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富贵不在,宋渊执掌着偌大家业,命专人开始将汴京被骗之人聚到一起,统计损失。除开那些本就小有薄产,借着这同富会还攒下不少身家之人,其余人的损失都通通要做个记录。
宋渊躺在床上,艰难翻了个身,思量了会儿,“直接帮他们兜底也不太好,太过轻松了,反倒不长记性,而且那么多钱,嘶,心疼死我了。”
他脸色变了变,有些肉疼,被骗之人那么多,聚在一起,数目就是他这看惯了大场面的豪门公子都觉得可怖。
世家累世之富,有个万贯家财就已是了不得了,他这一开口,那就是一些世家面上多年流水,得亏他是宋家之人方才有说这话的底气。
原想着不靠老子,要靠着自己攒下家底,现在一下子欠下这么大一人情,他颇为头疼,全挤在脑子里,乱糟糟的,叹了口气后索性抛到脑后。债多了不愁,再说了,儿女债儿女债,谁让宋富贵摊上自己了,那也得怪他上辈子善事做少了。
“您去下边各个店铺货船还有车队都招呼一声,给他们放个大假,再让那些人都去这些地方做事,以工抵债,月钱估摸着他们个人损失给,适当提高一些,给他们定一个短工契。原来的伙计放假之后月钱照给,依照着在咱们家工作时日另外划一个奖赏举措,您看着安排,他们会愿意的。”
“还有,你去问问邵无归,看看他那儿的私塾短缺了什么物件。”
管家多问了嘴用意。
宋渊没打算瞒着,哼哼了两声,满不在乎道:“反正大笔银两都花了,索性给那些个私塾换上些好用的文房四宝书籍床褥。”
管家失笑,“知道了,少爷您且先休息。”又同旁施了一礼,“劳烦公孙师爷看护。”
宋渊强提着的劲消下来了,趴在床上,看着管家离去。
他枕着温软枕头,还是自己的床舒服,上等的蚕丝被,缎面都是苏绣精品。
“现下事情了解,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大夫开的药方里也不知加了什么药材,他这会儿睡意慢慢上来,侧过头,看着同样受着伤,坐在圆凳上的公孙亭,尽力集中精神,“公孙,这次多谢你了。”Χiυmъ.cοΜ
他那日中了埋伏受了刀伤,被人一路追杀,原以为自己这条命就要交代在这儿了,可没成想,最后竟然是公孙亭过来解围,带着他到了安全地。
自柳珊珊那儿得知消息后,公孙师爷便借着一个小案子暗中追查宋渊下落,总算在关键时刻找到了人。
俩人要入汴京,可还有人在外搜查,危机四伏,好不容易借着宋家秘密渠道入了城,宋渊当场晕了过去,被公孙带回了宋家。没一会儿宋渊惊醒了过来,他做了个小报众人被千万人骂的梦境,心情激动,硬是从浑沌间清醒了过来,咬牙撑着,一桩桩地安排着。
总算赶在了关键时刻,为这一场擂台落下了终局。
大夫看过伤情后施了针,开了药方,让他静养,可他一时也没办法休息,还要将这事了解,一直撑到了现在。
那药效浸入五脏六腑,仿佛有一股暖流,让人好睡。
“你我兄弟,不必客气。”公孙淡笑道。
宋渊还想说些客气话,可架不住药效上来,“那就下次,下次找你喝酒,再……”
未过片刻,轻微鼾声响起,足见这人精力损耗多大,他起身,给他盖上了被子,看了两眼后,轻手轻脚地关门出去。
宋府管家得了令,排布好了后,将这事事无巨细用信鸽告知了宋富贵。
宋富贵还在外回不来,看到信的前半部分后赞了句不愧是我的儿子,虎父何来犬子,后面得知宋渊受伤后又皱眉担心不已,赶忙将这儿的生意安排了其他人看着,当即浑身杀气,便要动身回汴京。
谁动了他心肝肝上的肉,他就不让那人好过。
同富会骗局落幕,同一时间,刑部与大理寺还有御史台得了官家口谕,在开封府尹的帮助下缉拿了左少秋与方少卿,三司会审,严惩此案一应涉事官员。
姜鱼儿同林秋一同去找唐明知,之后先一步将刘守才给带走。
僻静小院。
姜鱼儿还有些紧张,让唐明知和林秋先出去一会儿,她有些事儿想单独求证刘守才。
林秋不解,不过唐明知已经出去了,他也只得跟了上去。
屋内静谧,刘守才缚着手,坐在地上,低着头。
“刘兄,他可有话让你带给我?”姜鱼儿一字一顿道。
听见这话,刘守才抬起头,眼神中并无半分落寞,反倒有些轻松,像是肩膀上的千斤重担终于卸下。
他点头,说:“同富会这段时日积累下来的钱财还有一些我已经提前藏起来了,你既然善后,记得将那些取了。还有,郑乾有侯爷帮忙,早早抽身,我这儿虽然有些证据,用来对付他却不太行。”
姜鱼儿抬头,似笑非笑道:“变节之人,可是最受人唾弃。”
刘守才笑笑:“原来还想糊弄你一番后才说,可我想了想,反正都要说,何必耽搁这时间,而且。”他看着屋顶,释然道:“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我可从来不曾变节。”
“也对,我还要多谢你暗中相助。”
从始至终,刘守才都是在与郑乾方少卿等人虚以逶迤,姜鱼儿所料没错,自己是棋子,若千面郎君有意拨乱反正,那么自然会将这一切局势掌握在手中才好。刘守才一直以来,都是千面郎君的人,用来操控局势,将一切引导至自己想要的结果上。
