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回应,旁人静候,工作人员又喊了几声,见着还没人来立刻翻过准备下一个名字。
一个姑娘穿着青绿色留仙裙,在拐角瞥了眼动静,匆匆忙忙将发髻理顺,然而自己竟然忘记准备发钗了,她皱着眉,从一旁越过墙头的桃树上掐了一段枝丫来准备将就。
“用我的吧。”
温温润润的声音,绿裙姑娘抬眸,见着对方人畜无害的长相,也不扭捏,道了声谢后轻巧接过,然后急匆匆地奔向点到处,自己在那案桌上往前翻了两页,签了名字。
工作人员犹疑道:“你是一条大河几抹红?”
绿裙姑娘淡然道:“是我。”
工作人员递了块牌子给她,她扫了一眼,有些发懵,牌子上写着三,那家伙在这个赛场,她想了想,问道:“三这个数字不太吉利,我想换一个行吗?”
工作人员垂头,手指敲敲桌上比赛规则下的一行小字,淡淡道,“不允许更换。”
——本次比赛最终解释权由主办方所有。
没办法了,她看了眼人,再不去一会儿要是人少更容易被发现,只能赶紧收好牌子奔向赛场,原地,工作人员自顾自地多看了几眼点名表上的画册。
画册上那人下巴可有好大一颗痣,而且还没有这个身高,平平无奇。
柳珊珊看了一会比赛有些头晕,出来休息,准备找姜鱼儿聊会儿天,然而扫了眼四周,都没有发现姜鱼儿,忽然就看见一抹绿影从不远处跑过,她眨了眨眼,“那人是谁,怎么感觉好熟。”琇書網
袁十三也从第三赛场出来,两人面对面隔着十数米远,她看着眼前人脸颊莫名有些发烫,想不出找什么话聊,只能说:“好巧啊,哈哈哈,你也这儿休息啊。”
“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一闪而过的绿影,好像有点像姜鱼儿?”
袁十三走近,目光紧紧看着对方,不紧不慢地回了句没注意。
“没注意啊,没注意好,没注意妙。”柳珊珊结结巴巴,这人怎么回事,往常不是应该酷酷的离开吗,“我休息好了,我去采访了。”
她迫切地想要逃出这个古怪的氛围中,然而下一秒,袁十三淡淡道:“我也一起。”
“好,好吧。”
可是话虽如此,柳珊珊仍旧忍不住偷偷瞥了眼袁十三,古铜色的皮肤,剑眉星目,挺拔的身材和刚劲的气质,她忍不住双眼冒星星,这块石头怎么好像一下子好看了好多,之前为何从来没有发现过,难不成她当初从来没有仔细看过袁十三?
第三赛场。
台上那人已经快要比完了,破锣嗓子的歌喉让人不耐,观众台上嘘声一片,姜鱼儿在候场区等着,定神回想自己一会准备的才艺,她前方还剩下一人等着,那人穿着花色外衫,小巧可人,然而那人却一直不停歇地在吃东西,三四块糕点囫囵吞了下来,就着根冰糖葫芦和一袋蜜饯。
姜鱼儿吓了吓。
那姑娘见着她,伸出手上的纸袋蜜饯,含糊不清道:“你吃吗?吃了就不紧张了!”
姜鱼儿温声道:“谢谢,我不用。”
台上那人正好结束,凝月柔声点评了句,虽然没能晋级然而有这点评倒也不虚此行,下台之后,轮到姜鱼儿前边的女子上台,她鼓起勇气,往嘴里又塞了一把吃食,颇有壮士出征之气质。
“加油啊。”姜鱼儿鼓励道。
她上台,这次轮到考核的评委是唐明知,他坐在那,自有一股贵气萦绕,不是出尘脱俗,反倒返璞归真,贴近常人,谈吐间却又带着些许风流意气。
唐明知淡淡道,“你会何种才艺?”
糕点姑娘像是变了个人,泰然自若道:“做菜。”
“食是人间真绝色,暗藏百味,勾连心神,一道美味可使心情大好,忘却烦恼。”
话中藏着说不出的兴奋,姜鱼儿听得不住点头,唐明知随口又问了句那有何可以展现的,糕点姑娘双眼放光,口若悬河地报了一连串的菜名,从糖醋鱼这等家常菜到难以辨别食材的小荷尖尖。
不少观众吞了吞口水,食指大动,这是哪家的大厨出来祸祸人?
