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杂杂的,她也听不清在吼什么,顾不得一地狼籍,匆匆忙忙往叶老爷子的房间冲去。那是怎样惨烈的景象,佣人只觉得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回忆起来。
她僵在房门口,看着叶老爷子怒目圆睁咽下最后一口气,两眼鼓得大大的,尤死不瞑目,她心惊肉跳,也不敢接近他,连忙返身跑到客厅,拿起古董级别的电话,颤着手拨电话。
自从叶氏集团破产之后,叶家就再也没有个家样,以往门庭络绎不绝,好是风光。后来就连叶家的子孙,都再不肯回来。
电话一轮一轮的拨出去,最后拨到叶明磊的电话时,才接通,佣人带着哭音道:“大少爷,不…不好了,老爷子……他……不行了……”
叶明磊的手刚好伸去拭叶雨晴眼角的泪水,闻言指尖一颤,然后用力收紧,“你说什么?”
“大少爷,你快回来吧,老爷子……死了!”佣人说完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叶明磊浑身一震,拔腿就往医院外奔去。一路驱车狂飙回去,也顾不得雨势甚大,他下了车直接冲进了楼里,仓皇叫道:“爷爷!”
屋里闻讯赶来的只有叶荀夫妇,他们站在门前,止不住的抹泪。见这情形,叶明磊即使再冷静,脸上也染上悲怆之色,“三叔,三婶。”打了招呼,他脚下不停地往屋里去,叶荀立即拽住他的手腕,“明磊,等大家回来了才进去吧。”
他的神色掠过不忍,刚才他们进去时,都被那惨烈的景象震得半天回不过气来,叶明磊岂会在这时止步,他狠狠地掼开叶荀的手,大步迈进去。
那是怎样的惊心动魄?以至于在今后的许多年,只要叶明磊想起爷爷,眼前都是一片刺红。满床满地的鲜血,源源不绝,叶老爷子的脸迅速萎缩,只余巴掌大,他静静地躺在血泊里,眼睛鼓得溜圆,那是死不瞑目啊。
叶明磊凄然跪在床前,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叶老爷子对他来说,相当于是他的父亲。二十多年前,他刚满三岁,爸爸去接妈妈回家,途中出了车祸,他成了一个孤儿,爷爷疼爱他,代了父职又代母职,让他的童年没有遗憾。
对于他来说,爷爷比任何人都重要。
可是,他却如此凄惨的死了,至死都不瞑目。
“报警了没有?”他抹去了示弱的泪,沉声问道,声音里裹着隆冬的冰霜,寒彻刺骨。
叶荀怔了怔,他倒是没想过要报警。再说这座宅子里就老爷子跟佣人,老爷子明显的是自己割腕自杀,就算报了警,也不会变成他杀。
“明磊,爸爸是自杀。”叶荀无奈,怎么也想不通老爷子为什么突然就自杀了,三年前叶氏破产,他虽气得中风,也仍旧挺下来,三年后,他应该已经平静下来,可是却在这时候自杀了。
叶明磊不再说话,拿起手机果断地拨通警局的电话,叶荀制止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报警。
叶子驚与叶琳赶到时,屋里呼啦啦站了许多警察,有两个头目人物正与叶明磊交谈,他们相视一眼,快步走过去,就听叶明磊沉声道:“初步排除他杀?意思就是你们也不确定是不是他杀?”
“叶先生,你不要激动,照你的口供看来,今天下午只有你与叶雨晴小姐来看过叶老爷子,你们离去后,佣人表示没有任何人到访,而叶老先生身上的伤口,怎么看都是自己所为,他一共割了四刀,是存心求死,刚才法医也去验了死者的伤口,也确定确实属于自杀。”一名五官睿智的男警员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叶明磊彻底心死,他浑身发软,迅速向后退了几步,叶琳撑住他,眼泪已经扑簌簌落下,“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屋里一时啜泣声四起,当大家都以为叶老爷子没事时,他却选择了自杀,这些年,他到底是靠什么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为什么突然就想不开了?
叶明磊脸色惨白,看见火葬工作人员给他清理好,蒙上白布要抬出去,他疯了一样冲过去抱住单架不让他们抬走,“爷爷,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这不仅是他想问的,也是这屋子里所有人都想问的。
叶荀走过去拉他,“明磊,让爸爸安心走,不要再闹了。”
没有人明白叶明磊此时的心情,当年他父母走的时候,他一滴泪都没掉过,呆呆地坐在灵堂前,是爷爷陪他度过人生最惨淡的时光。而今,他眼睁睁地看着爷爷去,他却束手无策。
为什么,下午时他还见了他,那时候他的精神都尚佳,为什么仅仅一夜时间,他就与他们生死两别了?
叶明磊不让任何人动叶老爷子的尸体,叶荀没办法,只好与二哥相视一眼,两人合力将他拉开。叶明磊用力挣扎,却抵不过心神俱创,嘶吼着伸出手要把叶老爷子抓回来。
叶琳叶子驚在后面看着心酸,悄悄的抹眼泪。
这一晚,注定了太多的不平静,也注定了太多的悲欢离合。
………
叶雨晴时睡时醒,睡时懵懵懂懂,醒时呆呆滞滞。这一觉,她睡了很长时间,睡得骨头都似要散了架。再度醒来时,她有片刻无法适应室内的强光。
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得连听到自己清浅的呼吸。她坐起来,偏头看了眼手上扎着的吊针,她用力拔掉,也不管血珠直冒,翻身下床。
身体还是软的,可是她每迈出去的步伐却是稳健的。
医院大门外,瓢盆大雨渐歇,落起了牛毛似的细雨,沙沙地落在她身上。医院附近避雨的人看着她头也不回的扎进了雨帘中,都惊诧地看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渐行渐远。
叶雨晴开车来到景宅,坐在车里许久也没有动,她看着里面气派奢华的装饰,嘴角挂上一抹讥诮的笑意。豪门在人前总是一个光彩夺目的代名词,其实在这些光环背后,尽掩着肮脏的勾当。
如果她的人生能够重新选择,她一定做一个平凡人的女儿,安安乐乐的活一辈子。
驱车离开景宅,她在市区没头没脑的转悠着,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雨势渐歇,街上行人多了起来,一对对幸福牵手走过的情侣,一群群无忧无虑嬉笑着的学生,还有母女手挽手逛街的,他们脸上洋溢的幸福笑容却不属于她,她一时又悲怆起来。
车停在路边,半天也没有开走的意思,郁馥心从百货公司出来,一眼就看到路边停了辆限量级跑车,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车她眼馋了很久了,只可惜家里给的零用钱有限,她买不起。
结果这一看,就发现驾驶座里坐着的人有些眼熟,她走近一看,那张对街痴望的可不就是叶雨晴。她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却只看到一些路人走过,她在看什么?
敲了敲车窗,叶雨晴回过神来,目光许久都没能聚焦,郁馥心见她这模样,与昨日见她时大有不同,难道她跟萧俊亦吵架了?
“叶子,是我。”郁馥心又敲了敲车窗,她这才降下车窗,对她笑了笑,说是笑,也不过是轻扯了扯嘴角,“心腹,你怎么在这里?”
郁馥心想说什么,她已经按下车锁,“先上来吧。”
将车开上路,叶雨晴心不在焉的问:“你要去哪,回家吗,我顺路送你。”
郁馥心奇怪地看着她,研究半天,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她小心翼翼地问她:“叶子,你跟萧俊亦又闹翻了?”
