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民国传奇:盗取天火的大亨>第24章 像一条水蛇
  “你想买多少哇?家中积攒下来的余钱又不多,全部都买了,万一有什么应急的事儿急需钱,上哪儿找呀?”

  杨厚实放下长杆子烟斗,起身走近方嫂跟前,帮助叠一块旧布片,说:“怕什么呢?我现在不是在山里挖煤吗?每月还能领到几十、上百块钱,再说,你有时候还去挑点煤呢,两个人的收入多少还能省下来一点。”

  方嫂微微嗔道:“你呀,就想到我还去挑点煤,也不想想我已经有妊在身,还能挑多久呢。”

  听方嫂这么一说,杨厚实倒是立刻认真打量妻子的体形来。他从侧面看看她的腹部,只觉得还是和以前一样平展展的,没有发生明显的变化。看着,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激情。阿杏和小家才都出去玩了,于是,他忍不住撩起方嫂的衣裳,把耳朵贴近她的肚脐眼。

  “你、你这是做什么呀?”方嫂脸庞发热地问他。

  “别嚷嚷,我听听看我的儿子在里面喊爸爸没有。”杨厚实一本正经地说。妻子的肚皮滑溜溜的,暖乎乎的,细嫩的肌肤几乎吹弹可破。一起一伏的呼吸声从她的腹部里面传出来。

  方嫂轻轻地推开他的脸,娇嗔地说:“傻瓜,才三个多月,还未成个人儿,怎么知道喊你爸爸呢!”

  “不!我偏要听嘛!”杨厚实反脸转过来,眼睛向上看着,无意中从衣裳下方觑见妻子胸口前坠下的两只圆溜溜的圆香。虽然有衣裳遮挡着光线,可是,他仍然看得很清楚那两点暗红色的比以前泛开了许多,凸出的草莓直挺挺的往上翘。一股郁的乳香扑入他的鼻孔内,他使劲地吸着,鼻翼翕翕而动。

  他看见,随着方嫂的呼吸,两只白兔轻匀地起伏。杨厚实看着,看着,只觉得自己下边的玩艺儿渐渐地勃动起来了。他忍不住把一只手向上伸进去,轻轻地捏住爱妻的圆香。

  方嫂打个冷颤,忙把丈夫的手推开,说:“你的手冷冰冰的,好像一条水蛇。”

  杨厚实逗闹道:“什么蛇呀?等会儿我的水蛇钻入你的下边,你就不会说冷冰冰的了。”

  方嫂被自己的男人逗弄一下,也忍不住了。她伸往丈夫的裤裆抓去,说:“你呀,真性急。实在熬不住,就去把门闩上,免得等一下有人进屋看见。”

  耕云播雨之后,杨厚实感到浑身一阵舒畅轻快。

  方嫂系好裤带,嗔道:“你呀,真是一只馋猫,光天白日的也要做这种事,真不知羞!”

  杨厚实笑道:“人家在山里熬了这么多天,见不着你没事,可是一看见你的身体就自然反应,哪还能忍得住啊!”

  方嫂反诘道:“见我就忍不住,不会吧。结婚前,你在我家里出出进进,热天穿的衣裳又薄,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反应?那天晚上你第一次在门口外面偷看我换衣裳,你瞄见我胸前一丝不挂的雪白的肌肤,怎么又挺得住了?”杨厚实又笑道:“嗨,别说啦!那天晚上你害得我都湿了,好久都都能恢复正常。”

  妇人嘲谑了一句:“嗬,湿了才好呢!谁让你那么怕死呀?我还以为你的鸟鸟都缩进肚子里面了呢!”

  “你好坏,希望我的鸟鸟失去功能了哇?”

  “你才坏呢,刚刚给了你你还不满足吗?”

  夫妇俩互相挑情骂俏了好一会儿。小屋里充满了生活的乐趣。

  激情过去之后,杨厚实认真地接过方才的话题说:“淑兰,你说,我们再多买50股好吗?”

  方嫂好像没听见丈夫的话似的,她仍在回味方才的快感。

  “哎,我问你,你说呀。”杨厚实提高话音,几乎吓了妻子一跳。

  方嫂愣怔一下,才明白男人问她什么。于是简单地说:“买就买吧。”

  她走到角落,打开笼箱,从里面取出一个红布包。她打开红布,数了数银元,慎重地放在丈夫的手上,嘱咐说:“拿好啊,千万别像上个月那样让小偷扒去了!”

  杨厚实说:“哎呀,还是你拿钱稳当点,我们一块去买股票吧!估计现在办公室那儿挤满许多,你在旁边帮看着,这样也好照应,防范小偷。”

  杨厚实之所以说这话,是因为上个月经历过的一件事让他仍觉得心有余悸。

  上个月,刚刚从公司办公室领回打工钱,方嫂给钱杨厚实叫他上街扯几尺布回来做衣裳。谁知到店铺叫韦老板剪好布料准备付钱时,才发觉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扒手摸去了。他把口袋翻出来,口袋好好的,没有破洞,他猜想是被人偷走了。回到家中,他告诉方嫂,方嫂心痛了好几天。是呀,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不小心弄丢了,能不痛惜吗!

  方嫂藏好余钱,杨厚实催她出门,她说:“赶投胎嘛,我先去厨房洗洗。你刚才那些东西粘粘黏黏的,不洗干净一点也不舒服。你要走就先走,我随后就来。”

  “那你快点洗吧,我等你。”

  杨厚实老老实实地坐着等妻子。他想,做女人就是有点麻烦,还是做男人好,干什么事情都方便利索。如果人生中还有下一辈子,他还要继续做男人。

  不大功夫,方嫂出来了,她把钱藏在贴衣袋内。于是,夫妻双双出门了。

  他们家离镇上闹市不远,远远就听到集市上的熙熙攘攘声。天上下着毛毛雨,寒风迎面吹来,细雨飘洒在脸上。方嫂赶紧把戴在头上的竹叶帽压低点。

  经过程一民家时,方嫂说:“我看看,阿杏他们在不在阿民家玩。”

  她推开程一民家虚掩的门,果然阿程婆正在跟阿杏、小家才,还有邻居的几个孩子讲故事。

  门板“吱”的一声响,阿杏扭过头,见是阿妈,便问:“妈,你和阿爸去上街啊?”