“好饿啊。”观众台上有人郁闷道。
凝月笑了笑,唐明知对这人的感官不错,并且深以为然,人间百味,勾连心神,用美食来拴住一个人的心大概是最简单的方法了。
他想到了某人,敲了敲钟,很是轻易的就放过了这人,给她通过。
糕点姑娘脸色惊喜变幻,姜鱼儿心道,唐无情今日怎么这么宽松,这样就过了,不过还好,自己不是唐明知考核。
她思量间,后边的选手推了推,“到你了。”
唐明知坐在评委席上,一抹绿色就施施然地上了台,一旁另一位评委拿起小锤准备敲那小钟,然而他还没敲,那钟音已经传遍了四周。
唐明知神情淡然,放下小锤,示意考核开始。
复选评委大多是轮流考核,一人一位,少有这般接连之事,凝月也有些不解,看了唐明知一眼,然而旋即在看向台上时眼神从疑惑到恍然,接着是一声好听的笑声。
在众人眼前,凝月笑容烂漫,大家不太理解,然而却不妨碍凝月笑声中的喟叹,原来如此,原来他竟然是女子,怪不得和常人不一样,亏得自己还在房内说出那些话。
不过她倒也没有觉得有被隐瞒后的气愤,反倒觉得很有趣。
姜鱼儿一袭绿衣,站在台上。
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牗。娥娥红粉妆,芊芊出素手。
听见笑声,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姜鱼儿目光恳求地看着凝月,凝月清咳了声止住笑意,露出会心的一个眼神。
而后,一道明晃晃的视线落在姜鱼儿身上。
姜鱼儿看了过去,唐明知端端正正地坐着,并且深深地看着姜鱼儿。
这目光带着几分炽烈,姜鱼儿没来由的慌了慌,可随即又想到对方早就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又什么可慌的,使了个眼色,如同质问他在做什么,别捣乱。
她眼神清澈无比,落在唐明知心头,更是让他如同小鹿乱撞,嘭嘭嘭狂跳。
这是什么感觉?
唐明知平素见过崇拜,恭谨,小心翼翼,各式各样简单与复杂的眼神与目光,可从来没有过任何一刻让他感觉到这样的古怪,小心肝嘭嘭乱跳,像是被无比轻柔的羽毛挠了挠心尖尖上的位置。
一下,两下,三四下。
一下过去,高山上的白雪逢着春风化作了涓涓溪流,两下,朝霞的尾巴扫过了渺渺晨星,于是涤开了一片天光烂漫,三四下后是漫天暴雪汹涌而来,被冲开的每一处缝隙都挤满了欢喜。
长久以来因为某人不知不觉柔软的某一块地方莫名发热,似是凭空撑开了护罩,将除了那人的任何人与物都排除在外。
这是喜欢。
唐明知并非痴傻之人,更不至于因为情爱而产生困扰,话本故事中为了家国事业而舍弃挚爱的故事同样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他精气神忽然高涨无比,若是旁人只怕还觉得奇怪,然而此刻四周大多注意台上。
林秋皱眉,狐疑地看了眼唐明知的耳朵,红彤彤的。
这是在害羞?
不知道自家公子内心变化多么猛烈,他极快地在唐明知和台上那个绿裙姑娘之间游移,变心石锤??!
不过这姑娘好像有点像姜兄,单看眉眼挺像的,就是鼻子和嘴唇似乎没有姜兄来得好看,公子到底怎么回事!
唐明知淡淡道:“你叫什么?”
姜鱼儿:“……”
为什么有种被戳穿马甲后的羞耻感,姜鱼儿回答的毫无生气:“一条大河几抹红。”
唐明知平实无华地赞道:“很好。”
观众台顿时嚎叫声一片,婷儿抓住香香的衣衫,激动道:“啊啊啊啊,难道唐郎喜欢长一点的名字?我要是现在改名怎么样,不如就改成一个烧饼香又甜。”
香香冷静地看着某个傻子。
唐明知又道:“你为何来参加比赛?”
时间啊,争分夺秒啊,姜鱼儿赶着赶场子,闷闷道:“因为我觉得我很美。”
观众都不敢相信耳朵竟然听见了这句话,纷纷质疑,然而唐明知竟然淡淡地点头,唇间带笑,又准备问话,凝月声音温柔目光带着几分玩笑般的怒气,道:“该走流程了。”
你们两人这样拿我们当猴耍难道很开心吗!当众秀恩爱也太让人讨厌了!