“没。”叶雨晴专心开车,却更想说,他们之间的问题比闹翻了更严重。
郁馥心放了心,可是瞧她的神情又很不对劲,既然他们没闹翻,她干嘛一副被全世界抛弃的模样?“叶子,你当我是你的朋友吗?”
叶雨晴终于回过头去看了她一眼,然后郑重地点头,“当然。”
“那你在烦恼什么你可以跟我说说,就像以前一样对我推心置腹,可以吗?”郁馥心脸上的笑容春光明媚,似乎要将她头顶的乌云驱离。
可是只有她知道,那些乌云,没人能够驱走。
沉默,车厢里死一般的沉默,郁馥心见她不说话,倏然想起自己做过对不起她的事,一时心里惴惴,她们终究还是无法回到过去了,是吗?
嘴唇动了动,她却没有冲动的问出口。就算是短暂的维持着这种朋友的关系,至少能够让她弥补自己内心的歉疚。
将郁馥心送到楼下,郁馥心下了车,半晌欲言又止,也没有邀她上去坐,挥了挥手,然后转身没入小区的树荫后。叶雨晴并没有立即离开,再说离开她不知道该去哪里。
心里被那个秘密沉沉地压住,快要透不过气来。她真想将车飙到疾速,然后松了方向盘,仍它失控的向前冲去。可是即使她很绝望,她仍旧舍不得,舍不得小鱼儿童真的笑颜,舍不得他的深情。
可是叫她如何回去面对他们?一看到小鱼儿的蓝发,她就会想起爷爷恶毒的诅咒,她心里就会生出怯意。叫她如何面对那样的沉重?
郁馥心自己煮了意大利面来吃,吃完面将碗放回水糟时,她不经意地看了眼窗外,那辆惹眼的跑车还静静停在原地,她秀致的眉头轻轻蹙了蹙,返回客厅拔通她的电话,却提示关机。
她心头顿时猛跳,也顾不上换鞋,匆匆奔出去,大意的连门都没关严。
跑到小区外,一眼就看到那辆跑车,她心定了定,疾步走过去,绕到驾驶座玻璃窗外,她举手敲了敲,门内门外人对视许久,然后郁馥心看到她眼里的伤痛,像是雨后春笋,疯狂的冒出来,渐渐淹没了她眼里最后的光亮。
哭?与其说她是在哭,不如说她像受伤的小兽在呜咽,她趴在沙发背上,“呜呜”地叫着,郁馥心站在沙发旁,手足无措。以前,她总觉得自己最拿手的是哄人,可是现在,她却毫无用武之地,叶雨晴的悲伤与绝望,不是任何言语能够安慰的。www.xiumb.com
她蹲在旁边,心头酸涩,想问却又毫无头绪,只能默默陪在她身边,等她哭够了再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慢慢地平复下来,郁馥心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她接过,却没有喝,半晌道:“馥心,我回去了。”
将水杯搁在桌上,她起身往门外走,郁馥心怔了怔,往常她都叫自己心腹,只有这一次,她叫的是馥心,陌生的称呼,熟悉的声音,郁馥心知道,她与她从此隔了万丈洪荒,再也回不到从前。
看她一步步走出去,背影挺得笔直,再也没有回过头来,她隐忍许久的泪水流了下来,她匆匆地追了几步,“小叶子,无论如何,我们还是朋友,是吗?”
叶雨晴后背一僵,她缓缓转过身来,“我们一直都是朋友。”曾经,现在,今后,她们永远都是朋友。
看着那辆惹眼的跑车疾速驱晴,郁馥心环抱住双臂,只觉得寒意从心底漫延开来,小叶子今天太不同寻常了,她与萧俊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转身拿起桌上的车钥匙,直飙到萧达集团。
郁馥心势如破竹,秘书前来相拦,被她掀到一边,她一脚踢开了会议室大门,里面众人齐刷刷地望过来,萧俊亦坐在主位上,眼眸半眯,危险地盯着她。郁馥心不惧,走过来一把摔了他桌上的文件与平板电脑,大骂:“萧俊亦,你这个王八蛋,你说会给她幸福,你给她的幸福都给哪里去了?”
萧俊亦不是君子,当年郁馥心招来狠揍他的人,他都一声不响地让他们在Y市再无立足之地,放过郁馥心,只是因为她是她在乎的朋友。
还不等萧俊亦发话,闻讯赶来的保安已经将郁馥心拽住,她狠狠地瞪着萧俊亦,怒道:“萧俊亦,我再也不会相信你,小叶子瞎了眼死心踏地爱你,我他妈也瞎了眼助纣为虐,你,不要栽在我手上,否则今日小叶子的痛苦,他日我必加倍奉还。”
郁馥心脾气火爆,骂完甩开保安的手,大步往外走。萧俊亦听出她话中有话,眉头松动,他疾步追出来,拽住她的手腕,冷声问道:“你说什么?你见过小九?”
郁馥心用力想甩开他的手,却怎么也甩不开,她回头恶狠狠地道:“放手!”
“小九在哪里?”萧俊亦昨晚打了一晚的电话,却找不到她的人,他心情本已烦躁到极点,偏偏郁馥心又登门大骂他,这越发让他觉得事情不对劲。
昨日早上他走时,他们还情意绵绵的拥吻,他没惹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郁馥心再次忍无可忍的为她出头。
郁馥心疼得冷汗都流出来了,却仍是倔强着不肯说,萧俊亦冷冷地跟她对峙,手指紧了再紧,郁馥心疼得嘴唇都白了,拼不过眼前这变态,她终于屈服,“她很绝望,萧俊亦,如果你无法给她想要的爱情,求你,放过她。”
叶雨晴在外面转悠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山顶别墅。天大地大,她突然发现,自己除了这里,再也没有地方可去。
这一份自己小心翼翼守护的爱情,就算是死,她也无法放弃。
将自己蜷缩在床上里,这里有他的气息,即使很痛,却让她的心很安宁,眸轻轻阖上,渐渐睡沉。
萧俊亦听到吴嫂说叶雨晴回来了,他立即抛下一屋等着开会的下属,疯狂飙车回来,下车时,他踉跄了一下,却不影响他前行的速度,他心口剧烈跳动着,撞着他的心一阵闷生生的疼。
手握上门把时,他的手却在微颤,四年前,她悄无声息地离开他的世界,让他从此在思念里沉沦。如今,他以为他终于让他的爱情将她牢牢的留在了身边,却突然发现她更像天边的云,可望而不可及。
毅然开门进去,吴嫂听到动静,连忙走过来,轻声道:“少爷,我刚才去打扫卧室时,看到叶小姐在里面睡着,我没敢打扰她。她的样子看起来很疲倦,您上去看看她吧。”
萧俊亦摆摆手,然后迅速上楼,来到主卧室外面,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拧开门走进去,一眼便看到蜷在床中央的娇小身影,那样的小,整张被子盖在身上,不注意看,都不知道床上躺着个人。
他的心在触到她的身影时,稳稳地落回了心腔,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床塌陷下去,她似乎惊了一下,整个人抖了一下,却没有睁开眼睛。
萧俊亦看着她在一夜间憔悴下来的脸,心里闷闷的疼,大手抚上她的容颜,他无声问:“这一天一夜,你都去了哪里?你在伤心什么,你在绝望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目光惊扰到她休息,她缓缓睁开眼睛,抬眸望进他的眼里,她睡眼惺松地爬起来,揉了揉眼睛,涩声道:“你回来了?”
