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六,距离北境还有百十里地。

  昨夜没有连夜赶路,小青虽是五十年道行的妖,连续走了两天一夜也累得不行。

  马车上四个大活人,加上陈玄策手中一直举着的七十六斤的惊龙枪,能坚持到昨天晚上已经是奇迹了。

  这还是车轮子干飞之后,被陈玄策吓的。

  要没那事儿,小青昨天中午就撂挑子了,见过欺负人的,没见过这么欺负妖的。

  陈玄策那一枪一枪的练,马车没翻,小青觉得它居功至伟。

  休息一夜,睡了个好觉,早晨出发的时候小青精神满满。

  盖因陈玄策昨晚赏了它一大块兔子肉,这是昨天傍晚陈玄策出去猎到的。京都城往北,过了连绵群山后,人烟不见,野味儿成群。

  陈玄策露了一手叫花野鸡和叫花兔,吕重楼吃的极为满意。

  早饭是昨夜剩下的肉和着糙米熬的粥,吃饱喝足再次出发。

  午时刚过,陈玄策停止了出枪于盲,睁开了眼睛。

  远处两座大山之间,横贯着城墙,此处便是大梁北境雄关,镇北城。

  山上,则是巍峨北境长城隐在山林中,偶见一角,古朴斑驳。

  陈玄策看到的镇北城南城墙,仅有四五米高,略显寒酸。然,另一面的城墙在陈玄策这个位置也能看到,高度可见一斑。

  一面抵御外敌,一面对着大梁,这样建造,他日关隘丢了,也好打回来。

  没有打扰守军,更没有去麻烦晋王。

  还好没去拜访晋王,烧死了人家王妃还拜访人家,百分百吃闭门羹。

  而且,晋王此时也不在北境,已于清晨启程走了另一条路赴京都去给他老嫂子祝寿去了。

  入了城之后,四人先是找到一酒楼填饱肚子。

  镇北城距离京都四百七十里,看似不远,风格却是和京都城完全不同,京都城的酒楼热闹无比,人人闲适,菜品精致。

  边疆烽火,烧不到京都,日夜笙歌,繁华安逸。

  镇北城的酒楼则是处处透着边疆的风情,碗筷粗陋,菜码极大,就连小二的嗓子都比京都城的同行粗了不少。

  俩地儿相同的则是,都有那说书的先生。

  这职业是吃喝全靠一张嘴,说得好的,口若悬河,舌灿莲花;至于说的不好的,要么转行要么饿死。

  这家酒楼的说书先生,水平不一般。

  年纪四十出头,留着三缕美髯,身形消瘦,颧骨突出,双目炯炯有神,开口言之有物,闭嘴让人人遐思,极为引人入胜。

  树长老这曾经当过靠嘴皮子吃饭的儒生之人,都听的津津有味。

  “要说这当今这世镇南境的南王,他可不一般。”

  就有食客问了,“怎个不一般啊?”

  说书先生微笑颔首,悠然自得,嘴唇微张,道:“要问如何不一般?这就要说到南王早年的经历了。”Χiυmъ.cοΜ

  随后抑扬顿挫,语调悠然,将南王赵南天当世子时的纨绔当街、风流韵事描绘的头头是道,让人嘴上恨得牙根痒痒,心中则是恨不得能替代了南王行那日日荒唐之事。

  接着又讲到继承了王位后赵南天的意气风发、纵横捭阖、铁血镇压石鼓书院等事迹,听得众食客是如痴如醉,恨不能立刻拿起家中藏剑,跟在南王身后砍死那群遭瘟的书生。

  就着说书先生的故事,陈玄策四人这一顿饭吃的是非常满意。

  菜码大,味道一般,架不住说书先生说的太过让人入迷,早就不知口中所嚼何物。

  吃完饭,吕重楼轻压一口粗茶,随后对着树长老说道:“白鹿书院的?”

  树长老老脸微红,轻轻点头。

  吕重楼可没给他留面子,张嘴吐槽道:“天下敢这么先损后捧,还不提赵南天打油诗的儒生,也就你白鹿书院的人了。咋,你们家头这么铁,要做那古往今来第一清流了?就不怕其他家口诛笔伐,骂你们为了一口皇粮不要读书人的气节?”

  树长老摇了摇头,回道:“白鹿书院是白鹿书院,他们想怎么讲就怎么讲,与我何干?而且,你当我那侄子是好相与的?”

  吕重楼笑的跟个老狐狸一样,问道:“白小子入了一品了?”

  树长老无奈的点了点头,回道:“我给庆芝说了,小高也知道,上个月月底,白小子望东海潮起潮落,思天下分合人间疾苦,入了太平境。”

  吕重楼得到了确定的答复,满脸的幸灾乐祸,说道:“宋北城要是知道,怕不是要气的吐血?白小子这一入太平境,青峰书院这么多年的谋划,白忙活喽。对了,树老鬼,白小子今年还不到六十吧?”

  树长老‘嗯’了一声,算是确认,接着又补充道:“五十八。”

  “五十八得太平?白鹿书院这是执天下儒道没头了!青峰书院也是活该,背刺之家的传承,该当如此遭遇。解气,解气啊!”吕重楼说到这,声音略大的招呼道:“那说书的小先生,当赏!”

  说罢,看向了陈玄策。

  陈玄策二话不说,拿出了十两银子,递给了陈芊芊。

  刚刚他听的痛快,这南王赵南天的事儿他还是第一次完完整整的听到,就是里面那个配角玉面书生,总觉得听起来耳熟。

  陈芊芊接过银子,莲步轻摇走到了说书先生面前,双手托举,将银子递给了那美髯书生。

  那说书的先生伸手接过,轻轻点头示意,而后张嘴唱到:“白鹿学子,颜泰安,替百姓敬谢恩客赏。”

  吕重楼听着很是疑惑,面有严肃的问向树长老:“这小先生姓严?”

  树长老知道他想差了,解释道:“颜面的颜,泰安取之国泰民安。这小子我知道,我那侄子白文武的第五个弟子。你别问,我直接给你说吧,泰安和白文武走的路不同,这小子走的是自己悟出来的安民之路。刚替百姓赏的意思是,这银子他分文不动,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吕重楼听到不是姓严,这才脸色稍霁,又听说这颜泰安走的是从来没听说过的儒家之道,更是开心。

  “好,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小子,前途无量!”

  陈玄策听到颜这个姓,很是感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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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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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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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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