  “嗯,你去不去?”

  “不去,我和哥哥在阿程婆家玩,阿程婆方才给我们讲牛郎织女的神话故事,太好听了。”

  杨厚实跟着探头进门,看见屋里就两个孩子,便问:“家才,阿程婆和和叔叔呢?”

  小家才说:“阿程婆和程叔叔说是要买什么股票去了,婆婆叫我们帮她看家。”

  “哦,那你们就好好在这儿玩,别出去,外面下雨,淋湿身子会生病。”

  “嗯,爸爸,你们放心吧,我和妹妹不会出去玩的。”

  阿杏问她妈妈:“妈,你和爸爸上街买什么东西?”

  方嫂轻轻抚摸一下女儿的头发,亲昵地说“乖,我和你爸上街去买股票。买得股票后我再和你们爸爸买点肉菜回来,晚上吃。”

  阿杏高兴地欢叫起来:“妈,我要吃鱼!”

  “好好好,妈就给你买一条鲢鱼回来清蒸。”

  夫妇两人离开阿程婆家,向公司办公室走去。快走到公司办公室时,正好碰上肖英迎面走来。肖英今天穿着一件新缝好的碎点蓝花色的唐装衣裳,她做的衣裳很得体,不宽不窄,刚好将她那纤巧的身段显现出来。细细的腰身,宽宽的下摆,她的穿着十分好看。

  “杨大哥、嫂子,你们也是去买股票啊?”肖英浅浅地露出笑靥问道。

  方嫂说:“阿英,你不上街啦?”

  “怎么不上,我刚从公司办公室回来。”

  “你买有股票啦?”

  “买了,买了150股,一共150元。”肖英从口袋里掏出个红缎面本本,说,“喏,这是公司发给的股票证。”

  杨厚实接过股票证,翻开来看,内页盖着一枚鲜红的印章!印章刻着:广西省清江镇黑牯岭煤矿股份有限公司。里面还写有肖英的名字,注明认购股票金额,并且还盖有董事长乔应天、总经理乔克仁两人的大印。印泥还未干,说明是刚刚盖的章。

  “杨大哥,你们快点去买吧,有好多的外乡人都赶来买呢!”肖英说。

  杨厚实将股票证还给肖英,说:“你的动作真快。”

  “买快点好回去做家务活。”肖英藏好股票证,把辫梢一甩,说,“好啦,我先回去了,你们去吧。”

  肖英走后,杨厚实回头看看她的背影,说:“阿英这姑娘真活泼,长着一张甜甜的嘴巴,可惜强仔没有福气,未能娶她过门就死了。”

  “唉,都是命中注定的。强仔刚死的时候,阿英悲伤了好几天,也辛苦劳累照顾了好几天文妈。那几天下来,她两边的面颊都瘦陷了一圈。”方嫂说。

  杨厚实转脸向方嫂投去一瞥,说:“淑兰,过些日子等阿英把不幸的悲事忘了,你问问她,镇上的小伙子她要是看中了谁,讲给我听,我好去撮合撮合。”

  方嫂笑道:“得啦,我还怕你做不好媒公呢!”

  “你别小看我,我……”

  “我什么?你要是会做媒,当年你怎的就讨不到婆娘。”方嫂嘻笑着挖苦一句。

  杨厚实凑近方嫂耳旁,低声道:“傻妹子,当年我要是讨了婆娘,现在你还有机会做我老婆吗?”说罢,他露出一副得意的神色。

  方嫂半是嗔半是爱地推开他:“发什么神经哪?这是在大街上,让人家听见你说这话,羞死人了!”

  “羞什么呀,我又没在路上对你动手动脚。”杨厚实不以为然地说。

  赶集的人们来来往往,不时有熟人和陌生人经过他们身边,熟悉的热情打一声招呼,生疏的也没注意他们说些什么,倒是听到走过身边的行人不时兴奋地谈论关于认购买股票的事情。

  杨厚实和妻子来到公司办公室门口前,只见这里还围着许多人,看发行股票简章的,互相看股票证的,正在商量买股票的。

  有一个从外乡来的汉子披着被毛毛雨淋湿了的蓑衣,水珠顺着棕毛滴下来。他挤进人群中,大伙儿怕蓑衣上的雨水碰湿了他的衣裳,纷纷让路。

  杨厚实看见小南、阿眯哥也在这里,问他们买了股票没有。

  阿眯哥说:“钱在我老婆手里,他做不了主,只是来凑凑热闹。”

  “那你怎么不叫你老婆来呀?”

  阿眯哥叹气说:“嗨,她说有钱留着买衣裳穿,买烟抽,买酒喝,买股票有什么用。还说井下两块肉,不准哪天被顶板压死都不知道。”

  杨厚实说:“晦气话,你死了她吃狗屁啊,真是的!”

  “没法子,这个家由她作主,我不敢不听她的!”

  “真是不卵不泡,一个大男人都做不了主。”

  阿眯哥苦笑说:“唉,要是我老婆能象嫂子这般贤惠、善良就好罗。”

  方嫂听他这么一夸,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最怕别人讲丈夫是老婆奴,现在听到阿眯哥当着她的面夸她,内心感到很欣慰,但嘴上却说:“哎,我哪能比得上罗嫂哟!她又懂得当家理财,又懂得体贴你,你前世不知烧了多少炷高香才修来这样的福份哪!”

  “得得得,这个镇上恐怕就只你夸她了。”阿眯哥苦笑说,“嗨,有时候她凶起来的模样你还没见过呢,连鬼都怕她三分!”

  “哈,你这话说的那么恐怖,可能鬼才怕你三分呢!”方嫂调侃他一句。

  阿眯哥连忙用手捂住嘴巴,尴尬地笑了笑:“嘿嘿,瞧我话又多了!呃,方嫂,你可别把我方才说的话告诉她听啊,不然……”

  方嫂掩口笑道:“好啦,好啦!快回去吧,不然,她又要揍你pp罗!”

  就在这时,突然有个妇人惊叫一声:“哎呀,钱,我的钱包,我的钱包被扒手偷啦!快,快抓住他,是他偷了我的钱包!”

