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申明煌他们赶到卫泱泱被截停的地点时,只看到现场满地泥泞、血迹斑斑,嗷呜正倒在地上哀鸣不止。军士回报说,那女孩子中了埋伏,摔下马去,滚到了河堤里。申明煌忙命人在河堤岸边寻找,因天已经完全黑了,很难看到河水里的情况,他们搜寻了一夜未果。快天明时,盛淮盐劝他:“今日还要送公主上花都,殿下不如先回巩县,末将会留可靠的人在这里继续搜索。”邦交是大事,申明煌只能同意:“好,一定要记得,这涉及到卫家,要保密,千万不要被卫秉戬知道。等天亮了,派人下到河里,上游下游都要细细搜索。”他上马之后,还是有点不放心,又吩咐了一句:“若是找到了,别伤了她,将她尽快送回王府医治。”盛淮盐一一应了,他这才骑马离去。
但令申明煌奇怪的是,之后的四个月,卫泱泱整个人彷佛消失了,他不论用什么方法找她,都没有任何消息。河中并没发现她的踪迹,他派去卫秉戈和卫秉戬处秘密打探的人回报说,她不在她两个哥哥那里,桂园也没有她出入或者请大夫的任何踪迹。这怎么可能?就算卫泱泱淹死了,可卫家丢了独女,这么久不见人,难道不出去寻找吗?怎么卫家两兄弟的反应,仿佛是没有这个妹妹一般?但申明煌也不能直接跑去人家家里问:”你妹子丢了,你怎么不急?“
而去清河王府盯梢的人也回报说,自三月初三以后,逢五逢十,清河王再也没有派马车去过桂园,好像他也知道卫泱泱不住在桂园了。申明煌可以确定,申明渊并没有派人出去寻找过,自己在宫里遇到他时,他甚至提都没提过这事。难道是卫家的人将卫泱泱救走,再通知申明渊的?他问去盯梢申明渊的人:“清河王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动?”那手下回话:“并无异动,他和平常一样,上朝之后就回王府去。偶尔会出门去找乐子,但去的地方都是他平常常去的。”这就奇了,难道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了?他知道宋文如最近和卫泱泱玩的很好,两个人常常一起参加花都贵女们之间组织的聚会。他本想请宋文如帮忙去桂园问一问,但没想到她竟然告病了,听宋文卓说病的还挺重的。
整个花都,所有人都没有再提起过卫泱泱,仿佛这个姑娘从未搬来过一般。整整四个月,申明煌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不管是生是死,总要知道她的消息,才能想出对策应付卫家。他每天初了上朝,便是派人四处打探,可就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暴捷使团暂时被安置在皇家驿馆内,卫泱泱身受重伤且下落不明,椒棋贝海也就没有继续追究。
一眨眼,便到了七月初七乞巧节。朝廷一年中只有今天会开放明月楼,允许花都的贵女们登上四楼玩耍取乐。按照惯例,因是女子节日,男子不可进入楼内。但申明煌负责礼部,今日楼内的杂耍、曲艺、吃食都由他来安排,他自然可以自由出入。当他走进明月楼一楼大门时,只听到楼上楼下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每个女孩子都盛装出席,有看表演的、有同朋友叙旧的、有认识了新朋友的、有几个小姐妹一起做游戏的。他一边走一边查看着各个部门的准备情况。因今日是女儿节,女孩子们并不怕他,也没有平日里见他的局促感。有胆子大的贵女,还敢主动和他说上几句话。
他刚刚走上四楼,他的侍女山珂就气喘吁吁跑上来追上了他:“殿下,卫小姐来了。”申明煌心里一动,这花都城里,姓“卫”的官员不止一家,但值得山珂专程跑上来回禀的“卫小姐”却只有一个,他忙问:“她在哪?”山珂回话:“刚刚进门,现在在上楼梯。”申明煌听罢急忙往楼下冲了下去,一层层搜索,终于在二楼楼梯口截住了卫泱泱。四个月不见,她脸色有些苍白,人瘦了许多,显然是伤得不轻;但她精神又挺好,看得出今日精心打扮了一番,头上插着那串绒线制成的三角梅,穿着一件颜色极淡的紫色长裙,衬得人飘飘欲仙,没半点平日里英姿飒爽小木兰的样子。
