏颜忽见一人将手里的箭瞄准了他,她几乎是瞬间的本能反应,踩着马踏轻功朝他跃去,本是想推着他躲开,不料预估错了箭的速度,让那箭直接嵌入她的肩头。
真疼……
“丫头!”
宣老扶住苏颜,双眸似染血地瞪向出箭之人,苏颜怕他冲动,忙拉了拉他的衣服,道:“先……先撤……”
“撤!”宣老一声令下,还在酣战的部下便全部抽身回聚。
再屈指鸣哨,散乱奔逃的马也极有规律地向他们靠近。
一行人随即向西陵境内最近的镇子避去,见此,宁泽烨的那拨人自然紧随其后,苏向月的人还想再追,却被琅琊骑和乌衣卫反身拦截。
他们可没料到会伤了苏颜,亦没料到苏颜的态度会这样坚决,现在只得尽快将消息送回去,让楚南另行决定了。
怕只怕,需要他亲自过来才能带回苏颜。
也不知苏颜伤得重不重?那可是带回锋的玄麟箭,再想想他们的力道,那酸疼,公子知道了是不是又得罚他们?
等赶走苏向月的人之后,还停留在原地的琅琊骑和乌衣卫纷纷扭头看向出箭的那人,满是同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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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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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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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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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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