  杨厚实顺着那妇人手指望去,不远处有个小个子的年轻仔冲出人群,跑得老快。一看见小偷行窃,杨厚实就气愤得七窍冒烟。上个月他在布店被人偷去钱时,心里就发誓,他娘的!以后要是再让他遇见三只手,非把他抓住揍一顿不可,以解心头之恨!于是,他二话没说,拔腿追上去。

  杨厚实一边跑,一边喊:“站住!你快给我站住!”

  小偷见后面追来一个粗壮汉子,慌不措路。跑着,跑着,他两腿一发软,双膝跪下来直求饶:“大叔大伯,可怜可怜我,别揍我啊!”

  杨厚实跨上几步,一把揪往小偷的衣领,拳头举得高高的,手指骨节攥得“格格”响:“钱哪,快把钱包拿出来!”

  小偷哭泣起来:“大叔大伯,可怜可怜我吧。我老妈病了,没钱给她抓药,我……我没法子,就……”

  杨厚实心肠慈善,见他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满脸稚气,听他这么一说,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了手指,随着扬起的胳臂也放下来了。好人的心肠总是软的,一丝隐缕恻隐之情立刻占据他心坎,他半信半疑地说:“小弟弟,你小小年纪,不会是编造假话来骗人吧?”

  男孩满面泪痕:“大叔大伯,我说的都是真的。”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钱包,跟着钱包出来的还有一张纸片,他说,“喏,这是村上郎中给我老妈开的药方。可是我家里穷,没有钱买药。我想,今天是清江镇的集市日,赶集的人多,又是黑牯岭公司发行股票的日子,心想寻个机会下手,好给我老妈拣几付中草药回去。”

  杨厚实拿过那张药方看着,上边果然写着十几味药名,是治疗哮喘病的方子。他心软了,不由缓缓松开一直揪住对方衣领的手,把男孩从地上拉起来,同情地说:“啊,你老妈患了哮喘病。”男孩点点头,他不敢抬眼望那双犀利的目光。

  “你母亲要是知道她服的药是你用偷来的钱买的,你说,她能服得下么?你说,她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去偷钱来给她治病么?”

  “……”男孩自知有错,一时哑口了。

  被偷钱的妇人跟着追上来了,她气愤得脸包发白,一眼看见男孩手中还在拿着自己的钱包,伸手抢过来。她扬起手掌,就要掴下去。

  杨厚实拦住妇人的手,劝道:“嫂子,别打了,钱包追回来就是了,他也是被生活困难所逼迫的。既然他承认错了,就原谅他这一回吧!”

  妇人心中不快,可是看在杨厚实的面上,只好骂咧咧道:“哼,如果不是杨师傅替你说话,看我非掴你几个耳光不可!”她一边骂着,一边回头向公司办公室走去。她要用这些钱去买股票呢!

  杨厚实看见男孩的头发和衣裳被毛毛雨淋湿了,便将自己的竹叶帽戴在他头上。然后安慰他说:“小弟弟,别难过,等会儿大伯带你去药材铺抓几付药回去给你老妈治病。”

  男孩发怔了,他睁睁地望着眼前这位憨厚的粗壮汉子,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也以为是这位粗壮汉子说错话了,竟连杨厚实推了他几下,他两腿几乎一动未动,仍然愣怔怔地站在原地。

  “喂,走哇!”杨厚实催道。

  “上哪?”

  “到药材铺呗!”

  这回男孩相信了,他听清楚了。他知道,今天遇上了一个大好人,一个大慈大悲的好人哪!这下子,他竟然又落泪了,这泪水的滋味已经不是起初悲戚戚的泪,而是涌满感激的情意啊!

  方嫂在办公室门口等了好久,见妇人已经拿着钱包回来了,可是丈夫还未见回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着急地问一声那妇人,对方气咻咻地说:“你男人哇,天生一副软骨头。方才抓到小偷,还替小偷说情呢!”

  “替小偷说情?”

  “是啊,我想打小偷几巴掌,你老公就是不让我打。不知他今天早上是不是吃错了药,脑子进水了!”

  方嫂被这个女人的话浇得一头雾水,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于是,她朝杨厚实追去的方向走去。刚走到小巷拐弯处,却见丈夫跟着方才偷钱的男孩迎面走来了。她更是莫名其妙。

  杨厚实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向方嫂说了。方嫂听罢,也很可怜男孩的处境,她联想起有一次自己病倒了,没钱抓药,女儿阿杏便到菜地偷摘人家的瓜菜拿到集上卖,换钱抓了一付药回来的情形。后来,她懂得这件事后,狠狠地打了两鞭子阿杏。打罢,她又搂着女儿哭了,唉,可怜天下穷人孩儿心啊!现在,自己男人带男孩去抓药,她理解他的心情!

  方嫂见男孩胆怯怯地望着她,她不认识他,便平心静气地说:“小弟弟,你家不是住在本镇的上吧?”

  男孩慑懦道:“我家……住……住在黄坡村。”

  “啊,黄坡村,离这有十几里路远呢!”方嫂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告诉杨厚实知道。因为他不是本地人,不知道黄坡村在哪里,离这有多远。

  接着,他又问:“你爸爸呢?你爸爸不在家吗?”

  “他出去躲债半个月多了,一直没见影子。我妈又是着急又是担忧,这样一来,哮喘得紧了,有时候严重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男孩难过地哽咽着说。

  “唉……”方嫂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到了药材铺,杨厚实把男孩的药方放在柜台上,叫郎中按方子抓五付药。医生抓完药后,小心地用麻绳捆扎好。杨厚实付过一枚银元,然后取药包让男孩拎住。末了,慈情地嘱咐道:“小弟弟,回家后就给你妈熬药喝,记住哟,以后再也别干那种偷偷摸摸的事了哦!”

  男孩感到得再也忍不住了,他“扑通”一声再次跪下来,向他们叩头道:“大叔大伯,大婶,我记住你们的话了。一辈子也忘不了你们的恩情!”