萧俊亦看她这样,责怪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一把将她拥进怀里,她的脑袋撞到他的胸口,他只觉得心头一阵大痛,叶雨晴挣扎,“你怎么了?你快要将我勒死了。”
“你昨晚去了哪里?为什么打电话你不接?”
“电话丢了。”她轻飘飘一句话,顿时将他所有的疑问都堵了回去,萧俊亦受不了了,他咬了咬牙,松开她拨通了李方涵的电话,命令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民政局的工作人员拎到别墅来。”
叶雨晴愣住,连忙去抢他的电话,慌忙对李方涵说了一句“他开玩笑的”,然后挂了电话。她捏着手机,手指紧得发白,若是昨天以前,她十分愿意嫁给他,但是昨天改变了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她不能嫁他。“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
萧俊亦气得直冷笑,“好,你说什么好?当年我就不该答应与你离婚,才让你无牵无挂地说走就走,叶雨晴,你想没想过,我是人,不是一件物品,你说扔就扔,你想过我的感受没有?”
昨晚找不到她,他几乎疯了,一夜的悄无声息,若不是她的护照还安静地躺在抽屉里,他会以为她又一声不吭地抛弃他走了。
叶雨晴默默承受他的怒气,萧俊亦见她不解释,气得砸了屋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哐啷之声不绝于耳,屋里一片狼籍。叶雨晴吓得瑟瑟发抖,眼泪不停地落,可仍旧死死地咬着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你倒是说话啊,你不是很能说吗?到底是什么该死的事情,让你如此绝望?”又是一声巨响声伴着他的咆哮声传来,叶雨晴只是咬着唇,如果说出来,痛苦的是两个人,那么就让她一个人痛苦吧。
就算下地狱,也让她一个人下地狱。
“没有,什么事也没有。”她泪意朦胧地看着他,“我只是突然想静一静,好好理清我将来要走的路。”
萧俊亦知道她有事瞒着自己,可是在她的泪眼下,他妥协了,不管她有什么事,他总归能查出来的,他走过去重新将她拥进怀里,涩声道:“小九,不要离开我,再痛再苦,也不要离开我。”
其实谁也不明白,他这四年是在怎样的煎熬里活着的,即使再恨她,他也想将她拥在怀里,只要她在他怀里,她怎样都好。
“好。”
晚上吃饭时,萧俊亦接到李方涵的电话,将叶雨晴昨晚的行踪查了个底朝天。她并没有刻意的隐藏行踪,他一边不动声色地吃饭,一边听着李方涵的报告,眼眸渐渐变得深邃,最后李方涵说:“叶老爷子于昨晚凌晨自杀死于叶宅,叶家封锁了消息,现在也没几个人知道。所以叶老爷子与叶小姐的对话,再没第三个人知道。”
“好,辛苦了。”萧俊亦挂了电话,安静地吃饭,对面叶雨晴精神恍惚,拿着筷子无意识的戳着盘子里他刚给她剥的虾。直把那只虾戳得面目全非。
萧俊亦不忍那只虾如此凄惨,他伸手将盘子抽掉,似无意道:“叶老爷子死了。”
“哐当”叶雨晴手里的筷子掉到地上,她抬头直勾勾地盯着萧俊亦,眼里什么情绪都有,唯独没有悲伤。“你说什么?”
“他死了,自杀。”萧俊亦对叶老爷子没有多少好感,他的死本与他无关,但是他想知道叶老爷子跟叶雨晴说了什么,让她失控到要自残。
动他的人,他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代表着叶老爷子一生尘埃落定,叶雨晴呆呆地看着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眼里却似有什么正在汹涌澎胀。死了,爷爷死了。
三年前叶氏破产,他气得中风,却仍然坚持活了下来,他苟延残喘这么多年,莫非就是为了等到她,对她说那番话?
他对萧家与白家该有多深的恨,恨到将她抚养长大,然后亲手将她送到萧俊亦面前,再亲手摧毁了她。他的心机该有多深,当年念慈辉能够从萧家带走她,并且这么多年都没有让白景天与萧俊亦查到她头上,他暗地里做了多少手脚,他如此强大,为什么死了?
他不是要看她如何毁灭萧俊亦么,他不是要看白家如何在烈火中煎熬么,怎么就死了?
眼睛一阵发热,她没有落泪,昨晚,她已经将她这一生的眼泪都流尽了,从今天起,她再也不会为不相干的人落一滴泪。
她的情绪太深沉,萧俊亦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却仍旧看不透她,他伸手覆上她白皙的手背,柔声道:“难过就哭吧,这里没人会笑话你。”
她始终没有落泪,吃过饭后,萧俊亦问她要不要去叶家看看,她意兴阑珊地摇头,只道:“他死了,自有叶家的人操持,我去,他黄泉下都不会走得安宁。”
当晚萧俊亦只是拥着她睡觉,她的身体越发单薄了,腰细得不足盈盈一握,他紧贴着她,伸手覆上她眼睛时,却发现她并没有睡着,“在想什么?”
叶雨晴摇头,“什么也没有想。”
萧俊亦沉沉地叹了一声,将她的身体扳过来让她面对自己,哀怨道:“小九,我怎么发现我在你心中越来越没有份量了?”
叶雨晴蹙了蹙眉,萧俊亦一向自信得令人发指,怎么会突然跟她说这种不自信的话,“没有,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排第二。”
萧俊亦以为她会说第一,结果是第二,他的神情僵了僵,咬牙问:“第一是谁,我要把他拖出去砍了。”
“你儿!”叶雨晴淡定的说,然后萧俊亦不淡定了,他的笑容很僵,“不行,我要排第一。”
叶雨晴笑着摇头,幼稚的萧俊亦其实也挺可爱的。捏了捏他的俊脸,她的目光突然忧伤起来,她问:“俊亦,我们能天长地久吗?”
这个问题不是已经问过了吗?萧俊亦一怔,但仍旧坚定的回答:“会,我们一定会天长地久。”
翌日,叶雨晴醒来时,满屋的花香,她看着映入眼帘满目的红,微微一笑,当年是谁说萧俊亦不浪费了?其实他浪费起来也很迷人的。
赤脚走在软软的花瓣上,叶雨晴的心情奇异的平静了许多。这样相守的日子,还能够相守多久,她已经不费心去想了。在一起时好好珍惜,离去时不拖泥带水。
萧俊亦在楼下做早餐,听到她芨着拖鞋踢踢踏踏地下楼,他探出脑袋,柔声道:“马上就好,你要无聊就看看电视。”
叶雨晴走过去,想帮他的忙,却被他笑着推出来,亲了亲她的脸,无耻的道:“别,你在这里,我又会想起那晚的春色来。”
叶雨晴脸红到耳根处,轻捶了他一记,然后回到客厅坐下,左右看看,想看看杂志,却全是商业类的,她不太想看,就拿起遥控板按开电视。
随意的换着台,四十二寸的液晶电视清晰无比,一篇报道吸引了她全部的目光,曾经风靡一时的叶氏集团创始人叶XX先生,于前晚在叶宅自杀身亡,今日凄凉出殡。
记者身后,是白花花的灵堂,灵堂上挂着一帧叶老爷子年轻时的照片,那时青春怒放,就连唇角的笑意都带着一抹放肆。而叶雨晴所看到的,不过是那个躺在床上垂垂老矣的老人,正恶毒的说着一串诅咒。
她心头渐亮,十指都僵硬住,想要换台,却怎么也换不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眼底恐惧渐渐的冒出来,她挥着说,无声吼道:“走开,走开,走开……”
萧俊亦从厨房里出来,就见她脸色惨白,手不停的挥着,像是要赶走什么可怕的东西,他疾步掠过去,将她抱进怀里,“小九,小九,你怎么了?”
