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鱼儿疑心于此,旁敲侧击询问唐明知关于忠武侯之事,唐明知看出她揣着别的目的,不过这事也不要紧,告诉给姜鱼儿也无妨,只不过不可能这么容易,于是立下了规矩。
要他透露些消息不难,说一句,便亲一口,这想要知道多少消息,就得付出多少酬劳,公平公正,童叟无欺。
这就算了,偏偏唐明知说完还用一副你赚大了的表情看向姜鱼儿,气得姜鱼儿当场就要拍桌走人。
这人脑子里到底长了些什么东西,怎么整日都在那胡思乱想,没个正行。她本想着离开,可又实在没有别的门路,这汴京里头世家高门不少,却都不熟,而且那些人也不一定会冒着得罪侯爷的风险。
无奈,她只得同意。
唐明知随即让人把这些年大大小小关于忠武侯派系的消息拿来,姜鱼儿本想自己看,唐明知不让,一句一句地念,念完一句还看一眼某人,轻飘飘地加上个数字。
姜鱼儿权当做没听见,只认真听,唐明知声音清澈郎朗,她心思渐渐沉了下来,就这样过了一个时辰。
唐明知道:“十五年前,官家重病,天灾频发,户部侍郎封长佑因为贪墨赈灾所用的二十万两白银被判抄家,主审官员正是当时作为大理寺寺丞的左少秋,同年,左少秋调去太府寺担任少卿。现在欠了我三百一十二次了。”
“等等,你再念一遍这一条。”
唐明知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末了又道:“三百一十三次。”
“嗯?”姜鱼儿沉浸在这条信息中没大听清楚。
唐明知扯着嘴角,又重复了次。
“这也能算?唐怀远,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上辈子孤独终老这辈子妄图一口气补回来。”
唐明知神情如常,姜鱼儿是真被气到了,不然也不至于这样,“为何不算,刚才便说过了,念一句便亲一次,我可有骗你?而且,上辈子孤独终老也不打紧,这辈子好好过就是了。”
姜鱼儿心头一热,懒得理他那混账话,一直思量着户部侍郎封长佑贪墨一案,左少秋经审此案过后,竟然从负责刑狱的大理寺专为负责汴京税务的太府寺少卿,这事有些不对。
而在这个案件当中,负责收集证据以及抄家之人在此次同富会一案中也有牵连,被前帝罚没家产流放边疆。她脑中灵光闪过,当下明了自己下一步该往哪里走。
姜鱼儿眉间喜色掩盖不住,瞟了唐明知一眼,起身准备离开,谁知唐明知伸手一握,抓住了她的手臂,不让她走。“我的酬劳呢?”
“你还好意思提酬劳,这么混账的条件换做别人怎么可能会答应。”
唐明知深深看了姜鱼儿一眼,叹了声,语调缓慢忧伤,自嘲道:“常听人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这才多久,就已经有了苗头。”
姜鱼儿顿时头大无比,拳头握紧差点就要揍了下去,可下一个刹那,她忽然弯腰,如蜻蜓点水般地在唐明知眉心中点了点,接着抢走他手上拿着的消息簿,趁着唐明知失神的瞬间,轻快地跑了出去。
林秋一直在门外候着呢,这会儿正叹为观止,进了门,面对着还在回味的唐明知,感慨道:“少爷,你说姜兄她要是不愿意,硬逼着你把那消息给她,你会给吗?”
唐明知斜晲了他一眼,林秋懂了,随即更困惑了,“既然你会给,她为何还在那不情不愿,非得欠你这么多次方才不依,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你懂什么。”唐明知这下连看都不看他了,生怕多看了一眼自己便会变蠢。
姜鱼儿顺利离开唐府,没过一会儿就遇到了沈千,她正找姜鱼儿一同去三齐巷,去探听一下钟闻达。
虽说从赵家以及邻居口中了解到了缘由,可这若是连当事人都不见一面未免也太草率了。
到了钟家。
钟闻达在家,很快,开了门,见到是她们俩竟然还不觉得奇怪,听清来意之后出奇的没把人赶出去,饶是姜鱼儿也有些诧异,她们小报的名头虽然不错,可也不至于连八卦事主都摆出如此的态度吧。
真不怕八卦刊登上去后被人骂?