  “快回去吧,你妈在家里等着你呢!”方嫂拉起男孩说。

  男孩眼眶里啪啪落下几颗大粒的泪珠,他感激地看了看眼前的这两位好心的夫妇,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最后,他向他们深深地鞠个躬,转身就走。

  杨厚实见男孩忘了戴帽子,拿起搁在柜台上的竹叶帽,走出门外,追上几步,叫道:“喂,小弟弟,你的帽子。”

  男孩停下,杨厚实给他戴上帽子:“天上下雨,小心别让雨淋湿了药。”

  男孩答应一声:“嗯。”

  杨厚实和方嫂伫立在药店门口,久久地目送着男孩的背影。忽然,杨厚实想起了什么,他又追上去喊起来:“喂,小弟弟,等一下。”

  他追到男孩跟前后,说:“呃,要是你爸回家了,你告诉他,就说我们黑牯岭煤矿要扩大生产,公司要招收新工人。叫他也来我们镇上挖煤吧!”

  男孩又“嗯”了一声,终于,他渐渐走远了。

  目睹小男孩渐渐离去的背影,杨厚实怜悯地叹一口气:“唉,听这个孩子说,他家挺困难的,老爸逃出去躲债了,老妈患哮喘病,方才给他买了五付药回家,能顶多少事呢!”

  “没法子。往日遇到这样的情形太多了,你的心肠再善良,又能帮多少忙呢!”方嫂对他说。

  “能帮一回算一回吧。”

  “只有他老爸及时回家,到矿上挖煤,才能缓解一下家里的困难。”

  杨厚实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方才忘了问那个男孩的名字,不然再过两年他满18岁了,就叫他到矿上挖煤,在井下干活,虽然辛苦一点、累一点,总比到处流浪、到处偷摸扒窃好得多!小小年纪就偷摸扒窃,要毁了这个孩子的一生啊!”

  “嗯,你说的没错。走吧,相信有一天总会在集市上看见他的,到时候你再好好劝说他吧!”方嫂劝他一句。

  语毕,她拉着丈夫的手,重新回到公司财务办公室门口前。

  余歌林收到从家里来的一封信,父亲说在城里有人给他介绍了一位漂亮的姑娘,而且他已经见过那个姑娘了,女方美貌如花似玉,保证让他一见钟情。希望他抽时间赶紧回去见见面,相相亲,不然姑娘就不愿再等待下去。因为向她求爱的帅哥屈指也数不过来呢!

  余歌林看完家书,整个心思顿时完全陷入甜蜜的遐想之中。

  他父亲余太元在信上说,姑娘认识他,可是她叫什么呢?信上没有写,为什么不写出来呢?偏偏让他猜谜。或许老爸不知道姑娘有名字,或许有意让他回到家后突然给他一个惊喜。

  有些事情就是有点怪,如果你事先懂得太多太清楚,获取到手后往往失去新鲜感,因此,对于某些有神秘感的东西,保持适当的距离才能让你对它产生美感,你才希望尽快拥有它,得到它,同时也会努力珍惜它、呵护它。

  余歌林去年8月份是怀着远大抱负来到清江镇开发黑牯岭煤炭资源的。然而,辛辛苦苦忙了一个冬夏,公司的生产始终未见明显的效益,相反,一直处于亏本的被动局面。再加上公司生产条件简陋,路途远,隔日要到井口那边走一趟,来来往往,确实累得够呛。

  渐渐地,他对开办煤矿失去了信心,也失去了兴趣。他思忖道:他妈的,在这老鸦飞过也不愿落脚的黑山沟,别说开煤矿,就是开金矿,也混不出什么名堂来。

  为了打发无聊的心情,他学会了打麻将,很快,犯上了“围城瘾”。那天晚上,在韦老板家正玩在兴头上,眼看一手好牌就要和了,没想到,自己打出的一张臭牌刚巧是下家韦老板的独听牌,简直气得他七窍冒烟。没想到,乔克仁此时也在叫他,于是,他索性把输牌的火气往乔克仁身上冲去。

  他当时的态度比任何时候都凶,嗓音也比平时粗得多,而且还当着他的面说了一句粗鲁话。直到现在,他还不明白自己那天晚上竟然会对自己的同学、同窗好友失去理智,突然对乔克仁发那么大的心火,是生活上的不顺心,还是怪乔克仁害得他来这黑山沟吃苦?都是,但也不都是。

  幸好,乔克仁很有函养,没有当场和他撕破脸,也没有计较自己的面子和自尊心。翌日,他好像忘记了昨天晚上不愉快的事,没有提起当着余歌林的面提起打麻将的事,只是叫他、甫茂华、许厂长和公司董事长乔应天等人,一块在公司办公室研究商量扩大发行股票的事以及在山外打新井的事。

  下午,他们一块带着许厂长进山里,察看了几个井口的巷道和工作面的情况,同时确定在山外打新井口的位置。

  关于公司扩大发行股票和山外打新井口,余歌林感到信心不足。因此在会上几乎没发表什么意见,他只是粗描淡写地说:“试试看呗。”

  乔克仁已经看得出他心里闹别扭,到底是什么原因,他去问余歌林,余歌林也没说。

  白天,公司在办公室门口发行股票,余歌林照样去打他的麻将,手气仍然很糟,连连放了几次“炮”。中午,他垂头丧气回到客栈,就收到了家信。

  吃过晚饭后,余歌林再没有去韦老板家砌“围城”了。他把父亲的信从头到尾再看一遍,他感到这封信很有回味,第一次令他认认真真地思考个人的问题了。是的,一个年轻人到了一定年纪,总要自然而然地考虑婚姻大事的,即使本人不考虑,做父母亲的或者朋友同事也会从旁边帮一把。甚至有的人尚未出世,父母就指腹为婚,或者抱养童养媳了。

  余歌林长着一副清瘦的高个子身材,腰肢显得十分修长,一双眼睛呈八字形,不时流露出狡黠的目光。他的脸庞俊美,头发梳得油亮,平时开口喜欢装腔作势,时时流露出油腔滑调的样子,他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经常哄得一群女孩子象蝴蝶似的围着他身边飞来飞去。

  还是在学校念书的时候,他就同时和几个女学生整天嘻嘻哈哈,也不知道他到底真正的爱上哪一个。但是直到大学毕业,他还是没能和任何一个女孩子私下定情。

  “那么,这个姑娘是谁呢?是小学时期的女孩子,还是中学时期的靓妞?”余歌林痴痴地伏在桌子前,把曾与他十分要好的姑娘的名字一个个在他的记忆中排列开来:“是张莉华?”他摇头了。不错,在读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她倒是经常向他问这问那。作业做不出,问他;天上的星星为什么眨眼睛,问他;风筝为什么能飞得那样高,也问他……

  在张莉华的眼里,仅比她大半岁的余歌林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得。一次,学校开展文艺演出,张莉华扮演妻子,余歌林扮演丈夫,两人表演得唯妙唯肖。那时候,幼稚的他在心中就萌发起一个甜蜜蜜的遐想:嘿!如果以后真的娶上张莉华做老婆,那该多好哇!

