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傲的印象之中,莫问是那种哪怕在难过,也不会轻易外露的人。如此直白地袒露心声是第一次,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最后莫问大张双手,仰面躺在了地面上,混杂着血污的脸上面无表情。
叶傲不清楚,但是他自己知道。
那是莫问第一次面对死亡,在此之前他可以随随便便地觉得死亡并不可怕,反正大不了就是一死,一闭眼,完了就死了。
但是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想得有多么肤浅。
刚刚那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会死掉。几近窒息的感觉,大脑缺氧一片空白,内心只剩下害怕的惊惧,身体僵硬到都不敢动。
死亡……
那时候他想到的不是父母,也不是什么朋友,更不是陈忘怀,他想到的居然是《七龙珠》里孙悟空说的一句话。
有人问他,死了就死了呗,回头许愿神龙复活你不就可以了吗?
悟空很认真地说,可以是可以,但是死亡很痛苦啊。
真的很痛苦啊……但是比这个更痛苦的,就是莫问居然还活了下来。
他为什么可以活了下来。
莫问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他的亲人死了,他的师父也死了,莫惊蛰也是生死未卜……但是他一个本应该死了的人却活了下来。
他身体里还住着一个怪物,如同一个定时炸弹,随时有可以爆炸的可能。
“叶傲……我活不长久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一起寂静之中,莫问突然开了口。
他的声音很轻,如同易碎的水晶一样,随时都可以破碎。
“我用了我的一魂一魄,把那个怪物封印在我的体内。”
霎时间,窗外突然电闪雷鸣,轰鸣作响,大雨倾盆而下,砸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遮掩了一切的话语声,叶家所有的声音,还有他的声音。
叶傲猛然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着莫问,一贯淡然的脸上大惊失色。
“你说什么?”
“你听见了。”莫问的声音听上去很疲累,“我活不久了,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叶傲把目光落在一旁光明正大霸占他床位的小丫头上,那时候的莫语还是一个没有张开的黄毛丫头,脸色还是一样的苍白,昏迷的时候长发随意地披散在床上,睫毛微微颤动着,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噩梦。
“我不会答应你的,”叶傲还没等莫问说话,突然开了口,“那是你的妹妹,不是我的,我不想多一个麻烦。”
莫问苦笑了起来,他单手支起身体,看向叶傲,“你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可以去死,我不会阻拦你的,”叶傲淡淡说道,似乎真的不在乎莫问的生死,“但是你别给我留下麻烦就可以了。”
莫问很久都没有说话,真是叶傲式回答,他想。他知道叶傲是在劝他不要放弃,但是他却没有办法。
“我很想活下去的,但是失去一魂一魄……后果你应该知道的吧,”莫问苦笑道,“……更何况我们是驱魔人。”
如果是普通人,失去魂魄尚且会变成植物人,如果是驱魔人更为惨痛,行尸走肉,不过如此。
“但身为驱魔人,还有一种办法,”叶傲看了莫问一眼,“你应该知道。”
莫问微微一愣,慢慢拢起了眉峰,神色逐渐严肃了起来,“你是说……”
“……是。”叶傲还没等莫问说完,点了点头。
作为驱魔人,却还多了一条活路,那就是吞噬别人的生魂。
打个比方,自己的房子破了一个洞,没有合适的材料了就用其他人的房子材料填补,虽然并不合适,但是还可以支撑一段时间,当不可以支撑的时候,再换一家。
而这就是吞噬生魂的过程了。
莫用利用别人的生魂来填补自己失去的一魂一魄,虽然并不是自己,但怎么说都可以好活歹活维持一段时间了。
“不……不可以!”莫问反应过来后立马拒绝了,“我们是……驱魔人啊!不可以这么做的!”ωωω.χΙυΜЬ.Cǒm
莫问再怎么说都有身为驱魔人的基本道德……如此说来,却是有了一点心动。
他啊……太想活下去了。
“呵呵,”叶傲不屑冷笑一声,“现在这个局面你还能管得上你的身份?你必须活下去为先吧,莫问,有些事情我不说,你自己懂的吧?”
莫问没有说话了,内心满是挣扎。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了,在玻璃上汇聚成水的纹路,一点一点流了下去,触感冰凉。电闪雷鸣的瞬间,倒映出莫用血污的脸。
“先不说这个了,你……你能帮我和语儿换个身份吗?”莫问哑着嗓子说道,“……我终于逃出莫家了。”
叶傲知道莫问有多讨厌莫家,莫问讨厌莫家的程度,甚至可以比得上他仇恨叶家的程度了……叶傲微微眯起双眼,“虽然有点困难……但还是可以做到的,但这是有代价的。”
莫问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
这大概是属于叶傲的特殊关心方式吧……给莫问乱七八糟的条件,让他负有责任很,然后一定要活下去。
这家伙……太不坦率了吧。
“说吧,什么条件?”
“你帮我做事,”叶傲转过身,“我想要获得叶家,必须有自己的人手,而现在叶家大部分还掌握在那个老头子手上,我没有办法从外面获得人手和消息,所以我需要你。”
莫问问道,“你下定决心了?”
“我早就下定决心了……”叶傲淡淡说道。
“对了,莫惊蛰现在怎么样了?”莫问还记得离开时候莫惊蛰的鼻息摸上去几近没有。
“生死未卜,进了重症监护室……不过凶多吉少,”叶傲想到刚刚那个老头子对他说的话,眉头微微拧了起来,“不过……他们好像以为你死了。”
“我也以为我死了,”莫问说道,“醒来的一瞬间,我以为我在地狱。”
“对了,你想换成什么名字?”叶傲问道。
莫问思索片刻,才缓缓开了口。
“白书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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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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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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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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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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