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伤这么快好了吗?
当日陈哑子心口中的那刀凶险异常,整整昏迷了三日三夜,最后连姜杳都不抱希望,准备让人帮他料理后事。
谁想最终陈哑子竟还撑了过来,不过因为伤得实在过重,后面这两个月时间里,他基本都在卧床休养。
姜杳想着,转头吩咐侍女先把人带到花厅,顺便把田丰一道找来。
她可不会读唇,也不会看手势,要是少了田丰这翻译,她跟陈哑子只能鸡同鸭讲。
侍女称是,退下去办。
尤长庚好奇,“这个陈哑子,就是被皇上嘉赏的陈家义仆吗?”
姜晢点头,“嗯,是他。”
尤长庚眼前一亮,“听说陈家被灭门,就剩下他一个人带着证据一路逃亡到京城,期间还几度遭遇追杀差点丧命,这是真的吗?”
“这事你问我就问对人了,我跟你说啊……”
姜晢最喜欢给人讲故事了,见尤长庚有兴趣,登时来了精神,拉着尤长庚一迭嘴说个不停。
尤雪婧和陆云泽在边上也听得热闹。
姜杳眼儿一弯,默默退下。
才出了暖阁,便感觉一阵寒风袭来。
姜杳止不住一激灵,更加拢紧身上的银纹绣蝶毛氅。
一到冬日,这京城的天儿可真够冷的。
如是想着,姜杳脚下更快了几步。
不多时,便到了花厅。
陈哑子和田丰已经在此候着了。
一见姜杳进门,两人齐齐行礼。
姜杳摆手,指着一边的坐骑,“不必拘礼,坐吧。”
陈哑子站着不动,嘴唇动了动。
姜杳看向田丰。
田丰回禀道:“小姐,哑子说他习惯站着,站着就好。”
姜杳明白他的拘束,未多勉强。
她望着陈哑子过分消瘦的身子,“哑子,你身上的伤恢复的如何了?”
陈哑子笑着,“道”:“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多谢姜小姐挂念。”
姜杳颔首,张口正欲说些什么,就见眼前的陈哑子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砰砰砰就是几个响头。
他跪地磕头的动作太快,姜杳想拦着都来不及。
她不由莞尔,“动作这么利索,我相信你伤是好得差不多了。”
陈哑子尴尬一笑。
“行了,快些起来吧,别每次见了我都朝我三跪九叩的,我年纪小,受不了你那么大的礼。”
这也太实诚了。
陈哑子着急地“道”:“受得受得!若不是姜小姐,我家主子也不能洗刷沉冤,连小人的命都是小姐所救,小姐就是小人的再生父母,磕头都是轻的。”
说着,他又要开始磕头。
姜杳头疼,忙让田丰将人拦了。
陈哑子这才有些遗憾地起身。
姜杳问他,“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哑子想了想,“说道”:“我家主子被追封为忠义伯,身后之事将由礼部官员按制重办。我准备跟着他们一道出发,回去告祭主家,再边上结庐守丧三年。”
仆役能做到陈哑子这程度的,真的是世间少有。
姜杳不由感慨,“忠义伯若是泉下有知,知道你如此忠义,定然是安慰的。”
陈哑子摇头,“道”:“都是我该做的。我家主子生前待我极好,从不嫌弃我是个哑巴,可惜……”
想起主家的悲惨遭遇,他不禁黯然。
姜杳也有些怅然。
命运捉弄,偏偏好人不长命。
她敛了下神,“我们一家也十分敬佩忠义伯为国为民的正气,届时还得劳烦哑子在忠义伯灵前代上清香三柱,聊寄哀思。”
陈哑子大力点头,答应下来。
他顿了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空白信封,送到姜杳面前。
姜杳好奇看着近在咫尺的东西,“这是什么?”
陈哑子示意姜杳打开看看。
姜杳接过那信封,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张京城宅院的地契。
是平帝赏给陈哑子的那座。
姜杳吃惊地望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哑子局促一笑,嘴唇动了动。
“多蒙小姐仗义相助,小人不胜感激。小人有心报答,可惜身无长物,也只有这些,还望小姐不要嫌弃,收下它。”
“你知不知道这京城的宅子有多金贵?你就这样眼也不眨就给我了?”
虽然这宅院不算多大,位置却是极好,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可是价值不菲。
陈哑子并不在意,执意要将地契送给姜杳。
他知道姜杳不缺,但这是他唯一能拿出手的。
“这地契我不能收。”
见他还是执意要送,姜杳只得道:“宅子是皇上所赐,虽然确实是给你的,却不能拿来随意赠予。
你若随意处置了,便是枉顾圣恩,是要治罪的!我若收下,也是同罪,你想害我?”
陈哑子大惊,脸色慌张,急得连“说”带比划,“姜小姐,小人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小人只是想聊表谢意,不知道这里头这么多门道。”
姜杳绷不住笑出声,“行了,我知道你的心意,跟你开玩笑的。
你的心意我收下了,地契你拿回去吧。”
陈哑子皱眉,眼露为难。
“怎么了?”
陈哑子叹了口气,“道”:“小人就要回均州了,这宅子留在手上也是浪费,本想送予姜小姐,如今才知原来处置不得……”
看来皇上的赏赐也不是好得的,连处置的自由都没。
姜杳也蹙眉。
平帝倒是一片好心,可惜没考虑到陈哑子的实际需要。
他眼下因为要为主家守孝,不住这御赐宅子还说情有可原,可孝期后再不入住就有不敬之嫌。
总不能逼着陈哑子孝期过后还得回京城吧?
真是麻烦。
姜杳转了下眸,忽然想到,“你知道育婴堂吗?”
陈哑子点头。
育婴堂是官办的,专门用来收养那些被遗弃、无人照料的孤儿的地方,东朝各州府都有设。
“我听闻京城育婴堂宅子已经多年没有翻修了,正四处筹集善款维修。你这宅子若确实不想要了,不如我代你将它捐给育婴堂。
如此能帮到那些可怜孤儿,也算是做一件善事。”
御赐的宅子是不能私自赠予,但若拿来做善事,倒是没什么不可为的。
大不了让她爹帮忙跟平帝提一声,料想以平帝的仁爱之心,也不会不答应才是。
陈哑子闻言眼前一亮,重重点头表示赞同。
他深深拜下,将事情托付给姜杳。
姜杳浅笑,看来自己得找个时间去趟育婴堂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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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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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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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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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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