  不过,后来上了中学,张莉华却随着她妈妈到外边去了,据说是她爸爸因离婚,不要她和她妈。临走的那天晚上,张莉华还约了余歌林,诉说她对他的爱恋,还说以后一定写信给他,叫他好好等着。可是,以后再也没有等到她的音讯。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奇怪。余歌林在中学期间又有了几个新认识的女孩子,个个漂亮,让他看得眼花缭乱,不知采撷哪朵最倾心如意。他想,自己现在又有了新的女同学、女朋友,那张莉华就不能重新结识别的男孩子么?

  许多人都说,人是有感情的动物。何况异性相聚,日子稍长一点,双方感情就碰出火花来了,尤其是年轻人最容易花心。余歌林在这方面是有体会的。不久,新认识的女孩子渐渐替代张莉华占据了他心坎的位置。

  那么,是兰艳欢、还是冯娟娟?这两位女孩子也曾互相之间开展争夺余歌林的拉锯战。当时,弄得余歌林头脑都发胀了。兰艳欢俏丽,冯娟娟多情,两人在他心目中的天平上各自都是一枚具有份量的砝码,放弃谁他都舍不得。可是等到他考上大学后,她们的倩影又让大学宿舍的靓丽女生代替了。

  大学毕业后,女生又各自离散去了。就这样,余歌林在女孩子们中间走马灯似的转个不停,结果网起水漏尽,没有半点收获。

  他来到清江镇后,一双滴溜溜的眼睛也曾经在镇上妹仔脸庞上、胸脯上转来转去。那回,乔克仁半是跟他开玩笑说,他要是看中镇上的哪个妹仔,如果他不好意思开口,他就去帮他做媒。

  当时,余歌林只是笑了笑,他内心暗忖道:山乡妹仔,玩玩可以,要真的娶来做老婆,倒要好好掂量掂量,他从来没想过娶一个村姑带回城里,那样使自己的身份太掉价了。

  现在,父亲叫人给他在城里介绍了一个女孩子,而且这个女孩子认识他,兴许就是他童年时期的朋友,只是他一时想不出到底是谁。

  甫茂华洗完澡回来,看见余歌林还伏在桌面上发楞,喊他一声:“歌林,这封信从中午看到现在,已经半天多了,还未看完吗?”ωωω.χΙυΜЬ.Cǒm

  余歌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叹什么气呀?是不是家中发生什么事吗?”“没有什么事。”余歌林简要地把来信的内容告诉甫茂华。

  “哎呀,老兄,桃花运降临了,祝贺你呀!”甫茂华高兴地拍着伙伴的肩头嚷叫起来。

  余歌林苦笑道:“祝贺什么呀,八字还没一撇呢。我爸叫我抓紧时间回去,不然她又跑了。”

  “那你明天就跟克仁说一声,回去个把星期。”

  “我怕克仁不同意,前几天我在麻将桌前无缘无故对他发了一顿火。”

  甫茂华说:“呃,克仁向来待人和和气气,宽量大度,怎么会跟你计较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呢!”

  对于乔克仁的为人,余歌林的确是欣佩。在学校念书时,只以为他是个斯斯文文的羸弱书生,没想到,他在创办公司过程中,却是那么的坚强,那么具有魄力。管理生产经营有条不紊,方方面面有序渐进。遇到问题不慌不忙,沉着应付。具有一种天生的组织管理才能,如果他坚持干下去,黑牯岭煤矿是很有发展前途的,相信他将会锻炼成为公司最出色、最有领导艺术的管理层的能人!

  比如,前些时候井下发生了工伤死亡事故,如果不是他善于化解矛盾,那些工人怎么可能顺从他的指挥,不闹事,不罢工,尽心尽力地多挖煤呢?可惜,黑牯岭生产条件不好,环境差,不然,按照他的魄力,将来不成为一位出名的实业家、红顶商界的大亨才怪呢!

  当初,余歌林来到这陌生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可是山乡的父老乡亲们对他和甫茂华的到来十分热情相待,把他与甫茂华看成是一家人似的。

  比如杨厚实、覃七哥、韦水根、阿眯哥,前不久因工死亡的文庆强,还有上了年纪的韦艄公、老赵头、阿程婆,婆娘中的肖英、方嫂、杨二妹、覃桂兰等,一个个路上见面总是笑口常开,问他习惯不习惯在山区的生活、工作,甚至还问他什么时候带城里的女朋友来这里玩玩。嗨,大伙们对待他好像没有一点隔阂,这在城里是很少见到的。

  为此,他曾经热血沸腾,激情漾溢,豪情满怀,打算在这穷山沟干出一点名堂来。可是,生产经营中遇了诸多困难,他产生了畏难情绪,只是一时不好意思当着乔克仁的面两手摊牌,撒手不干罢。

  这时,甫茂华继续好心好意地对他说:“歌林,个人的恋爱婚姻是件大事,你如果不好意思向克仁提出请假,那我帮你说说,好吗?”

  余歌林说:“茂华,还是你比较关心我。至于回家相亲这件事情,今晚我好好考虑一下,明天再说吧。”

  那天晚上,余歌林冲着乔克仁发了一顿火之后。当天夜里,他躺在床上想:如果第二天乔克仁不顾情面,当众训斥他的话,他索性就摊牌,洗手不干了。

  然而,他却没有想到乔克仁有如此宽宏大量的胸怀,乔克仁连续几天都是和和气气地跟他商量公司发行股票,制定扩股简章的事宜,并且还叫他到附近县城印制股权证。一个多月过去了,对于打麻将的事情半句也没有提起。

  今天早上,乔克仁对他说:“歌林,今天公司要发行股票,你要抽空帮帮手,好吗?”