唐明知颇为遗憾,走流程问了句才艺,姜鱼儿打起精神,向着唐明知那看了一眼,唐明知神色微动,姜鱼儿喊道:“林兄,借剑一用。”
突然被喊,林秋不解,这姑娘好像认识自己?谁啊,他正准备问自家公子,谁知道唐明知静了会儿,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带着几分审视。
林秋骇了骇,装作没看见,默默地将手上的剑扔了过去,姜鱼儿接剑,她思来想去总不好直接在众人面前吟诗,所以一连几日都在弱柳楼偷瞄人家练舞,自己也练了几次。
林秋剑锋锐利,姜鱼儿握着剑柄,施施然地挑了个剑花,力道虽然不足,可却胜在中规中矩,剑舞集柔弱与刚强于一体,的确是个正经的才艺表演,这样的展示倒是让唐明知看得分外精彩,他原还想姜鱼儿会如何混过去,现在看来倒是有几分准备。
女子舞剑,不论其他,画面感自是美的,姜鱼儿基本功不扎实,因而只择了最精彩的几个片段表演,很快就结束了,陡然停下,姜鱼儿喘了口气,林秋越看唐明知的目光越不对劲,忍不住凑过去,“公子,你这样做不好。”
唐明知回头看了他一眼,林秋住嘴,长叹了声。
唐明知原本想逗逗姜鱼儿,先贬低两句,可脱口而出的却是,“跳得很好,你之前练过?”
姜鱼儿几乎是快要揍人了,“不然呢,天赋异禀生而知之?”
“你还有何其他爱好?”
姜鱼儿不愿回答,可干晾着也不可能,冷哼道:“下棋。”
“和谁下?”
一旁的评委听到这儿忍不住了,“这与比赛有何关系?”
这也道出了其他人的心声,唐明知坦然道:“了解选手的过去,通过一言一行来分析这人。”
观众台传来整齐的“噢”声,凝月扶额,无耻。
评委被说得点头,又问,“那你分析出了何种东西?”
唐明知看着他,“本来可能分析出来,被你打扰了。”
赤裸裸的胡搅蛮缠,然而任谁也不可能觉得这个花名在外的太尉之子屑于欺骗自己,姜鱼儿吐了口气,愤愤道,“和一个笨蛋。”
唐明知展颜微笑。
“笨蛋这词似乎都是对亲密之人才会这样说。”他自己给自己解释道。
公子这下真的傻了,这也能笑,林秋摇摇头过去取剑。赛场外,柳珊珊仿佛小媳妇一样扭扭捏捏的同袁十三走了过来,两人并肩而行,柳珊珊瞥见台上之人,“你看台上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刚才我看到的那人。”
袁十三回:“不清楚。”
“长得好像挺好看的,就是太远了看不太清,”柳珊珊忽然偷瞄了眼袁十三,小声地问了句,“十三,你觉得,我长得如何啊?”
这话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却耗费了许多勇气,柳珊珊右肩被人拍了下,她回头。
是宋渊。
“你们俩在这干什么?姜鱼儿呢,我怎么好久都没看见他了。”
“我们也在找,可能是去方便了。”
柳珊珊回应,宋渊噢了声,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关于这次赛场上看到的有趣之人。
袁十三在旁,无人知晓他刚才好像同样鼓起勇气轻飘飘的落了个“嗯”,黑眸看不清神情,向下,一个六七岁大的孩童咬着冰糖葫芦,老气横秋却奶声奶气道:“唉,可怜啊。”
“自古相思最难缠。”
什么鬼话,孩童被大人寻找到,抱了起来准备去挤个观景的好位置,他笑眯眯地看着袁十三,“加油哟!”
袁十三嘴角没来由的笑了一丝,浅淡的仿佛从未出现,然而柳珊珊还是看见了,她好奇道:“你刚才是在笑?笑什么?”
袁十三喉咙哽了哽,“你看错了。”
宋渊嘿了声,“别理他,你快听我说,那个选手她刚才竟然……”
柳珊珊微微失落,台上的姜鱼儿发现了这儿的动静,心头咯噔一声,完蛋了,怎么全都来了,然而唐明知还不罢休,酝酿了一会,像是还有问题,最后在其他评委的催促中总算是依依不舍地敲了钟。
“通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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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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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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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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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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