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天浑身一僵,然后坐了下来,目光平视她:“为什么要躲开我?”
这是个好问题,莫言晴垂下头去,不敢看他精光乍现的眼睛,这个男人总是那么强势,强势地闯进她的世界,强势地进驻她的心,强势地伤害她。“你什么时候回国?”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他的回答言简意赅,却透着非同一般的固执。
“我们已经离婚了,白景天,为什么还要纠缠?”莫言晴抬起头,不再无视他的存在,他难道不知道她见到他就会痛?
“言晴,别这样。”白景天痛苦地垂低了眸,这半个多月以来,他日日夜夜都受着心灵的煎熬,找不到她,他的心也跟着她一起丢失了,“为什么不能给彼此一个机会,你心里明明还爱着我,为什么不能成全这段爱情?”
“因为你是我的杀父仇人。”莫言晴被他逼至痛苦地边缘,她狠狠地吸口气,“你知道我有多恨自己爱上一个杀父仇人吗?即使我们之间隔着那么深的仇恨,我仍然不想伤害你,我痛恨自己,也痛恨你。”
“我那么狼狈的逃开,为什么你还不愿意放过我?”
白景天眉头纠结在一起,他抬起头来,眼中光亮闪烁,被自己深爱的人痛恨,这种滋味如万蚁钻心,“言晴,你怨我恨我,我无二话可说,你要折磨我,我也无话可说,但是请你留在我身边,不要再悄无声息的离开,好吗?”
莫言晴低头不说话,她死死地咬住下唇才能避免自己失控哭出声来,她能逃到哪里去?她如此深爱又深恨着的这个男人,即使痛苦也高昂着头颅的这个男人,他那么骄傲,如今却一再低声下气地求她,他到底还能为她做到哪种地步?
莫言晴看着他,他眼底的痛苦与绝望刺痛了她的心,然而她却冰冷地吐出一句话来,“只要你愿意跪下求我,我就考虑再给彼此一个机会。”
莫言晴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就已经后悔了,她知道他有多骄傲,让他向她下跪求她原谅,她岂不是在折辱他的骄傲?她不敢面对白景天的视线,目光一转,瞪着天花板不作声了。
白景天死死地盯着她,若是以往,他肯定转身就走。可是现在面对的这个女人,是他想用尽一切办法挽留下来的,如果有一丝机会,他都不愿意放弃。
有句话叫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苍天跪娘亲。而此刻,若是以一跪就能让她重回他身边,他并不介意跪下求她,“你确定?”
莫言晴没有看他,她死死地咬着下唇,不让自己逸出半句心软的话,她是料定他不会跪她,因此笃定自己能用这种方法让他离开。然而事情总会有出乎意料的时候。
见莫言晴半晌没吭声,白景天站起来,重重地跪下去,莫言晴大惊,一边伸手去扶他,一边被他的行为逼出了泪,伤口痛,心痛,她的心苦不堪言,“不要,不要跪。”她怎么会说出那么恶毒的话,她怎么能伤害自己最深爱的人。
白景天保持半跪的姿势,定定地注视她,她的痛苦他何尝不知?每当午夜梦回,一想到她在痛苦中煎熬,他就恨自己,明明想给她幸福,却总是在伤害她。
他也曾试过放手,可是最终他还是失败了,“言晴……”
“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莫言晴打断他的话,松开他的手,疲惫地躺回病床上,闭上眼睛不看不听,白景天直起身来,看了她许久,这才转身离去。
病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莫言晴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她终究是不忍心折磨他,所以她只能对自己残忍。麻药过后,她身心皆痛,真想就此死了算了,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她又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太轻贱自己,为了孩子,她也要打起精神。
莫言晴想着,昏昏沉沉地睡着了,这一觉她睡得很不安宁,梦中一个场景一个场景地换,等她惊醒过来,已经浑身大汗淋漓,伤口的痛已经没那么剧烈,她看着空落落的病房,突然觉得很孤单。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人从外推开,视线尽头,所见到的人赫然便是白景天,他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沉默地走进来,将手中的保温桶放到床头柜上,然后沉默地走出去,不给莫言晴造成半点压迫感。
然而他并不知道,就算他不出声,对于莫言晴来说,内心也是受关煎熬的。看着他默然走出去,莫言晴回头看着保温桶,鸡汤的香味飘散出来,悄无声息地侵占她所有的嗅觉,就像白景天这个人一样,那么强势那么霸道那么不容人拒绝。
莫言晴突然就恼怒起来,她倾身去抄起保温桶就要掷出去,保温桶外的温度让她的动作一滞,她颓然地放下来,心想:她不是心软,而是不想糟蹋粮食。
几番说服自己,她才拧开保温桶盖,记忆中的鸡汤香味让她饿得饥肠辘辘的肚子顿时又震天响起来,她捧起来喝了一口汤,汤汁鲜美,烫得她直哆嗦,鸡汤在舌尖打滚,可是她却舍不得吐出来,玛丽雅的厨艺实在让她不敢恭维,过了大半个月地狱般的日子,现在这样鲜美的鸡汤让她食指大动,也顾不得清高,狼吞虎咽起来。
白景天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窗看着她一脸满足的吃相,心情略松了松,只要她不扔掉,他就心满意足了。他转过身去,打算去看看孩子,迎面却走来一名护士,“请问你是莫小姐的家属吗?”