  余歌林心中不太乐意地说:“克仁,有茂华在现场就行了,等到股票发行结束,我就出去采购生产工具和设备,反正不耽误开工就是了。”

  乔克仁见他整个心思都快跑到麻将桌上了,耐心劝说道:“歌林,赌是万恶之源。我想你还是少沾一点麻将,年纪轻轻就嗜好赌瘾,有害无益啊!”

  “打麻将纯属个人的生活爱好与方式,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方式与爱好,你就不必管我的事情了。”

  “要玩一下也不是不行,但不能沉迷不悟啊,干嘛非玩不可呢?把心思放在公司生产经营上,不是更好吗?”

  余歌林反感地说:“克仁,你整天把精力放在公司生产上,可是又得到什么收获呢?说真的,白白辛苦了一年多。现在一提起公司的生产问题,我心里就烦得很!”

  乔克仁还想说几句,可是余歌林不愿意去办公室帮助发行股票。乔克仁看看他,感到很无奈。他看看快到9点了,算了,他要去赌就赌吧。即使他不在场,也不碍事。既然他提出待些日子就出差,由他自己决定行事罢。

  白天过得很快,一天的日子转眼间就结束了。

  余歌林搓了一天的麻将,输得他有气无力。他无精打采地回到客栈,嗓子渴得要命,他倒一杯开水一气喝尽,随之就倒在床铺上,哀声叹气。

  甫茂华洗完澡,刚刚从卫生间搓洗换下的脏衣物回来。看见余歌林躺在床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关心地问他:“歌林,看你脸上表情,今天是不是又输啦!”

  “你别幸灾乐祸啦,老子今天是最晦气的一天,十局牌不到就输了1000多块钱,真的气死我了!”

  “歌林,我和阿仁几次劝你,远离麻将,远离赌场。如果你再不悬崖勒马,将会输得更惨!”

  “我就不信,会一霉到底。总有一天我会把输掉的钱重新赢回来的!”

  “诶,你叫我怎么说你呀,要想做一名有为的年轻人,总不能整天打牌度日啊,都说玩物丧志呢!”

  对于甫茂华的好心劝说,余歌林根本听不进耳。他一笑了之,说:“茂华,算了,我现在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在清江镇有时候简直是度日如年,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甫茂华到阳台晾起刚刚换洗干净的内衣和小裤,返回房间,然后拿起桌面上的梳子,慢条斯理地梳头发。他一边梳,一边挑起新的话题:“歌林,你猜猜,今天我们公司发行了多少份股票?”

  余歌林漠然地说:“还能发行多少?”

  甫茂华转过脸来,喜孜孜地说:“嗨,今天总共发行了35000多股,比我们原来设想的第一天能发行15000股翻了一倍多。没想到,我们公司的信誉这么高,远远近近的乡亲们都十分关心黑牯岭煤矿的发展。”

  他梳好头发,放下梳子,正正经经地抚着余歌林的肩膀接着说下去,“歌林,希望你不要泄气,人家许厂长打广州老远地方跑来这儿协作我们开发煤炭资源,可见煤炭市场前景是很乐观的。明年开春后,克仁说要把井口打在山外面,这样就节省了差不多50%的挑工成本。”

  余歌林摇摇头,说:“公司即使节省50%的成本,也形成不了多大气候。矿井打到深部,需要购置安装大量的机械设备,公司有雄厚的资金能力吗?”

  甫茂华说:“前些日子许厂长不是说过吗,待我们公司的新井口打到煤层后,产量高了,他还打算从广州帮助买两部汽车给矿里拉煤。歌林,你想想,到那时候,生产条件、运输条件都改善了,公司的经营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步履维艰了。你说,是吗?”

  余歌林已经不安心在这里从事煤矿事业了,尽管甫茂华把公司的发展前景描绘得再美好,还是提不起他的兴趣。他显得无所谓的样子,说:“茂华,你说的这些一切都在幻想之中。国内的形势将来变成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不管变成怎么样,国家、社会以及人们的日常生活,总得离不开煤炭吧,煤炭毕竟是社会发展的第一能源啊!”

  “好好好,我懒得跟你浪费口水了。”

  余歌林不安心在公司的念头,甫茂华早就猜测出来了。一段时间以来,他看见余歌林常常发牢骚,不是埋怨这里晚上黑灯瞎火的,就是山沟沟文化娱乐太单调,除了打打麻将就没别的去处了。或都说山里煤场太远了,钻井口、爬巷道弄得黑不溜瞅的……反正,心情不爽快了,喝开水也嫌卡脖子。

  他每每嘟哝时,甫茂华就耐心劝他。在好友的劝说下,他的心里很矛盾。他觉得,就这样一走了之,似乎太对不起乔克仁和甫茂华的一番苦心。

  再说,自己父亲还有一笔巨额股金按压在黑牯岭的层峦叠嶂之下呢!自己拍拍屁股就溜了,那笔股金怎么办?那可是一笔不小数目的股金啊!

  当初他来清江镇之前,他爸爸就叮嘱他好好干,争取早日能获得可观的红利。正鉴于这些,他才在这穷山沟呆了一天又一天,捱了一个月又一个月,他多么希望快点结束这里跟苦行僧没有多大差别的日子啊!

  春节前几个月,他还是怀着一腔热血,全力以赴为公司生产经营着想,任劳任怨。然而,半年时间过去,公司的生产经营一直没有新的起色,相反日子越来越紧张,资金无法回笼和周转。再继续这样下去,公司不倒闭才怪。

  现在,余歌林听到甫茂又一次劝他安下心来,他感到很烦,不过,烦是烦,他没有发火。他觉得拿朋友撒气也不应该,甫茂华也跟他一样,家乡都在城里,只是,显得比他适应山区的生活,几乎还没有听到过他说一句牢骚话。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望着甫茂华那双闪烁着神采的眼睛,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一本正经地把问道:“茂华,看来你是真的一辈子在这儿跟乔克仁一块干了。”

  甫茂华摇摇头:“这个问题我没想过。只是,我认为,在这儿一天就要干好最后一天,我们毕竟是同学,起码要讲点信义。”

  余歌林缄言不语,他感到自己下不了这样的决心。

  甫茂华想起他手中的信,便问:“歌林,你打算明天就马上回家一趟?”