叶雨晴的声音就像卡在喉咙口,怎么也叫不出来,看到萧俊亦时,她闷头扑进他怀里,终于大叫出来,“啊!啊!啊!”
萧俊亦神色一紧,偏过头去看向电视,电视里正播着另一篇新闻,他拿遥控板关闭电视,客厅里顿时安静下来,怀里轻颤的人儿许久后也跟着安静下来,“小九,不怕,不怕,我在你身边,我一直在你身边。”
不动声色地记下电视台记下播出时间,萧俊亦拍着她的背,她一直在颤抖,即使咬着牙,也无法平静,他拥着她,给她力量。
小九,你在恐惧什么?为什么不愿意跟我一起分担?
吃过早饭,萧俊亦要去上班,临行前,似又想起什么,让她换衣服,叶雨晴不想出门,被他逼得回了主卧室。他随意拿了条裙子,见她仍旧呆呆地坐在床边,他走过去,大手勾着她的睡衣边缘,作势要帮她拖,吓得她回过神来,连忙说自己穿。
见她仓皇跑进更衣室,萧俊亦的目光变得莫测起来,他拨通李方涵的电话,交待了一些事,挂了电话,叶雨晴已经梳洗好了出来,嘴噘得老高,不满的嘀咕:“暴君。”
萧俊亦心情大好,只觉得她娇俏可人,偏头要吻她的唇,她却像是受惊般,连忙躲开。萧俊亦僵了僵,将她拥在怀里,在她唇上结结实实印下一吻,这才牵起她的手,说:“走吧,我送你去白家,你一个人在家,我实在不放心。”
叶雨晴心里掠过一抹罪恶感,想起小鱼儿,突然胆怯起来,她可以很平静地面对萧俊亦,却无法面对小鱼儿,她连忙摇头,“不,我不想去,我哪里也不想去。”
看她脸色一阵阵发白,萧俊亦蹙起眉头,“小鱼儿几天没见到妈咪,会想你的,去看看他,好不好?”
她还是摇头,萧俊亦没办法,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只好带她一起去公司。到了办公室,李方涵已经等在里面,手里拿了个文件夹,递给萧俊亦,“萧总,这是你要的东西。”
萧俊亦接过来,看了叶雨晴一眼,道:“没事了,去做你的事吧。”李方涵转身往外走,刚走了几步,萧俊亦又道:“方涵,等一下,定制一款与我手机型号一模一样的手机。”
“是。”李方涵步出办公室,叶雨晴走到一旁的沙发上,疲倦地靠在上面,萧俊亦走过去拍拍她的屁股,“既然这么累,就去里面休息室睡会儿,吃午饭我叫你。”
叶雨晴摇头,“我想在这里陪你。”
萧俊亦没有坚持,起身去做事,将文件核对签了字,再抬起头来时,却见她歪在沙发上睡着了。也不知道她昨晚都睡到哪里去了,这么容易就犯困。
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她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继续睡,萧俊亦将她放在休息室里的大床上,将空调的温度调到适宜温度,然后拉过被子给她盖上,在她额上印了一吻,“好眠,Mybaby。”
合上门,他走回办公桌,看到桌上放着的牛皮纸文件袋,从里面拿出一张VCD,然后放进电脑里,点开播放器,早上放过的新闻又重新在眼前播放。他漫不经心的拉快捷键,最后目光锁定在画面上,叶雨晴失控之前,大致就是看到这里。
莫非她的心结真与叶老爷子有关,即使是他死了,也无法让她从中抽离出来?
他越来越好奇,叶老爷子到底跟她说了什么,竟会将她折磨得不成人形。摩挲下巴,他拿起电话拨通池渊的电话号码,“渊,帮我查一件事。”
………
叶老爷子的葬礼办得风光却并不热闹,叶老爷子当年交好的朋友都未前来送行,只有最近与叶明磊有过生意来往的人前来。叶明磊一身黑衣,在人群里显得鹤立鸡群。
他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那是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势,来拜过的人来了又走,最后只余凄清,叶家所有的亲人都到了,唯独不见她。
叶明磊打去医院,医院的回话却是不知道她何时已经离开医院。他又打她的手机,对方一直提示关机,他这才想起来在酒店,她连手机也砸了。
他闭了闭眼睛,那天下午,爷爷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她为什么会处于崩溃的边缘,而当晚,爷爷为什么自杀了?这一重又一重的疑问搅得他心神不宁。
葬礼结束后,叶老爷子的私人律师将大家召集到一起,将他还在世时写下的遗嘱念了一片,大多是处理动产与不动产的,叶家这栋宅子,是叶老爷子仅余的不动产,最后却交给了没能来参加葬礼的叶雨晴。
谁也弄不懂叶老爷子是怎么想的,叶家这么多人,房子的继承权远远还轮不到叶雨晴那个黄毛丫头,叶子驚当下便炸毛了,他怒骂叶雨晴不知道是给爷爷灌了什么迷汤,让爷爷把这块拥有黄金土地之称的地给了叶雨晴。
他大骂时,叶明磊只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然后他彻底闭了嘴。家里他谁也不怕,唯独怕这个大哥。
大家都不吭声,叶明磊接过遗嘱,送崔律师出门,他想了想,问道:“崔律师,你跟爷爷很多年了,请问爷爷有没有跟你留过什么东西?”
崔律师看着他,坦言道:“叶老爷子留了一样东西给你,但是现在不是时候,明磊少爷,叶家,就靠你了。”
叶明磊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送崔律师离开。回头看着静静立在阳光下的叶宅,心头一阵空落,目光却灼灼:爷爷,您放心,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一定会报,您在黄泉之下就安心地与他们相聚吧。
叶雨晴一觉醒来,窗外的天空格外晴好,阳光暖暖的洒落在身上,滋味真是美妙。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她只觉得心情舒畅,懒在床上半天都不肯起来。
萧俊亦从外面进来,见到的就是这么一阵光景,怜爱刹那间由心而生,几步踱过去,气息灼热地将她压进被窝里。身上沉沉地,叶雨晴止不住地笑,伸手去挠他的痒,他也不怕,脑袋在她胸前拱啊拱,叶雨晴敏锐地感觉到他的身体起了反应。
她心头一慌,连忙推他,语气娇娇软软,“俊亦,我饿了。”
那知某人会错意,拱得更厉害,她胸前一阵火辣辣的,他闷声道:“我也饿了。”见他还有作势向下的趋势,她立即投降,“我是真的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萧俊亦还是不肯起来,结果听到她肚子咕噜噜直叫,他才一脸挫败地爬起来,沮丧地捶床垫,一脸的欲求不满,叶雨晴见状,咯咯直笑。刚爬起来,又被他掀翻在床上,他小声乞求道:“我们先做一次再去吃饭?”