申明煌总觉得她今日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但无论如何,现下最要紧的,便是将之前的误会解释清楚。可他没想到,这次居然是卫泱泱先开了口,她标标准准的行了一个礼:“见过殿下。”说罢,她就准备绕过申明煌,走上二楼大堂。申明煌赶忙向右迈了一步,拦在她面前,硬生生将她截住:“泱泱,你跟我来。”但对方很显然并不想跟他离去,只是轻轻地开口询问:“殿下,召唤臣女有事吗?”今日是女子聚会,皇上特许女孩子在楼内不用管礼法规矩,可以任意玩耍。卫泱泱不愿意与他同行,并无错处。
申明煌知道她最喜欢看热闹,就想了一个她很难拒绝的理由:“你来晚了,四楼已经没有好位置。你跟我来,我保证把你安排坐在最前面,这样能看的更清楚些。”
今日楼内有花都最出名的伶人轮番表演,花都梆子、变魔术、杂技,简直是热闹非凡。可面对这一年一次的大热闹,卫泱泱居然摇了摇头:“臣女并不想坐在最前面,臣女今天也不是来看热闹的。”申明煌很是奇怪:“那你来做什么?”卫泱泱浅浅一笑:“臣女来这里,等人。”
申明煌看看她,终于想到了她究竟有何不同。平日里她笑起来是非常爽朗的,她并不懂大家闺秀应该笑不漏齿。可现在她的笑容却带了三分温柔,那是十分标准的花都贵女的笑容。今日她的笑、她的神态和语气、她的装扮都是一个总兵之女应该有的样子,就算是把礼部尚书宋文卓给叫来,也挑不出她半点错处。
可面前这完美无缺的人,和申明煌在姑苏府认识的那个卫泱泱,除了相貌相同,其他的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在她身上发生的巨大变化,使得申明煌有点措手不及,他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向她提起巩县郊外的那件事。他在心里重复着她刚刚说到话:“等人”,我今日负责明月楼的所有活动,她来到这里,想必是来等我的。想到此处,他吩咐山珂:“去把二楼靠窗的那个位置给卫小姐,再准备些茶点来。”卫泱泱谢过他,两个人就一起走到窗前,外面人来人往,都是女子结伴而游,十分热闹。
落座之后,申明煌先表关切:“你的伤可好些了?要不要我找蒋御医再给你诊诊脉?你住在哪里?我派人送些补品过去。”卫泱泱轻轻摇头:“殿下不用费心了,臣女没事,多谢。”她的话客气且生疏,申明煌知道她还在生气:“那天是我误会了,并不是你主动挑衅公主。但事关国体,只能将你先擒住,并不是故意想打伤你的。”他此话一出,卫泱泱的表现却和三月初三那天截然不同,她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嗯,明白的。是臣女一时冲动,殿下教训的是。”如果不是她和卫泱泱长的一模一样,申明煌甚至都要怀疑自己遇到的是个冒牌货了。他认识的卫泱泱绝对不会这样,吃了这么大的亏,她应该会去使团住的驿馆,找椒棋贝海打上一架;或者跑去凤泉王府扔两颗蛟龙,哪怕她拿红衣大炮把王府给炸了,自己都不会惊讶。可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卫泱泱,实在太让他震惊了。
对方答的滴水不漏,他也问不出什么有效的信息,只得指着盘子里的点心讨好她:“你吃东西,这几样都是你喜欢吃的姑苏小点。”提到姑苏,卫泱泱仿佛又想到他们三年前在姑苏一起剿灭海盗的日子。她半天没有出声,看了看点心,又看了看窗外,忽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臣女该走了。殿下送的东西,实在来不及吃,很抱歉。”申明煌不知她为何要走,顺着她的目光朝窗外看去,只见申明渊站在楼下,举着一个巨大的风筝,正在向她招手。她先对着楼下的申明渊笑了笑,又回过头来向申明煌行礼:“殿下,告辞了。”说罢便准备往外走。