姜鱼儿进去后打量了院子几眼,有些杂乱,空气中泛着一点苦味,钟闻达并未将人请进厅中,说了声男女有别,且家里没有好茶招待,有什么话就在院中询问就是了。沈千冷哼了声,这分明就是借口,存了心不想给她们俩好脸色。
带着这个心念,沈千脸色不太好,眉头蹙着,拿出纸笔开始询问之前备好的问题。
姜鱼儿忙着研究同富会一事,因而这事交给了沈千主要负责,那些问题犀利无比,每一条都直指他与赵明兰的感情生活,还有那个插足他们之间感情的女子——林妙语。
“本来我与赵明兰之间的婚约早该取消,又非两厢情愿,且那不过是上一辈人胡乱撮合罢了。他赵家往日也瞧我不起,觉着我是高攀了,现在这般岂不是很好,免得他日互相怨怼,闹上公堂,两家脸面都不好看。妙语倾心于我,愿意于我携手一生,我此生觅得如此佳配,已是上苍怜惜,当,咳咳,当不负她。”
钟闻达咳了几声,脸上浮现了一层格外鲜明的红意,这一番肺腑之言倒是极为工整,像是提前备好一般,难道他早就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同赵明兰一刀两断,此生不见?趁着她们前来,再将这些话宣之于众。
沈千自觉猜到了几分真相,被气笑了,“你不愿负了林妙语,就忍心负了明兰姑娘?”她捏着纸笔,没好气地说道。m.χIùmЬ.CǒM
钟闻达觉得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下了逐客令,姜鱼儿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安静呆着,她心中记挂着十五年前那个案子,一心两用,因而没有插话,只在离开前又打量了四周几眼。
大门关上,沈千和姜鱼儿对视了眼,沈千心中怨气更足了些,“世间薄情男子多有,真是可气。”
姜鱼儿回神,拧眉,好奇道:“千千,你自小在汴京,也见过很多负心男子?我怎么听着好像怨气颇深。”
沈千一怔,淡笑:“书中常有,也算是见得多了,你我都是女子,你难道就不气?”
姜鱼儿叹气,负心薄幸者众,自古常有。
身后,院内又传来几声咳嗽声。
回了小报,需要开始根据素材撰写文稿,姜鱼儿本想要再联系林妙语,可唐明知遣了人告诉她想知道有关十五年前那个案子的消息就去崇文院一趟。姜鱼儿心系这件事,沈千见她恍惚,开口道:“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这个稿子我自己来写。”
姜鱼儿有些不放心,不过沈千文笔出众,虽然加入小报不久,但是撰写文稿也不止一次两次。沈千直接将人推了出去,见着门口唐府仆人低头立在一旁,眼底笑意一闪而过,“你还是快去吧,唐明知若是不见到你,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姜鱼儿无奈,跟着唐府仆人离开。
崇文院有昭文馆、史馆以及集贤院,唐明知就在其中的昭文书库当值,唐府家仆拿着唐明知的令牌,带着姜鱼儿进入崇文院,接着便离开了。
姜鱼儿在会英院歇息,有好几人悄摸摸过来看她,毕竟这人可是在唐明知的心上人,身上更是背着官家的一个许诺,他们也想见见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没过一会儿,有官人领她去查看典籍。
崇文院藏书丰富,涵盖古今,自宋朝建立以来一应大小事务都有所记载,只不过闲杂人等无法查看,十五年前那事的详细记载除了大理寺还有刑部,也就只有崇文院这里才有记载。
但大理寺是忠武侯派系,刑部是官家亲信,真要查证,还是崇文院隐秘一些,更何况唐明知在这,邀姜鱼儿过来相会虽然名声不正,好歹有个理由。姜鱼儿进入史馆,里边负责人得了唐明知知会,只叮嘱了一番就放她进去。
姜鱼儿是小报之人,负责人也没怎么怀疑,只当她是想要查寻一些奇闻异事,随后又继续整理文稿。院内要编写一套书,需要涵盖一应千种书籍,因而近来崇文院的人都很忙,就是唐明知,背景深厚,太尉之子,也忙着整理典籍。
姜鱼儿扫了眼负责人的方向,择了些无关紧要的书籍,再小心找到那本记载十五年前案子的书混在其中。
她抱着那些书,略微吃力。负责的署官放下笔,问了句用不用帮忙,姜鱼儿笑着道了声谢,将书放在桌上,每样都翻了几页,最后方才着手翻阅“那本”。