叶雨晴脸皮薄,叫他如此明晃晃的话说得满脸羞红,她拍开他的手,“饿了也不能够尽兴啊,再说这里是你的办公室,随时都有人来,让人知道我们在里做什么,我简直不用活了,起来起来。”
隐藏着心底真正不愿意与他亲热的原因,叶雨晴说得理直气壮。萧俊亦无奈地再次从她的胸前爬起来,像个要不到糖吃的孩子,一脸别扭。“哼,你怎么都有话说,等回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临了还不忘拿点利息,十足的商人本质。
叶雨晴心悸了悸,不可否认的,叶老爷子的话给她心里产生了极重的阴影,可是总这样推着不肯跟他做那事儿,他迟早都会发现不对劲。然而要让她明知道他们的关系,还继续胡作非为,她的心又接受不了。
到底如何才能两全?
叶雨晴心不在焉地吃饭,萧俊亦给她布菜,全都是些大补的菜色。最后上的那个汤,还是十全大补汤,他给她盛了一大在碗,见她心不在焉地喝下,两眸眯得更紧,满目的奸诈得逞的得意的神色。
回到公司,叶雨晴就感觉身体不对劲了,全身发烫,心里像是被火在烧,窝在沙发里不肯动,目光却总是若有似无的瞟向萧俊亦。眼睛里的他,就像是一块最美味的冰激凌,让她忍不住想亲近他。
萧俊亦坐在办公桌后,忍了半晌,偏过头去,就见她一脸的垂涎之色,他挑眉看着她,目光盈盈,撩得她心里更是痒得难受。她将头埋进自己的双臂之间,努力控制自己不往那方面想。
只可惜萧俊亦中午加了料的大餐哪能那么容易放过她,她越是不想,越是想起自己被他压在床笫之间行鱼水之欢的事来,整个神经都敏感起来。
萧俊亦见撩.拨得差不多了,起身走过去,轻轻挨坐在她身边,大手有意无意的碰触,她本已经难受得不行,又被萧俊亦这样撩.拔,她浑身轻颤着,恨不能将他扑倒。
但心底的顾虑与此时的环境终是让她理智下来,她蓦然推开他,匆匆跳进休息室。萧俊亦以为她是换地方再战,起身追过去,还没到门前,就被叶雨晴结结实实的甩了个闭门羹,他伸手去扭门把,却见她自内落了锁,他一脸郁卒不已,“小九,让我进去。”
“我不。”叶雨晴心火旺盛,浑身都热得难受,她匆匆跑进浴室,打开冷水兜头兜脑的淋下来,淋了半小时,心底的灼热才慢慢褪去。从浴室出来,她将自己扔进被窝里,眼泪却不知不觉涌了上来。
萧俊亦等了许久,都不见她出来,心里着实郁闷,早知道刚才就将她压在沙发上吃个一干二净,也不用自己现在在欲海里翻腾,却找不到发泄口。
李方涵前来报告行程,他仍旧是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惹得李方涵闷笑不已。接下来两个小时的视讯会议,会议结束之后,休息室里也没有任何动静,萧俊亦走过去敲门,里面也没有回应,他皱了皱眉头,总感觉她这两天很不对劲。
手扭上门把,这次倒是轻而易举地打开了,他笔直地走进去,看到床边上躺着一个浑身湿透的人儿,她的脸诡异地通红,他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烫得立即缩回了手。
看着她宁愿自虐也不肯跟他欢好,萧俊亦心头百般滋味都有,又气又怒又恨,他恨不得将她扔下楼去。可是抱起她的姿势却又温柔得很,褪了她身上湿淋淋地衣服,就听她梦呓“难受”,他伸手戳上她的脑门,“既然难受,还去冲冷水澡做什么,你都自找的,难受死你算了。”
把她温柔的放回床上,他却找了退烧药给她服下,又拿了湿毛巾给她物理降温。一直折腾到晚上六点,她的烧才褪了,迷迷糊糊地,她听到他低语,“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到底在困扰什么?”
一时又满心悲怆起来,她说不出口。身体在冰与火中备受煎熬,萧俊亦看见她难受地颦起眉,一颗心软得再不能训斥她半分,他脱了鞋爬上床,将她抱进怀里,轻轻叹了一声,“小九,前方的路是风是雨是晴天,我都会陪着你,即使是下地狱,我也陪着你。”
眼底又是一阵湿润,叶雨晴枕在他怀里,没有力气说什么,不一会儿,又睡着了。这一觉一直睡到凌晨时分,她饿得难受,才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眼前却不是休息室里铁灰色的风格,她坐起来,惊觉自己身上不着寸缕,她连忙躲回被窝里。
萧俊亦端了一碗粥走了进来,看到她慌忙躲进被子里,眼底一黯,缓步走过去,将她拉起来,硬声硬气道:“吃饭了。”
叶雨晴羞窘不已,他一身穿着整齐,自己被单下的身体不着寸缕,教她如何能心安理得的爬起来吃饭。萧俊亦见她迟迟不动,眉目间染上一抹冷笑,猝不及防的,他伸手掀开了她的被子,任她雪白的娇躯再无遮蔽的呈现在他面前,可是此刻,他没有任何欲望。
“小九,我们是夫妻,还有什么可遮掩的,你身体哪一处我没有看过?”池渊回话回得极快,叶老爷子身边的亲信只有崔律师,叶老爷子对他有恩,无论如何威逼利诱,他也不肯透露出半句消息。
崔律师年轻时荒涎得很,也没有娶妻生子,父母早逝,竟是再无破绽。他查不到自己想要的资料,已经十分冒火,又看叶雨晴避他如避蛇蝎,他心里怎还能好受?
叶雨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说得没错,她身体他哪处没见过,要沉沦她早就沉沦,如今已然活在地狱之中,她还有什么可以惧怕的。然而只要想到小鱼儿,她就怕,她每与他纠缠一回,心底的罪恶就深一分,小鱼儿承受的诅咒也深一分。她如何能够枉顾?
看着她全身不停发抖,却不肯告诉他到底是为什么,萧俊亦气得摔了手上的粥碗,碗碎粥溢,一地狼籍,“我到底是犯贱,怎么就爱上了你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看着他狂怒的身影消失在卧室里,叶雨晴全身虚脱地倒在床上,睁着眼睛迷茫地看着前方,无悲无喜。
………
翌日清晨,叶雨晴下楼时,萧俊亦正在餐桌前吃早餐,看到她下来,他放下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拿起车钥匙头也不回的走了。叶雨晴看着他昂藏的背影,心底微酸,白色路虎一阵闷闷的吼,然后消失在大门外。
叶雨晴走到餐桌旁,坐在他刚才坐的地方,拿起他吃了一半的三明治咬了一口,只觉得味同嚼蜡,但是她还是逼自己吃完,又将他喝剩的黑咖啡都倒进肚子里,苦涩的黑咖啡让她的心也慢慢的苦涩起来。
她坐了许久,然后轻叹一声,站起身来上楼,换了一身素静的衣服,她从楼上下来,正巧遇上买菜回来的吴嫂,吴嫂向她打招呼,“叶小姐,你要出去吗?”
