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n。
白书彬头开始疼了起来,有什么碎片在眼前闪过,那是多久之前的呢,他已经想不到了,好像有什么在身体里破茧而出。
是……是什么时候!
那好像还是古城堡的西角塔,空阔的大厅里弥漫着血腥气。蓝色的纱幕撕破了,水晶吊灯摔碎在地上,一道门燃着火,火里堆着一只巨大的黑色人偶。火堆旁站着三个侏儒,一面哼着歌,一面将手里的柴火丢到火里去,那首歌很欢快,然而如果有人贴近了听,他身上的汗毛就会一根一根地立起来,那歌词血腥而又残忍,一字一句都够死人从坟墓里跳起来。
在侏儒们的对面,有一张小巧的银色狮爪椅子。椅子上坐着个女孩,她的眼睛像一对墨蓝色的皓石,皮肤则让人想起白珍珠来。金色的长发随意地编起来,末梢垂落在地,绕了脚踝一圈。她身上是银白色的绸缎衣服,细暗的紫色绣线勾出一株欧石楠,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装饰。她像个孩子那样蜷着腿坐在那里,然而只是呼吸这样的动作,就足以令天上的月亮无法移开目光。
白书彬身上燃烧的黑色火焰好像更旺了,他单膝跪地捂住了自己的头,一字一句缓缓吐出舌尖。
“……Sin……”
Sin,是死亡的意思,她是古时的死亡之神,是他和莉莉丝的孩子——
一时间,白书彬深刻地感觉到撒旦的灵魂缓缓填充了自己的身体,他已经完全动弹不得了,好像被囚禁在一个身体里角落里,只能通过双眼看向外面。
“……Sin,我们终于见面了。”
撒旦的声音很低哑,好像是浸透了多年的时光,一字一句里都是鲜血的味道。
“这么多年了,我终于见到父亲您了。”
Sin笑了笑,女孩的模样还是分外可爱,白书彬就算被囚禁在身体里也可以感觉到胸腔里的蜂蜜温暖,粘稠地充满整个身体。
“我见到姐姐的时候,她站在血泊之中,剑刃上都是碎肉的痕迹。”
Sin说话的时候语气很愉悦,但白书彬看得见她的眼神,是如同刀剑一般冰冷的痕迹,是阴霾,是无边无际的阴云。
“是吗?莉莉丝知道吗?”撒旦也跟着笑了笑,“你和她不一样,你才是真正的死神,你看起来比她邪恶多了,毕竟你是我的女儿。”
“可是我没有笑,”她认真辩解,“姐姐杀人的时候,都是笑着的。”
撒旦看着她,眼里闪过一道光火,却又跟着迅速地消失下去,“你还没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办。”
白书彬真的觉得这个和家庭伦理剧一样,姐姐妹妹还有父母,都有乱七八糟的关系,他之前还没搞懂莉莉丝和撒旦的关系,这样又多出姐姐妹妹的关系。
她抬头看他,像是才注意到他是一个人,而不是一台负责发问的机器。她看他的目光很特别,白书彬从没见过,也就无从揣摩。尽管如此,他却觉得很有趣——这个孩子的镇定已经是专业级的了,一个久经沙场的士兵也未必够得上她一半胆量。
是无知所以无谓,还是已经冷酷到了极点,所以能够麻木不仁了呢?
“我要杀了你啊。”
Sin笑了笑,白书彬觉得凉意在脊背一路蔓延。
“你杀不死我的,就像我把你变成了这个样子这么多年一样。”
撒旦笑了笑,不理会白书彬在脑海之中的嚎啕。他的笑容有一种的宠溺的感觉,好像并没有什么感觉,但是白书彬却感觉到了他并不把Sin放在心上。
他望着她的侧脸,等着她后悔道歉,等着她转过头来说不要杀我,我还是个小孩子,等着她拿出自己女儿的身份来做挡箭牌,等着她施魔法,等着她做一切她应该做的。他等着,等着,结果她却对着树上的鸟窝发起呆来。她的眼睛是矢车菊色的。他之前没有发现,那是染了红的蓝特有的颜色。
“我喜欢姐姐,我很喜欢。”
Sin说话了,琥珀的眼底好像氤氲了五颜六色的模样。她怀念的时候睫毛如同凤尾蝶一样,长长地扑闪而过。
“她从小就在死人堆里长大,她才是死亡之神才对吧……为什么不是她呢,为什么是我。”
她站起来,那把剑不知何时握在手心。她跳开的动作快得连阳光都没有看清,地面上,只闪过一道模糊的蓝色影子。风轻轻荡起来,蜜蜡和书纸的芳香环绕身侧,而后,那把剑对着撒旦——亦或者的脖子落去。
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点怜悯,没有闭上眼睛皱起鼻子——那双矢车菊色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它是空的,空到了让人心跳癫狂的地步。
没有所谓的亲情,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就好像是冰冷得没有人性一样。
然而撒旦轻轻地扭断了那柄剑。食指、中指、拇指,合拢之后轻轻一揉。像是旋转一朵菖蒲,又像是放飞一只蝴蝶,长剑哀鸣一声,“当”地断开了。
Sin的眼睛瞪大了,接着发现自己被断开的剑尖钉在了墙壁上。她吊在那里,样子像是被人捏着脖子拎起来的猫。
你就是这样杀人的么?”撒旦看了看手指,“怪不得那些圣骑士都会死在你手里,是把你当成小孩子了吧。他们都忘了,再年幼的狼,也是吃人的。”
撒旦甩手把那把断剑扔过去,维一侧头,它像之前的剑尖一样钉到了墙上。
白书彬看着这一切,胆战心惊。
他这才清楚自己和撒旦的实力差距,刚刚那一剑,如果是他,肯定是接不住的——刚刚扑面而来的灵力,简直要扼住他的呼吸。wWW.ΧìǔΜЬ.CǒΜ
撒旦缓缓地收回手,而后鼓起掌来。
“你知道么,”他一面鼓掌一面说,“一个真正的小孩子,是不会那么快躲开的。你问我为什么不杀你?不是因为你的样子和你做的那些事情,Sin。”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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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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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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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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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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