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策坐在桌前,桌子上放着厚厚一摞密信。

  这些都是九州各地镇妖司传递回来的消息。

  随着他掌控镇妖司时间越来越久,镇妖司交予他的权柄越来越重。

  他对镇妖司这个庞然大物的认知,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

  想当初,他对镇妖司的认知,不过是京都城的玄字组黄字组。

  而现在,就桌子上的密信,所代表的的力量,不知有多少个玄字组黄字组。

  区别在于,满九州都知道镇妖司有玄黄二组,底蕴深厚的,甚至会知道镇妖司有个很少露面的地字组。

  陈玄策觉得,镇妖司就像是一座漂浮在海上的冰山,外人所能见到的,只有水面上的一角。

  他已经慢慢习惯。

  他不知道曾经王庆芝是如何处理这庞然大物的日常运转的,他的习惯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列出来,抽丝剥茧,梳理清楚所有信息中的脉络后,再做出决策。

  从最开始的生疏,到现在的游刃有余,随着每一次决策的做出和最终拿到的结果反馈,陈玄策在做决策的时候,人性,所占的比重越来越重。

  就比如,不久前让宋传书用窃取气运的手段,算计张道临。

  龙虎山大天师,在普通人眼中,是高高在上,是身负神性,是神仙中人;在宗门圣地眼中,是三大圣地之一的主人,是九州最顶尖一撮人,是修大乘因果经算计因果的阴险之人;在镇妖司眼中,是个道家二品。

  而在陈玄策眼中,张道临即是大天师,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知道他是不是为人父,但他确确实实是刍狗、张罗汉和张天象的师父。

  这,就足够了。

  纵观古今,千年的宗门圣地多见,千年的世家门阀少出;究根结底,在于权利的传承上面。

  说白了,世家门阀传嫡不传庶,传长不传幼。嫡长,未必贤明能干;庶幼,未必痴傻憨愚;这般,便有了相争;相争,就有了内耗;内耗,便会衰落。

  那大天师呢?

  大弟子张罗汉,入佛国,谋旧日,行常人所不能。

  二弟子张天象,孤身居京都,以棋入道,不惑之年已然达二品天象。

  三弟子张九天,少年英才,惊才绝艳,九霄在身,谁人不道一声龙虎山传承有望?

  但,这就能让张罗汉和张天象心甘情愿的放弃未来执掌龙虎山的天师之位的机会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

  陈玄策不在乎,陈玄策在乎的是,张道临心中那如普通人一般的舔犊情深!

  为师者,一碗水可以端不平。

  但不代表,外人可以随随便便的欺负他弟子。

  张道临一直没去找两界山的麻烦,是龙虎山为图谋更长一些的中立位置所必然做出的牺牲,要不然,动了两界山,势必会激化与行者一方的矛盾。

  更是因司十二在镇妖司手里,张道临必须配合镇妖司演戏,假装司十二在广陵城,装作投鼠忌器。

  看似张道临不好引动,实则在陈玄策眼中,引动张道临只需要一个契机。

  龙虎山不想与行者在明面上的对立,行者一方也是一样。

  动与不动两界山,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儿。

  只要不是灭了两界山,行者一方不会因为大天师想出气就放弃拉拢龙虎山,更不会因为两界山死伤个三五人而弄死司十二。

  宋传书讹诈张道临真龙龙涎香在前,那陈玄策就安排了宋传书去窃取龙虎山气运。

  左右不过是一步闲棋。

  成了是天外飞仙羚羊挂角,没成,不过是又欺负了一次龙虎山,反正这么多年下来,镇妖司也没少欺负,多一次少一次的,想必大天师也不会太过在意。

  在意又如何?小天师都在陈玄策手里握着呢,大天师还能咬人不成?

  日头西斜,屋子里的光线很暗,陈玄策没有去点灯,只是坐在那里静静沉思。

  顾无衣不出意外的被大管家甩掉了,好消息是,大管家消失的方向是东海。

  可以将行者藏身之地,定在东海上面。这样的话,祁家入驻广陵,与白鹿书院和桃花岛成掎角之势,虽不能按死手中有超品的行者,但至少能让徽州安稳,不至于妖邪四起乱起来。

  京州有原镇妖司黄字组现黑衣卫镇邪司坐镇,加上那是大梁皇城所在之地,真乱起来,在‘镇妖司已毁’的现世面前,皇帝应该不吝于动用大军镇压妖邪。

  赤州有龙虎山在,老镇妖工具人了,也不用太过担心。

  玄州有通天观,反正这些日子行者的人在玄州很老实,虽不知为何,想必不是因为紫竹学府那群书呆子。即使玄州乱了通天观不出手,紫竹学府那根竹子不久就会到陈玄策手里,深耕玄州二十年的紫竹学府,应该能堪大用。

  至于陈玄策让洪小天弄死了出身紫竹学府的州牧顾牧这事儿会不会让紫竹学府不稳,陈玄策连考虑都不考虑。

  真不听话,就将竹子封禁了之后送去佛国,让陈小骨找一群和尚天天围着竹子念经,毁不了紫竹学府的文运,也能恶心死他们。

  禹州有南王在,别看现在南王终日声色犬马,据陈玄策所知,禹州是整个大梁内,甲士最多的地方。明面上那些,是给皇帝看的。每年退下去回家种地的那些,给了甲胄,转身就是甲士。

  青州无需多管,白山黑水一群大妖,在有一批子孙被赦封之后,正忙着稳固白山黑水气运呢,不仅如此,甚至还虎视眈眈的盯着青州草原上那群失了头狼的蒙古人。

  青州起妖邪?黄白狐柳灰第一个不干!白山黑水苦多少年了?好不容易有机会走另外一条路,谁敢闹事儿那是纯纯的找死。

  据陈玄策所知,已经有不下两百死性不改的妖族,入了苍龙的肚子!

  麓州?麓州是个问题。

  但麓州产粮,麓州乱,镇西军宁可放弃玄州与佛国边境,也要杀入麓州镇压。

  剩下的,还有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洪州。

  那地儿,乱就乱吧。

  虫豸遍地,除了少数土蛮外,在那处的人不多。ωωω.χΙυΜЬ.Cǒm

  行者要是想靠着洪州乱,来撬动九州这盘棋,随他去好了。

  “驱虎吞狼,九州宗门圣地为了自家子弟,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已经开始镇妖邪了。想让九州妖邪冲天起,这盘棋,在武州。”

  昏暗的房间内,陈玄策双眸发亮。

  “赦封大典他们把我撵走了,那就在洪州,碰上一碰!看看是镇妖司一触即碎,还是你行者头破血流。”

  稳下一直忐忑的心神,陈玄策起身,迈步出了房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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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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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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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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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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