叶雨晴点了点头,从吴嫂身边绕过,吴嫂连忙叫住她,“叶小姐,先生给你配了一支手机搁在茶几上,他说让你先用着,回头等他定制的手机回来了,再换回来。”
叶雨晴愣了愣,她知道他还在生气。她确实也够令他生气的,宁愿冲冷水澡也不愿意让他碰她,这对所有的男人来说,都是一种侮辱吧。
拿起手机,她转身出了门,吴嫂在她身后摇头叹息,多登对的一对,可怎么就好事多磨呢?
叶雨晴驱车来到叶氏集团楼下,坐在车里半晌都没有动,许久,她才拔通了叶明磊的电话,叶明磊的声音掩不住疲惫,连喂了几声,对方都没有回话,他刚要挂电话,叶雨晴已道:“大哥,爷爷葬在哪里?”
从事发到现在已经三天了,她想了许多,挣扎了许多。可是她不愿意让已经发生的事影响她的未来,所以她要去见爷爷,亲口告诉他,她不会受他的影响,她与萧俊亦会幸福地在一起。
西郊最大的墓地,连天空都是灰蒙蒙的,这一带阴气极重,让人整个后背都凉飕飕。叶雨晴跟在叶明磊身后,越是接近叶老爷子的坟墓,她心里就越难受。
曾经对她疼惜有加的叶老爷子,临死前都要颠覆她的人生,仇恨的力量真的这么强大?他日日夜夜看着仇人的女儿就在身边,他是以什么心情去疼爱她?
走过一排排墓碑,叶雨晴站在了叶老爷子的墓碑前,她将手里的菊花放在墓碑前的平台上,目光不再畏惧地直视他的照片。照片上的叶老爷子仍旧威严如初,唇微抿着,目光犀利。
叶明磊站在旁边看着她,她比那日又清瘦了许多,整个人单薄得似要被风吹走。“小九,别难过,爷爷走得……很安详。”
叶雨晴淡笑了一下,蹲在地上烧着纸钱,看着火舌舔上纸,倏然一下就烧得没了影,她轻声说:“怎么会不难过?他是一手带大我的爷爷,比爸爸妈妈更亲。”:
她一语双关,叶明磊却没能听出来,他蹲下来往火堆上添纸钱,目光深深,“小九,那天下午,爷爷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叶雨晴烧纸的手一顿,然后微笑道:“爷爷叮嘱我,叶家的未来就在我们年轻一辈的手上延续了。”
知她说的不是事实,他却无言反驳,陪着她将纸烧完,叶雨晴抬头对叶明磊说:“大哥,我想跟爷爷单独待一会儿,你回车里等我,好不好?”
正是清晨,薄雾从山间褪去,泻了一地的金色阳光,叶明磊在她恳求的目光下,实在无法拒绝,轻点了点,转身离去。
叶雨晴席地而坐,正是八月最炎热的时候,阳光破云而出,不一会儿就烤得皮肤隐隐生痛,林间的知了没完没了的鸣叫着,叶雨晴丝毫不受影响,闲适地盘腿坐在墓碑前,声音低低柔柔,难掩悲伤,“爷爷,无论如何,您养育了我20年,您对他们的恨,我承着,但是我不会化成利箭去伤害他们,您是我的家人,他们也是我的家人。”
“至于萧俊亦,七年我都没能放开手,现在更不可能放手,要下地狱,就让我一人下地狱吧,再辛苦,我也不能如了您的意,放弃他。”
叶雨晴孜孜不倦地说着,末了疲惫的阖上眼,“爷爷,今后,我可能再也不能来看您了,您能够理解的,对吗?”
叶雨晴站起来,对着墓碑长长地鞠了一躬,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有风轻送,林间树叶沙沙,恍惚一声叹息自林间传来。
回到车里,叶雨晴已不似早上那般沉默,叶明磊坐在副驾驶座上,敛眉看她,“爷爷出殡那天,你在哪里?我去医院找过你,但是你已经出院了。”
叶雨晴偏头想了想,回答:“地狱。”
她确实在地狱里徘徊了一圈,并且今后的人生还会继续在地狱里沉沦,可是没关系了,只要没有失去他,地狱就地狱吧。
叶明磊笑了,薄薄的笑意染上眉宇,让他更是器宇轩昂,他伸手拧了拧她的鼻子,“调皮,若是你在地狱,我也去地狱陪你,如此,你便不孤单了。”
直到后来许多年,叶雨晴记住的,也是叶明磊此时宠溺的神情,再记不得其他。
………
叶雨晴将叶明磊送回公司,然后开车去了艾瑞克集团,路上她打了一个电话去新加坡,找助手阿May帮她查一件事,她不再是四年前那个遇事只知道逃避的叶雨晴,这一次,只要萧俊亦不踏出Y市,她死也要留守在这里。
坐电梯到了总裁办公区,秘书小姐早就等在外面,客气地将她引进总裁办公室,白景天见到她大喜过望。这孩子虽说已经回到他们身边,可总不太亲厚,难得她肯来找自己,他是又惊又喜。
正好到了吃饭的点,让秘书定了餐厅,他拥着她往外走,“今天怎么舍得来看爸爸了?你这孩子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小鱼儿天天嚷嚷着要妈咪,打电话也联系不上你。”
白景天不是多话的人,但是面对女儿,也总是忍不住多话。
叶雨晴迟疑了一下,问:“小鱼儿还好吗?”
“好,你妈妈说调皮得很,调皮的孩子好,今后才聪明。”白景天一脸自豪,两人步进电梯,电梯缓缓往下。两人聊了些家常,便再也找不到话了,直到坐进车里,白景天才道:“我听说你在新加坡有个公司,你已经打算在Y市长期住下去,就把事业挪回国内,家庭事业都要兼顾啊。”
叶雨晴摇了摇头,“有他们一帮孩子在,公司没有我坐阵,也照常运转。”叶雨晴看着车窗外景物飞快向后退去,半晌道:“爸,上次你们说要为我举行一个Party,我不反对。”
回到白家,她才能理所当然的承受叶老爷子的恨,才能理所当然的承受萧俊亦的恨。
白景天喜上眉梢,上次被叶雨晴拒绝之后,他还在想怎么再次跟她提起这事,没想到她却主动提起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只听她又道:“但是我有一个要求,我仍然姓叶。”
叶家对她的恩情她永世不会忘,无论当初叶老爷子领回她有什么阴谋,这些年他对自己的恩情总不是假的。更何况叶荀与念慈恩对她不薄,她无法舍弃他们。
白景天眉头轻拧,并不赞同,“囝囝,你要报恩我能理解,可是姓氏必须改姓景,你是我们白家的孩子,为什么要跟着别人姓?”
“对你来说,他们是别人,对我来说,他们救了我的命,并且让我这些年衣食无忧,妈妈为了我,这些年舍弃了再养一个孩子的想法,一心一意将我养大,我不能忘恩负义。”叶雨晴固执的道。
“他们对你的恩情,我们会替你还,这些你不用操心。”
“您怎么替我还?拿钱?他们不需要的,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用钱来换。”叶雨晴拧着眉的样子与白景天如出一辙。白景天无法妥协,叶雨晴是莫言晴拼了命生下的孩子,他岂能让她跟着外人姓?
吃饭的时候,因为先前车里的不愉快,所以两人都很沉默,谁也不曾主动开口说什么,一直到吃完饭,白景天才开口,“囝囝,既然你不肯姓景,那就搬回来住,你在外面,我们怎么放心?”