  余歌林点点头:“想是想,只是不知道怎样跟克仁说一声。”

  “呃,公司不是打算要采购柴油发电机、钻杆、钻头吗?你何不趁这机会出趟美差,一举两得。”

  甫茂华出的主意不错,余歌林拊掌叫道:“哎呀,茂华,你为我考虑得太周全了,我方才怎么就没想到呢?”

  甫茂华笑道:“你呀,信中的那个靓妹子已经把你魂魄都勾去了,你怎么还会想到别的事呢?”

  “去你的,那个她长的怎么样,我连见也没见过,怎么想哟……”余歌林推搡一下甫茂华,拣好信,到洗澡间打盆水抹抹脸和洗洗脚。

  余歌林来到洗澡间的烧水房,揭开锅盖,用水瓢舀起两瓢水,倒在脸盆内。他浸湿毛巾,发觉盆里的水温太低,于是叫嚷起来:“店小二,店小二!”

  店小二闻声跑来问有什么事。

  “这水怎么一点也不热?”余歌林不满意地问。

  “噢,这水一个小时以前就烧好啦,你这么晚才来洗,还能保温吗?”店小二解释说。

  “喂,能不能把锅头内的水再烧一遍,我还要洗脚呢!”

  店小二陪笑脸说:“先生,你既然不是洗澡,用温水洗洗脚将就将就点算了,免得又多烧掉一把柴草。再说,现在已经超过用热水时间了。”

  余歌林满脸愠色说:“我说店小二家,你怕我没钱付柴草费呀!”

  店小二有苦难言道:“先生,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因为柴草不好买呀。如今青年壮汉挖煤的挖煤,挑煤的挑煤,割草砍柴的人少了,柴草不容易买,所以……”

  “所以什么?没有柴草卖,码头上不是堆有许多煤么。店里难道就不会改为烧煤么?烧煤又方便,又可以温水。”余歌林打断店小二的话。

  店小二说:“烧煤方便是方便,只是店里住客少,使用烧火时间不长。如果整日整夜的烧不停,我怕太浪费了。”

  “算盘精!”余歌林嗔恼地甩下一句,草草抹一把脸,把脏水一泼,连脚也懒得洗就返回房间了。

  回到房间,晾好毛巾,他还在生气,嘴里不停地发牢骚:“他妈的!真是在家千般好,出门处处难!住在这鬼地方,我越的越来越烦透了!”

  甫茂华问明白他发什么火时,劝说道:“算啦,店里也有规定,每晚6点半到8点为洗澡时间,你这么晚才去洗还会有热水吗?这不能怪店小二。”

  甫茂华也看过这本小说,他对书中的情节记余歌林见甫茂华说的如此认真,不想开口了。随后,他脱掉皮鞋,上床看书。灯光太暗,他伸过手,把桌面上的煤油灯移近床头一点。他看的是一本外国译文小说《爱情与灵魂》,封面书皮已经翻得起了皱卷,他对书中描写的浪漫的爱情故事已经看了n遍。

  忆得很深刻。这时,他侥有兴趣地问余歌林对小说主人公安德烈夺走他朋友爱德华女友范莱丽雅的感慨:“歌林,这部小说你在学校不是看过两遍啦?那你对安德烈夺人之爱的行为有什么样的看法?”

  余歌林合上书页,转头看着甫茂华,回答说:“我觉得这是不道德的,甚至是卑鄙的。爱德华和范莱丽雅两人自幼青梅竹马,又一起上学读书,同桌同窗升级到中学,从而结下了深深的爱恋。战争爆发后,爱德华上了前线参加战斗,范莱丽雅一个人守候在家里,苦苦地等待着恋人的归来。可是,安德烈却趁机从中插上一脚,油腔滑调,硬是把自己朋友的恋人夺到手中。这种人表面上相貌堂堂,内心却是那样的肮脏!他的行为太可恶了如果是发生在我身边,我肯定要狠狠报复这个不讲义气的家伙!”

  余歌林在抨击安德烈的不光采行为时,说到后面,语调越来越激昂,脸红都涨红了,好象这件事就是他自己的经历,他就一个受害者似的。

  “是呀,安德烈太不应该了!”甫茂华动情地说,“不过,爱德华心肠也太软弱了。他负伤残废从前线回来后,路上碰见范莱丽雅和安德烈拥抱接吻,如果是我,非要举起那根拐杖敲打下去不可,可是他却不敢让他们发现他回来了,只是悄悄地躲在旁边看。唉……”他叹出一口气后,把愤慨迁怒于着作者身上,“这个作家也太窝囊了,干嘛不让爱德华举起拐杖冲上去呢!”

  余歌林笑道:“哎呀,人家外国作家就喜欢这样写下去,唯有这样的故事情节发展下去,才会产生更煽情的悲效果。这不,至少让你、让我就动容动情了,嘿嘿……这样的悲剧结局也正是这位作家的高明之处,不然,你的感情又怎么会融入故事情节中去呢?”

  两人谈论了好一阵时间,谈着谈着,渐渐把话题转到对方身上。余歌林问道:“茂华,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谈女朋友哇?”

  甫茂华很坦率地说:“在学校倒是谈了一个女朋友,后来毕业后,她又看中了一个有地位的政界要人,没法子。”

  “这种女人哪是嫁人,明明就是嫁给地位、权势。”余歌林感慨地说。

  甫茂华说:“不娶这种女人也好,免得日后貌合心离,同床异梦。宁愿把个人婚事往后推迟些,也要看准目标才好。”

  余歌林掀开盖住双腿的被子,下床穿木屐,他拖着“啪嗒啪嗒”响的木屐,去倒一杯开水喝。他一边喝开水,一边埋怨晚餐吃的菜太咸了。喝罢,他接着把方才的话题谈论下去:“这次我回去,也要看准目标……”

  话未说完,他又钻上床铺,把脚伸入冷冰冰的被窝里。

  甫茂华接过余歌林的话音,逗问道:“歌林,如果你的目标看准了,你打算不打算带她来这儿玩玩呀?”