唐明知和其他署官正在商讨这套书,已经忙了好些日子,现在定下了章程,但就算按班操作,想要彻底完工,只怕也要数年功夫。这是水磨工夫,极为考验定力,还有同事担忧他是武将出身,做不好这事,哪知他近来春风得意,待人接物都比过去和善了许多,同僚都对这个能够收服唐明知的姜鱼儿极为感兴趣,这会儿知道他将姜鱼儿请来,一个个都在打趣。
唯有之前同唐明知交恶过的那名署官看他极为不顺眼,冷言冷语,唐明知倒不在意,不知谁挑起话茬,询问他们俩人平日是怎么样相处的。
其他人吓了吓,这问题是否太过私密,然而唐明知竟真思量着,兀自接话:“她脾气不小,不过对我千依百顺,我说一,她从不说二。”
“这是自然。”
“怀远你还真是厉害。”
“我还以为是姜鱼儿收服你,原来还有这等隐秘。”
“切。”
更有一个瘦瘦的署官不露声色地询问御夫良策,旁人惊讶不已,“宋大人,你还需要了解这事?”
宋大人拱了拱手让大家别问了,众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略过这个话题。
没一会儿,大家都开始好奇姜鱼儿到底是何等人士,姜鱼儿现在就在崇文院,岂不是正好,一个个提议见一见,唐明知有心炫耀,神情淡淡,算是应允了此事,当下一个个就要去史馆看人。
到了史馆,其他人就在门外看戏,唐明知进屋,一派淡然,闲庭散步,走到姜鱼儿身边。
姜鱼儿抬头,见到这个只知占便宜的臭男人,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还带着笑,问他怎么来了,还主动要倒水给他喝。
门外众人啧啧赞叹了声,感慨唐大人不愧是唐大人。
众人再看,就见到姜鱼儿佯装倒水,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一杯茶水浇到了唐明知脸上,还故作扼腕,连连道歉,声称自己是不小心。
唐明知:“……”
门外的众位同僚:“……”
姜鱼儿有心让对方出丑,小胜一筹,似模似样地替他着急,然而没有半点动作,反倒拍了拍唐明知肩膀,让他将这些书籍归位,自己则趁机跑了出来。刚一推开门,就与么门外各位大人打了个照面,众人向后退了半步,这会儿再见姜鱼儿心里都是极为叹服,各自拱手见礼。
姜鱼儿吓了一跳,草草见了个礼,含糊道:“各位大人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众人肃然,齐声答:“您忙,您去吧。”
姜鱼儿还有些奇怪这些人怎么对自己这么客气,不过呆在这儿总觉得有些古怪,尤其是这些人的目光当中,竟然还夹杂着敬佩之情。
她长得太好看?所以赢得了赞美与敬佩?
姜鱼儿前脚刚走,唐明知后脚就出来了,他脸上茶水已经擦干大半,官服上人还带着深色水渍,俊秀深刻的脸上眉头微皱,正要说话,解释刚才发生的事,同僚们纷纷找理由开溜。
“唐大人,我肚子疼,先去方便方便。”
“我的典籍还没有整理结束,先去整理了。”
“怀远啊……哎……”
刚才那位宋大人重重地哼了声,正眼也不瞧唐明知一下,只留下一个孤傲且受伤的背影。
所托非人啊。
唯有那位同他素有过节的署官一脸笑意,唐明知沉默无言,有些头疼。
回不去了,从自己在同僚面前炫耀的那一刻开始,一切就无法回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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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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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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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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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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