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住的地方海拔有七八百米,这在当地还算地势比较低的,周围山的海拔都在一千多米,属大别山山脉。房子在两山之间的山凹里面,当地人称为“冲”。房子后面是一层一层的梯田。田里种茭白。海拔高的地方适宜种茭白,病虫害少。在这里见到太阳要到早晨九十点钟。村主任很热情,带我们四处走。在镇上没有见到一家装空调的,问老乡说是不需要,说这里夏天很凉快,晚上还要盖一床薄被子。村主任家里的房间很多,我和老李一人一间客房。山里非常安静,吃完晚饭,七点多我就上床睡觉,一觉睡到自然醒。
但我发现主任的眼睛是青的,我问他怎么搞的,他说让村里一个村民打的。主任家是一幢四层楼,门口挖了水塘,里面的野藕已挖掉了,养了甲鱼和黄鳝,来客人就喊他儿子拿网下去捞。他以前在城里做建材生意,很早就脱贫致富了。乡里说要找个能人做致富带头人,就把他给选上来了。他苦笑着说:“我也不想干!”他老婆在旁边插嘴说:“你不知道村里的事情多难干,眼睛昨天好险让人打瞎了!”他老婆说你到乡派出所去报案,不处理打人的人,咱们就不干了!他愤愤地把烟头弹出去说:“滚!你懂个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他家三个儿子,放话了,豁出一个儿子跟我们拼呢!”
这里山高林密,野生动物很多。村长告诉我们,傍晚时候,路上常常能看到野猪,他还带我们在附近转了转,但奇怪一头也没有看见。他说平时野猪很多的。我说估计是看到我们躲起来了,怕我们吃它们。野猪这东西倒不大招惹人,但是祸害庄稼。常能看到山地边种的玉米、山芋被野猪拱倒一大片。野猪是受国家法律保护的,不让打,秋天庄稼熟了,常常从山上下来糟蹋粮食。山民对它很头痛。
因为不是什么名胜,少人来。偌大一座山,只有我和老李两个人。带的吃的和水就扔在岩石上,回来时动也没动。下午时候我和老李登上山顶,在山顶上可以望见潜山。沿着山路走下来,已是暮色四合了。山里傍晚天黑得格外快一些,从山上流下来的水,一直陪着我们走到山下,一路上能听到潺潺的水声。水在卵形的山石上曲折地流着,如鸣佩玉。
初霜后落下的红叶,在一派清流中回旋不定。山谷里有各种各样昆虫的繁响和青苔的气味。在山里这几天,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这里的鸟。这里的鸟太多了!村里人说山里的鸟一贯这么多,说春天来,鸟更多,那时山里的映山红也开了,那叫一个好看!他说秋天你们如果晚来几天,那也好,山上的林子红了。我说怎么好看法?他说比花开还好看。究竟是怎么好看法子,到底要看过一回才知道。
在这里清晨和黄昏最常听到的是各种鸟鸣,有画眉、斑鸠、灰喜鹊,还有各种叫不出来名字的鸟。早晨空气很凉,我常常被鸟鸣声惊醒,光着腿站在阳台上听,一只鸟鸣停了,另外一只在近处或远处又响起来。
卧室的窗外有一丛竹林,从竹林里常常飞来一种黑色身体橘红色尾巴的小鸟。它的胆子很大,常常飞到我面前的露台上。露台上晒了许多南瓜子,瓜子被浓重的露水濡湿了。这鸟是飞来吃瓜子的。它身上的羽毛像丝一般发着亮光。小鸟一边吃瓜子,一边把头一点一点地叫。声音小小的,显得非常稚气。我可以清楚看到它喙上的绒毛和纤细脚爪。
山里人家起来早,大概五点多钟的时候,就听到路上有人来来往往的声音。山被一层黛色裹住了,云从山脚下蒸腾起来,山被一层一层抬高了。远处的山像云端的大城,巍然峨然。山脚下农舍屋顶上冒出了炊烟。这些烟直直升上来,在高处遇上了风,就和其他人家烟囱冒出的烟纠缠到一起,然后又决然分开,最后越来越薄,和远处的黛色混合到一起。我问旁边的李先生说这能画出来吗?他也站在旁边看很久。他说:“大约很难。”画不难画,难的是画出那种气氛。鸟鸣你怎么画?空气中那种味道怎么画?
山上有许多树。每棵树上有一个编得非常精巧的鸟巢。有些鸟巢我认识,有些不认识。不认识的多一点。鸟巢和树都配合得十分巧妙。选择建房子的地段都很好,巢与树枝像长在一起似的。林子里多的是建房的材料,树枝、藤蔓、草茎、枯萎的芒草。鸟在天空穿梭,像人忙着装修房子似的,一会儿扛点水泥,一会儿买点五金,嘴里从来不闲着。它们把各种建筑材料用嘴运来,然后歪着头端详着鸟巢,仔细用喙把枝条穿进去。
这些枝条都搭配得很巧妙。有一种灰色的小鸟,它的巢筑得最精美。它用嘴把一根藤子弯过来,然后从缝隙里穿过去,弯完一圈后,再回头绕一遍,像个熟练的篾匠。一整个上午我就坐在岩石上面看它建房子。地上有些散落的藤条,我捡起来用手试着弯了弯,觉得很坚韧。这只鸟把房子主体弄得差不多了,然后就站在巢边顾盼自雄。它把翅膀展开,如同张开一面帆一样,然后就放声鸣叫,声音好听极了,似乎在说:“我有房子啦!看看我的新房子!”这时飞过来一只灰色的鸟,它的头部有一小撮白毛,看得出这是一只雌鸟,它来验收了。它偏着脑袋左看右看,然后伸出嘴巴在巢上敲击了几下,试试看它是不是很结实,看完后飞到远远的一棵树上,对这房子表现出不屑一顾的样子。公鸟再次扇动翅膀做出邀请的姿态。
还有一种鸟的巢做得像个篓子一样,口小中间大。它是用山上的一种芒草编的,这种草很长,有的山上一棵树也没有,全是这种草。这种羽毛灰青色的鸟把草缠在一起,然后弄来泥巴把鸟巢上一层细泥,做得像个工艺品一样。大山鹊的家做得埋汰一点,这家伙不讲究,身体也胖,落到树上,会踩掉许多叶子、果子。它的窝就用一些树枝粗粗搭在一块,让人老是担心它会塌下来。
雌山鹊常常会把公的大山鹊从窝里啄出来,像一个老婆把笨手笨脚的老公从家里轰出来一样。这只被轰出来的大山鹊无聊地啄着树上的野果,并不吃,啄着玩,风掀动它身上的羽毛,显得很无聊的样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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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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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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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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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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