白景天点点头,护士道:“请你去趟儿科大卫医生那里,他有些关于孩子的问题要跟你说。”
白景天闻言,神情顿时严肃起来,他的拳头握紧,该来的总是要来了,再看了一眼病房,他转身跟护士走了,来到儿科办公室,大卫是个混血儿,见到白景天时,脸上浮现一抹惊讶,“Eric,好久不见。”
白景天看到大卫时,也是一愣,随后伸手与他握了握手,“好久不见,你什么时候调到拉斯维加斯来了?”
“调来两年了,你最近好吗?洛小姐也好吗?”大卫三年前在纽约最后一次见到白景天,是白景天与洛琳一起接待他的,他对洛琳的印象很深刻,那是一个冠绝群芳的美女,让人一见之下难以忘怀。
白景天垂了垂眸子,淡淡道:“还是老样子,你呢,看你在这里似乎比在纽约开心?”
“哈哈哈,对,你是专程来找我的?”大卫根本没想过白景天现在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
“对,是关于昨天莫言晴剖腹产下的孩子的问题,护士告诉我,你有些关于孩子的问题要跟我说,请问?”白景天直接切入主题,听说孩子有问题,他全身的神经都绷紧。
“哦,那孩子是你的?原来你没有跟洛小姐结婚。”大卫很是惊奇,抬眸一看白景天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讪讪的笑了笑,指了指椅子道:“坐下再谈。”然后他拿出检验报告,开始对白景天说起关于宝宝的问题。
大卫说了许多,最后道:“孩子已经确诊为地中海贫血症,目前我们对孩子还在进一步观察,看她是重型还是轻型,经过现在的观察,我们还不能马上确定下来,如果是重型,就要马上输血治疗。”
“输血治疗?”白景天浑身一震,他查过关于地中海贫血症的资料,知道输血治疗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最终也会需要换骨髓,这些天来,他不停祈祷上天,只是检查错误,又或者孩子只是患了轻度贫血,可是现在看大卫凝重地神情,只怕凶多吉少。
“是的,输血治疗也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如果孩子不能适应,最好的办法是换骨髓,Eric,以防万一,我建议你现在就做个骨髓配对。”大卫慎重建议道。wWW.ΧìǔΜЬ.CǒΜ
白景天立即站起来,应道:“好,我马上就去。”如果他能帮得上孩子,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捐出骨髓。
白景天去了检验中心,躺在冰冷地床上,他其实很恐惧,他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他怕疼,也怕冰冷的器械在他身上游走,可是现在,他必须躺在这里,接受抽骨髓,他双手紧握成拳,控制不住颤抖起来……
莫言晴喝完鸡汤,感觉力气一点一点的回到身上,她慢慢地挪着身子下床,每动一下,肚子上的伤口就痛得钻心,然而刚才护士来跟她说了,她必须要早点下床活动,才能促进伤口的恢复,挪了几下,疼得全身直冒虚汗,一个不慎,她就从床上跌下去,一双铁臂适时地伸过来揽住她的腰,小心避开她的伤口,然后将她放回床上,“小心一点。”
莫言晴躺回床上,抬眸看向盛恺臣,虚弱地冲他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不来看你还有谁来看你,看我给你带了饭来。”盛恺臣洋洋自得的举着手里的饭盒,目光却触到放在床头柜上的的保温桶,他的目光一僵,讪讪笑道:“他来过了?”
“嗯。”莫言晴并不打算多说,等她休息好了,她又试着要下床,盛恺臣连忙制止她,“你别乱动,小心把伤口扯开了。”
“我想去看看孩子,护士也说了,让我早点下地活动,正好我走去婴儿保温室,等会儿再走回来。”比起要去看孩子,她能忍受伤口的痛,盛恺臣拿她没办法,只好抱着她下地,然后给她穿上鞋子,扶着她向走廊走去。
每走一步都很痛,莫言晴却咬牙忍住,好不容易走到婴儿室,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孩子体温已经能适应外界了,此时正被一个男人抱在手里,他笨拙地给孩子喂奶,姿势很搞笑。
莫言晴在玻璃窗外看着他,眼底突然一涩,她突然不敢再看,生怕自己会心软,她撇开目光,道:“盛恺臣,我们回去吧。”
盛恺臣看了看莫言晴,又看了看婴儿室里的两父女,他再次感觉到无力,他们才是一家人,而他无论怎么努力,就只是一个外人。“好。”
莫言晴走到病房前时,突然想起什么,她道:“你送我去儿科室一趟,有些问题我想请教医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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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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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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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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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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