  “谁知道她肯不肯来这穷山沟呢?你看人家韦小丽,在这里生,在这儿长的,还嫌这里是牛屎街呢!”

  “韦小丽也太撒娇了,才在城里喝了两年墨水,就看不起自己的家乡,瞧不起家乡的父老乡亲,太忘本了。”

  余歌林说:“这也是正常的心理,常言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不向往生活安逸、风景优美的城市呢!”

  甫茂华想起余歌林第一次见到韦小丽的情景,于是,故意逗问他说:“歌林,你还记得不,上回在克仁家中第一次见到韦小丽,我发现你的眼珠子都直了,好象你对她挺有点那个意思呢!”

  余歌林笑道:“嘿嘿,即使对韦小丽有那样非份的yy念头,也不敢胡说一通啊!毕竟她是克仁的恋人!”

  “听说两个多月前,韦小丽写过一封信给克仁,她托人在城里为他找到了一份好职业,叫他快点去应聘,他犹豫了好一阵子,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就把这事拖下来了,看来这事黄了。”

  “还不是舍不得黑牯岭那几个井口。其实,一个人来到世上,奋斗来奋斗去,还不是为了图个名利。唉,要在这荒山野岭干出大事业,我看难啊!”余歌林说的这句话,好像是窗外的寒风从隙缝往屋里灌进来一样,冷嗖嗖的。

  甫茂华想了想,又说:“韦小丽几次叫乔克仁到城里工作,便于两在一块卿卿我我,可是克仁总是把自己的事业看得比爱情还重,肯定让韦小丽伤透了心。”

  “是啊,女人对爱情问题最看重的,尤其是她的初恋。”余歌林附和道。

  “歌林,如果韦小丽移情别恋,给你一次机会,你会夺人所爱吗?”

  余歌林困惑地望着甫茂华,不解地反问他:“茂华,今晚你怎么啦,总是拿韦小丽和我来说事,你不会以为我就是安德烈吧!”

  甫茂华忍不住笑道:“呵呵……谁知道呀!”他收敛笑声,改变话题说,“好啦,我只是开开玩笑而已。不说这些了。”

  余歌林说:“听大伙议论,不久前乔克仁收到韦小丽的信后,曾经想离开清江镇。后来在镇上的乡亲们和在山里挖煤的工人劝说下,才决定发行股票的,是吗?”

  “嗯,确是这么回事。”甫茂华说:“今天公司发行股票,老百姓的热情真的很高涨,你没有看到那场面,争先恐后买股票,年轻人就争着报名当工人。克仁为此格外振奋。他对我说,等到买回生产设备了,就立刻大干一场,原班人马继续在山里挖煤,今天新招收的工人就在山外面开掘新井口。看他当时跃跃欲试的劲头,恐怕他目前是不打算离开清江镇的。”

  余歌林感慨地说:“克仁他这样做,也不替韦小丽想一想。人家姑娘一个人身在外边,无亲无故的,多么希望自己的男朋友在身边,可是他太不顾情面了,一点也珍惜恋人的情感,我现在都替他担心。”

  “你替他担心什么?”

  余歌林拿起枕边的那本小说扬几下,没有直言,甫茂华就已经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于是,甫茂华把他要说的话意挑明道:“噢,你是怕乔克仁像爱德华那样,女朋友又会被他的朋友夺走。”

  “如果他不肯去城里,韦小丽又不愿回这儿,事情当然会向那方面发展呗!”

  “那谁是安德烈呢?”甫茂华问的有些古怪,他把目光全部集中到余歌林脸上。

  余歌林被看得有些烦燥起来:“你这样盯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安德烈。”

  甫茂华逗笑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安德烈哇!”

  “去你的,我怎么可能是安德烈呢,外国作家笔下虚构的小说人物和故事情节,怎么可能会发生在我身上呢?”

  甫茂华又调侃地问他一句:“歌林,如果你真的遇上那样的机会,苍天赐予你艳福,你会不会做安德烈呀?”

  余歌林不高兴地说:“你别拿我来开心好不好,我现在心里烦得很呢!”

  他们正谈论着,油灯的油已经快点涸了,灯光渐渐微弱下来,火苗由黄白转为黯红,最后恍恍惚惚跳起来。

  余歌林掀开被子,说是去叫店主拿点煤油来添上。

  甫茂华劝他道:“算啦,反正现在也深夜了,抓紧时间多睡一个小时吧,早睡早起身体好哈!”

  待他们上洗手间解手回来,灯苗“扑”的一下熄灭了。他们摸黑放下蚊帐。余歌林上床躺下后,又发了两句牢骚:“他妈的,穷山沟就是穷山沟,要热水没热水,要电灯没电灯,天一黑就像是个死人的世界。到处静悄悄的,墓场也没这般宁静!”

  睡在对面铺的甫茂华叹气说:“唉,有什么办法,谁叫我们国家这么落后呢?要是我们每个有知识、懂文化的年轻人都害怕吃苦,都不敢到穷山沟开发能源,别说点电灯,就连点油灯也要永远依赖从国外进口洋油,不然,连煤油灯也点不起!”

  “好啦,好啦,看不出你也和克仁样,好像都是一群忧国忧民的救世主,难道你真的相信能在这穷山沟干出惊天骇世的大事业来?”

  甫茂华平心静气地说:“歌林,我觉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你和我们两人之间的看法好像越来越不一致了,你觉得是不是这样?”

  余歌林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外界在不断发展变化,一个人的思想、观点也是如此嘛!”

  甫茂华知道一下子说服不了他,只好不作声了。屋里顿时寂静下来,天气冷了,再也听不见夏日秋季狂飞乱舞的蚊子嗡嗡叫的声音。

  不多时,两人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余歌林蚊帐内响起了他那有节奏的低沉的呼噜声。

  山乡的夜,看起来是那样的宁静。然而,随乡入梦的两个年轻人,明天、后天又将迎来一个什么样的新的太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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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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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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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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