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间,沈景灏一直寸步不离,守在叶伊洋的身边。
叶伊洋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一切都是混混沌沌的,她站立在时间的长河里,看着过往像放映机中播放的画面,一帧一帧地在她的眼前闪过。
她看见了在儿时分别后便再也没有见过的伙伴,也看见了因为一次考试成绩不好而失落哭泣的自己,遗落在岁月里的往事一点点重现,最后的最后,她看见了她同沈景灏第一次遇见时的场面。
那时她因为苏皖丽日益严重的病情,无奈之下同意了叶泽天的临时起意,代替叶璃月当做礼物送给沈景灏。
她第一次踏进沈家时,踌躇又不知所措,呆愣愣地望来望去,然后便瞧见了居高临下的沈景灏。
自此,她走进了一个完全不属于她的光怪离陆的世界,这里纸醉金迷,这里声色犬马,这里就是众人向往的上流社会。
此后发生的种种,几近全是出于所迫,沈景灏偶有的温情,也不过是稍纵即逝的瞬间。
梦的结尾是沈景灏一反常态,笑着拥向了她。她是应该躲避的,可是在梦里,她竟傻愣愣地站在了原地,任由沈景灏拥向了怀中。
那些正在播放之中的画面都被按下了暂停键,沈景灏语气如和煦的春风,“终于等到你啦。”为什么要等我呢,叶伊洋还没有问出自己疑问,就看见眼前周遭的一切都成了一个巨大的光晕,刺眼的光线使她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里。
消毒水的味道并不好闻,弥散在安静的房间内。
沈景灏正一只手枕着脑袋,在床头的桌子上睡得正香。他的头发不像往日一样纹丝不乱地梳起来,反而是软塌塌的垂在他的脑门上,显得温驯又柔和。
在床上整整躺了两天,叶伊洋口渴极了。她的手上还正插着针管,只能试图叫醒沈景灏来为她倒水了。
她清了清嗓子,干咳了两声。
她的声音刚刚落下,沈景灏就机敏地抬起了头,睡眼惺忪地望向她。
再次看到叶伊洋灵动的双眸后,沈景灏顿时睡意全无,凑到了叶伊洋的病床前,嘴角一勾,“你总算是醒过来了。”
短短的几个字,却让叶伊洋想起了方才梦里的情形,她想到了沈景灏在梦里的那一句“终于等到你啦”。
明明是不同情形下毫不相关的两句话,却偏偏都有一种历经过世事后终于风平浪静的宽慰,像是每一个故事的最后完结篇。
可生活是一个又接连着一个的故事,在死亡之前,永远不会是完结篇,也永远等不到真正的风平浪静。
叶伊洋冲着沈景灏点了点,见状,沈景灏便起身准备去找主治医生。
瞧着沈景灏起身的动作,叶伊洋想起了她的本意,匆匆开了口,“我有些渴,你可以给我倒一杯水么。”许久没有发声,她的声音略显喑哑,像是冬日里干枯的枝桠划过地面。
闻声,沈景灏倒了一杯温水,又扶着叶伊洋坐了起来,他拿着杯子,叶伊洋凑过头来大口大口地啜着。
对于那夜发生的情形,二人均未提及,连带着之前因卢也森而起的争吵,仿佛也已经被完全忘记。
二人间的相处又回到了不愠不火的模式。
叶伊洋住了几天院,好不容易捱到最后拆线的日子,可以离开医院了。
她向来不喜欢医院,医院里浓缩了太多世间百态也暗藏了太多的悲欢离合,这里缩影了太多人的故事,处在这里,她的心情难免也会黯淡压抑几分。
离开医院的时候,天气很好,她腹部和脚上的伤已经基本愈合了,可是沈景灏还是不放心,一路搀着她坐进了跑车里。
住在医院的这几天里,沈景灏一直陪着叶伊洋,空闲的时间就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看文件。
沈景灏曾经告诉叶伊洋此行是为了洽谈一桩合同,可是这几日里,沈景灏连医院都没出去过
几次,更不用说什么去谈合同了。
叶伊洋不禁起疑,合同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搁置下来,或者说……是因为沈景灏因为她替他挡了一刀而觉得心有愧疚,所以先把工作放在了一边,专心陪她?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伊始,叶伊洋就忍不住摇了摇头,说什么沈景灏也许对她心怀愧疚,这简直是荒谬之谈,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从医院里回到别墅后的第二天,沈景灏便准备去参加一个宴会。
起先因为叶伊洋有伤,沈景灏并没有告知她,是叶伊洋自己看见了沈景灏穿上了熨得一纹不折的高定西服,这才猜出来的个大概。
为了不碰到身上的伤口,叶伊洋穿着个松松垮垮的睡袍,她倚在门框旁,望向正在穿着西服的沈景灏。
“要出去吗?”
“嗯。”沈景灏正在系着领带,顿了顿后又加了一句,“是要参加一场宴会。”
叶伊洋一直记得,刚坐上飞机的时候,沈景灏说过的,让她陪同前来而并不是选择让陆平来的理由,是因为她可以做沈景灏的女伴,而陆平却不可以。
所以说,现在不就应该到了她出场的时候了吗。
可是沈景灏现在好像还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啊,那不就等于此行是白白带她来了吗。
叶伊洋最不喜欢的,就是成为别人眼中无用的人。她不想让这次陪同沈景灏出差变成沈景灏在独自一人拉扯个废物。
所以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当沈景灏这一次的女伴。
她望着依旧在整理着领带的沈景灏,踌躇了半天,最后还是问了出来,“那个……你是要自己去吗。”
“嗯。”
“这样的话,不是应该让我陪你去参加吗。”
沈景灏转过头来,视线在叶伊洋的身上上下移动了一圈,“你身上有伤。”
“我没事的,伤也已经差不多好了。”叶伊洋眨了眨湿漉漉的杏眸,小脸红润,看起来的确是已经痊愈了。Χiυmъ.cοΜ
她背对着光站在沈景灏的面前,纤细的腰肢被宽大的睡袍遮掩了起来,像一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我说,你不是说过让我当你的女伴吗,所以我必须去。”
沈景灏搞不明白,为什么叶伊洋会突然间纠结于这件事情上,但是他好像找不到理由来拒绝她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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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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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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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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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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