白景天语气幽幽,夹杂着无尽的惆怅,叶雨晴于心不忍,他到底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当年他们也曾竭尽全力地去找她,只是让叶老爷子误导了。
她实不该坚持姓叶,可是只要她坚持姓叶的一天,她与萧俊亦才能够在一起。
“爸爸,有时间我一定会回去住,只是现在,我已经不是一个人。”
叶雨晴从餐厅里出来,目送白景天上了车,她给莫言晴打了一个电话,小鱼儿在旁边直哭,哭得她心都拧在一起了,好言好语的哄着他不哭了,小鱼儿却要她回去接他。
叶雨晴极是为难,仰头望着天空,白花花的日光倾泄下来,她眼前一阵模糊,半晌,道:“好,妈咪跟爸爸一起去接你回家。”
驱车来到萧达集团,正撞见萧俊亦心情恶劣地吼秘书。萧俊亦并不是易怒的人,不知为何,今日的气场极冷,秘书室的人都小心翼翼地侍候,仍旧触中了他的逆鳞,被训得眼泪直掉。
萧俊亦最烦的就是女人的眼泪,他皱起眉头,刚要发作,却见电子门自外推开,一人探进头来,那人巧笑倩兮,可不就是害他一整天心情都烦躁的小女人。
萧俊亦挥手让秘书出去,秘书忙不迭地往外走,看到叶雨晴时,她点了点头,然后落荒而逃。萧俊亦目光盯着电脑屏幕,别扭地不理睬她。
叶雨晴知道错在自己,赔着笑脸走进去,关上门时,她下意识反锁上,莲步轻移,凑到他面前,捧着脸眨巴着眼睛盯着他,“电脑比我还好看吗?”
萧俊亦哼了哼,别开头不理她。她失笑,这么大的人了还闹别扭,她凑得再近些,“哟哟哟”的连叫了三声,“我们萧少闹别扭的样子真是可爱啊,来让我好生瞧瞧。”
萧俊亦耳根子红了红,咬牙切齿,却仍是不理她。叶雨晴不以为意,主动爬上他的腿,双手揽住他的脖子,柔声道:“我错了还不行吗?这两天我心情不好,实在不想……更何况爷爷刚死,我总也该顾忌些。”
萧俊亦会那么轻易饶过她就不是萧俊亦了,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冷冷的笑。叶雨晴叹了口气,揽住他的脖子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然后凑上去吻住他的唇。她的吻轻轻柔柔,像羽毛刷过,一阵阵的痒,萧俊亦再有脾气,也不由得软了下来。
捧着她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他才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哑声道:“小九,小九,我该拿你怎么办?”
叶雨晴盈盈笑着,偏头吻上他滑动的喉结,萧俊亦全身一震,见她湿热的吻越来越往下,他捧着她的脑袋,艰难的道:“不要勾引我,否则我……”
“吃了我吗?”她去咬他的耳朵,在他耳廓处吹着气,诱惑道:“那就吃了我吧,俊亦。”
萧俊亦一下子兴奋起来,可是看她前后判若两人,昨天他要碰她,她宁愿冲冷水澡也不愿意让他碰,为什么今天就想通了?他将她被他拉开的衣服重新整理好,他深呼吸了一下,渐渐平息了身体的躁动,将她拥在怀里,“小九,告诉我为什么?”
她懂他在问什么,她想了想,笑道:“昨天是想不通,今天是想通了,难道我想通了还不好吗?”
“好,可以告诉我什么事困扰你吗?”萧俊亦再问。
她却不吭声了,萧俊亦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他叹了一声,“小九,你知道吗,这两天我很不安,”叶雨晴明白,他的不安全来自她。
无缘无故的失踪,无缘无故的冷淡了他,是她不好,明明那么爱他,却无法做到背弃一切,因此折磨了自己也折磨了他。俊亦,你能够为了我,背弃所有吗?
她无声的问,却永远也得不到答案。她将脑袋枕在他的肩头上,轻声问:“为什么?”
眼前这个小女人心思玲珑,又如何猜不出他因何不安,他重重地在她肩上咬了一口,“没良心的小妖精,等叶老爷子的头七过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原来他到底还是在乎她的,叶雨晴无声的笑起来,被他在乎的感觉真好,足以让她去面对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俊亦,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不是我,你还会爱我吗?”她到底还是不安,问起话来小心翼翼的。
萧俊亦拥过她,“什么是你不是你?在我眼中,无论你是谁,你永远是你。”就是他寻觅了一生的真爱,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也许是不想让她骄傲,也许是因为自己还在别扭。
“可是我真的是我吗?”自从四年前白景天将那份DNA交到她手里时,她就在问自己这个问题,问了四年,到如今也没有找到答案。
“傻瓜。”揉了揉她的发,萧俊亦轻斥道:“你就是你,谁也替代不了。”
他的话给了她一记强心针,她展颜一笑,犹如雨后初霁,炫目极了。萧俊亦心头一动,偏头又吻了吻她的唇,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心里有一个人时,即使两人相依偎什么也不做,心里也是满足的。良久,叶雨晴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主要目的,“俊亦,今晚我们去接小鱼儿回家吧。”
萧俊亦面色一喜,他已经有好些天没看到小鱼儿了。但随即想到一事,他眼底不易觉察地掠过一抹狠辣。到底还是到了重新洗牌的时候了。
说了一会儿话,叶雨晴有些困,萧俊亦将她抱到休息室去,见她眉宇间都掩不住疲惫,他有些心疼。她高烧刚退,他就跟她冷战,她也很难过吧。
叶雨晴被他轻柔地放进了软软的床铺里,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萧俊亦坐在旁边啼笑皆非,在她脸上亲了亲,又在她唇上亲了亲,他才转身出去,掩上门,他就听到他的手机在响。
走过去接起,是池渊来的电话,他的表情不由得凝重起来,刻意走到离休息室远一点的地方,他看着窗外街景,接通了池渊的电话。池渊叫苦不迭,“同学,你给我找的烂差事,我被我爹地追杀,现在要去Y市逃难了,你准备接收。”
萧俊亦还没来得及说话,池渊已经挂断,他瞪着手机半天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时隔20多年,他请他调查当年的事是有点难,更何况他父亲池城还是白景天的好友,定是会护着他们的。
池渊越是查不出什么,就证明当年的事确实如母亲所说,是白景天与莫镇南他们一手策划,逼死了外祖父,害死了前来调查真相的父亲。他拳头死死攥紧,良久又蓦然松开。
走回办公桌,他打开一个隐秘的邮箱,快速的写了一串英文,然后点击发送。发送完毕后,他扭头看向休息室,满目苍凉。
叶雨晴睡了一个好觉,醒来时已经华灯初上,她揉了揉惺松睡眼,下床穿好鞋子,然后步出了休息室,萧俊亦还在电脑前奋战。叶雨晴远远地看着他,他的侧脸在柔和缱绻的光线下显得特别迷人,令她移不开眼睛。
仿佛感觉到她的目光,萧俊亦转过脸来望着她,眼睛里有一抹光亮一闪而过,他丢下手中的文件,大步走过来,将她揽进怀里,柔声问:“睡得好吗?”