那日姜鱼儿猜到了大半,却没有证据,可是后来窗台外,刘守才帮忙打掩护时她就有了成算,再之后的库房寻找证物,也是因为这本来就是刘守才特意留下的破绽,若不是如此,一切又怎么会如此的简单。
“那么,千面郎君到底在何处。又或者,你就是千面郎君?”姜鱼儿淡淡道。
刘守才失笑道:“你猜错了,我不是他。你不必太过担忧,很快,很快就要结束了。”
到底什么快要结束了,姜鱼儿追问下去,可刘守才闭口不答,任凭她百般威胁也不说话,她没有动手,看了刘守才一眼,突然开始好奇,“那你又想做什么呢?”
刘守才闭上眼,过了片刻,姜鱼儿也出去了。
落日残阳,屋内光线不畅,在无声处,刘守才轻轻叹了口气。
院外,唐明知和姜鱼儿并排而行,林秋跟了一会儿后很有眼色地离开了。
“你……”
“你先别说话。”
“噢。”唐明知轻轻地点了点头。
姜鱼儿走到了唐明知身前,在唐明知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靠在了唐明知的胸口处。
“让我靠一下就好。”
唐明知站着不动,有些束手束脚,那些从话本里看来的经验全然用不上。
“唐明知,我好累。”
“我明明应该是一名大诗人才对。”
唐明知挑眉,眯起眸子。
“现在不好?”
姜鱼儿感受着这一刻心头升起的安全感,一直以来的焦虑也有所缓解,“也不是不好,就是……”
唐明知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等到回复,低头,“不能和我说?”
姜鱼儿犹豫道:“将来有机会。”她还不能说,这事儿因她而起,也必然需要她自己亲手解决。
唐明知福至心灵般地主动搂住姜鱼儿的细腰,“我会等,等到你愿意同我说。无论发生什么,都有我在。”
明月从西山逐渐升起,照下两人几融于一起的影子。
唐明知不知怎么的,有些难言的不安,只觉得姜鱼儿像是风筝一样,那根细细的线随风飘荡,快要飞走一般。他在心底一遍遍地重复呢喃着刚才那句话,他会一直在,一直陪在姜鱼儿身边。
“唐明知。”
姜鱼儿挣开唐明知的怀抱,右手主动牵着唐明知的左手,她虽然喜欢诗文,可是却不知道如何在这件事上用到,她耳尖泛红,说:“第二十三,以及第四十六,还有四十九以及五十三。”
她这般说,唐明知不懂,然而姜鱼儿就是不说清楚,眉眼带笑,“不懂就算了。”
唐明知憋着一股气,手腕用了些力,于云淡风轻间,两人十指紧扣,一步步地朝着远处走去。
是夜,唐明知回了府,顿时没有和姜鱼儿在一起时的沉稳,焦虑非常,林秋还当他和姜鱼儿又出了什么事,问了声。
唐明知没有理会,在书房里打转,脚下仿佛踩着的是那发红的烙铁,一刻也不能安静下来。
林秋就看着唐明知这般动作,“少爷,坐下歇会儿?”
唐明知思来想去,姜鱼儿说的那些数字肯定不是凭空说来,是想借此对他说什么话。
可是这些数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他顿了顿,从书架上的那个盒子里小心翼翼地翻出了一本书,盒子里还放着一封信,以及一些个看起来毫无关联的东西。
他依次翻开这本书的第二十三页到五十三页。
眸光从寥落晨星,逐渐到如同满天星河。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红豆不堪看,满眼相思泪。”
“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白头到老,比翼一生,红豆相思,连理缠绵。
姜鱼儿说的话,你懂不懂?
我懂。
唐明知在心底,无比幸福而激动地对自己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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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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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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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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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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