“嗯。”叶雨晴点点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模样憨厚可爱,令他砰然心动,忍不住在她红唇上纠缠,直到彼此都气喘吁吁,他才松开她。
叶雨晴水眸潋滟,不敢看他,目光在室内游走,触及墙上的古董钟时,她懊恼道:“天哪,我怎么一觉睡到现在了,你也不叫我,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去接小鱼儿回家吗?”
萧俊亦摊摊手,刚才他进去叫她,她睡得正香,咕哝一声,翻过身去继续睡,他不忍吵她,于是让她继续睡,“没事,我已经让李方涵备了厚礼,我们直接过去就行。”
叶雨晴心急火燎,刚掏出电话想给莫言晴打个电话,已经有电话打进来,“姐姐,你什么时候过来,小鱼儿望眼欲穿了,直催着我给你打电话。”
“我们马上就出发,一会儿就到,承欢,你帮我安抚一下他。”叶雨晴往年带小鱼儿时,曾教导他信守承诺,她也努力做到了言传身教,然而回国之后,她被诸多事情困扰,已经将自己有一个儿子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白承欢满嘴应承,挂了电话后,与小鱼儿互击了一掌,一大一小高兴地“耶”了一声,莫言晴正在帮着佣人准备碗筷,看到两人幼稚的行为,她摇了摇头。
两人赶到白家时,白承欢正带着两个孩子藏猫猫,小鱼儿跑得满头是汗,正躲在屋外的花园里。叶雨晴与萧俊亦进来时,他一眼就看到了他们,伸着手老远的叫着“妈咪,爸爸,妈咪,爸爸。”
萧俊亦将手上的东西放在地上,蹲下身去把儿子抱在怀里,小鱼儿在他脸上“啵”了一口,脆生生的问:“爸爸,你怎么好久都没来看我了?你忘记我了吗?”
孩子的问话天真单纯,却让萧俊亦蓦然心酸,他回头瞪了一眼叶雨晴,怨怪她不带小鱼儿回家,然后亲了亲他汗嗒嗒的脸,“没有,爸爸怎么会忘记自己的孩子,只是爸爸这几天跟妈妈闹别扭,怕小鱼儿担心,现在爸爸跟妈妈和好了,所以来接你回家。”
小鱼儿偏头想了想,没有高兴,反而更加伤心,他小小声的问:“爸爸,那你下次跟妈咪一吵架,是不是又要把我送回外婆家?”
萧俊亦与叶雨晴齐齐被问住,就听小鱼儿忧郁的道:“爸爸,妈咪跟我说女孩子是要拿来疼的,妈咪是女孩子,所以爸爸你要让妈咪,不要跟她吵架,也不要把我送到外婆家。”
孩子都是敏感的,叶雨晴为近来疏忽了小鱼儿而感到很内疚,她走过去从萧俊亦手里接过孩子,满含歉意道:“小鱼儿,对不起,妈咪再不会把你一个人送到外婆家来了。”
“真的吗?”小鱼儿眼前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妈咪骗人,你上次也是这么跟我说,后来你还是把我扔在外婆家不闻不问,我再也不相信妈咪了。”
小家伙在她身上扭来扭去,她险些抱不住,听到孩子的指控声,她才知道自己最近真的做得很差,“对不起,对不起,妈咪再也不会了,你看爸爸都来接你回家了,再相信妈咪一次,好不好?”
终于将小鱼儿哄得开心了,莫言晴等人已经迎了出来,看到叶雨晴时,自然是脸上带着笑,但看到萧俊亦,他们的神色又变得诡异复杂起来。
叶雨晴忙着安抚小鱼儿,也没怎么注意,倒是萧俊亦光明磊落地任他们打量,不惧不避。
白景天曾经见过萧俊亦几次,极是欣赏他处变不惊的气度。但若是放在对女婿的要求上,他远远不够格,只他曾经伤害过叶雨晴这一条,就足以十恶不赦。
白景天第一次要挑剔的目光打量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萧俊亦泰然处之,眼底的情绪尽掩,此时只是一个女婿面对岳丈大人的审视,再没有其他。
莫言晴对萧俊亦更是没有好脸色,谁让他欺负她女儿,第一次被他们撞见,她差点葬送一条命,第二次被承欢撞见,她已经一脚踏进鬼门关。对这样一个害她女儿两次差点死去的凶手,她还能有好感,那就怪了。
叶雨晴见一家子人的脸色都诡异极了,终于回过味来。她能够接受萧俊亦,是因为她还爱他,而且当年的事,都是一个又一个的误会。但是对于莫言晴他们来说,他就只是一个差点害死她的凶手,他们怎么会给他好脸色看?
“那个,爸妈……”叶雨晴在他们虎视眈眈的目光下,竟一时词穷,该怎么介绍萧俊亦?小鱼儿的爸爸?前夫?现任男朋友?未婚夫?
好像不管是那种,他们都很难接受。
萧俊亦看出她为难,站出来自我介绍,“伯父、伯母,初次拜访,我是小鱼儿的爸爸,小九的前夫,亦是现任男朋友与未婚夫。”
他一句话把她能想到的名词全都囊括完了,她实在啼笑皆非,小鱼儿还脆生生的问:“妈咪,什么是现任男朋友与未婚夫?”
叶雨晴头大,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孩子,莫言晴将他抱过去,冷哼一声,扭头就往屋里走去。白景天到底不像她那么小气,点点头,也算是给了他面子了,然后跟着莫言晴往回走。
白承欢算是客气的了,阴阳怪气的叫了一声“姐夫。”然后跟随大部队回屋,独留小两口呆站在门外。
叶雨晴尴尬极了,叫萧俊亦来时,她就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只是没想到他们比她想象中的更讨厌他。“俊亦,他们只是护我心切,并没有讨厌你的意思。”
她分明就是睁眼说瞎话,莫言晴与白景天那叫不讨厌他,是不讨厌他到骨子里。但是他不在乎,倾身拥着她的肩往里走,“没关系,只要你不讨厌我,全世界的人都讨厌我都没关系。”
一句话说得蜜里调油,叶雨晴低嚷一声“贫嘴”,也没怎么将这事放在心上。
然而小气的某人,嘴上说着没关系,心里却开始打着小九九。祖父之仇、父仇不共戴天,我且让你们嚣张些时日,到时候看你们还如何嚣张。
吃晚饭的时候,餐厅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大家安静吃饭,萧俊亦吃得极少,都不怎么动筷子。叶雨晴注意到了,连夹了几次菜到他盘子里,却见他几乎没动过。
白景天挑眉看着萧俊亦,对他的观感又坏了几分,闷不吭声的吃完饭,白景天二话不说直接回了书房。甩脸子的事做得一点也不隐晦。
莫言晴无可奈何,又担心他气出病来,对他们说了句“失陪”,匆匆上楼去安抚自家老公。叶雨晴看着他们接连消失在二楼楼梯口,回过头来望向萧俊亦,他神色如常,见她望过来,暗地里伸手掐了掐她的腰,她的脸立即涨得通红。
警告地瞪了他一眼,白承欢将孩子带去了玩具室,出来就看到这郎情妾意的一幕,想起那年叶雨晴躺在手术台上抢救的情形,她恨恨地走过来挤在他们中间,冷声道:“萧俊亦,我姐姐就是有九条命,也被您折腾得没几条了,您就不能发发善心放过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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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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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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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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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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