申明煌看到她刚刚对着申明渊的那一笑,是充满快乐且发自肺腑的,和面对自己时得体且礼貌的微笑截然不同。不知为何,他内心突然觉得很惶恐,卫泱泱不知道住在何处,也不知道这几个月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她今日难得现身,若不抓住这次机会,下次又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了。他来不及多想,迅速站起身来拦住她的去路:“今日风大,你受了伤,不要出去放风筝了。”他一边说一边去拉她的左臂,想将她带离此处,不管带到哪里,总之,不要让她和申明渊见面。
卫泱泱见他用强,拼命抵抗想将自己左臂拽回来。两人拉扯之间扯动了她的伤口,痛的她脸都抽搐了一下。申明煌看着她面上现出痛苦的神情,关切地问:“你没事吧?”他忙转头对着山珂吩咐:“去叫蒋医官来。”因怕女眷们有什么突发的疾病,今日蒋甜甜是全天都值守在一楼的。她听了申明煌的召唤,便上到二楼来,让宫女们扶卫泱泱坐下,开始给她把脉。蒋甜甜切完脉象,又观察着她的面庞:“卫小姐是受过重伤?”卫泱泱当时确实受伤很重,但受伤对于她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她毫不在意,甚至说的轻描淡写:“伤了肺,还摔断了腿。”蒋甜甜追问:“那治伤的医官开的什么药?”卫泱泱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她。她接过那小瓶子,仔细辨别了一番,才得出结论:“都是养肺的,可以吃。”说罢,她让宫女倒了水,看着卫泱泱将药丸服下,又叮嘱对方:“下官再开些药,回头派人送到桂园。卫小姐最近最好不要练武了,在家里好好休息。”卫泱泱对她道谢。
他们在楼上诊脉,申明渊在楼下久等不见人,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就径直闯了进来。虽然今日大家都默认男子不得进入明月楼,但他是皇子,谁敢拦他?他一路小跑跑上二楼,看到蒋甜甜在,知道定是卫泱泱又发病了,也不管申明煌在旁边,就着急忙慌的问:“现在卫小姐如何?”蒋甜甜向他行礼:“殿下,卫小姐是旧伤未愈,需要好好休息。可能并不适合来参加这热闹的聚会。”申明煌正准备说:“我来派人送你回去”。卫泱泱却先开了口:“多谢蒋医官,我并不是来参加聚会的。”ωωω.χΙυΜЬ.Cǒm
然后她就开始对着申明渊上下打量:“我想去放风筝,殿下刚刚带的风筝呢?”申明渊赶紧从凌泉手里接过风筝给她展示:“你看,我答应你的美人风筝,我画的如何?”卫泱泱仔细看着那风筝,有点奇怪:“怎么这美人有衣服,有手有脚,但没有五官呢?”这又是申明渊的小创意:“每个人心里的美人长什么样子,各不相同。要是画出来,便没了乐趣。我就只画了脸,没有画五官,你可以自己想啊。”卫泱泱显然很喜欢这美人风筝,她忍着痛站起来:“有趣,那咱们走吧。”
他二人四目相对,只顾自己对话,完全没把申明煌和其他人放在眼里。申明渊一脸得意的向卫泱泱展示他新做的风筝,而卫泱泱的脸上,有些欢喜又有些宠溺。显然,不管申明渊做什么稀奇古怪的物件送给她,她都会喜欢。他二人之间不只是熟悉,简直可以说是情意绵绵!此刻,申明煌的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他二人此前一定有联系!难不成卫泱泱住在清河王府?他们的关系如此亲密,双方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
他强装镇定,开口打断他二人的对话:“明渊,泱泱受了伤。你看她脸色如此苍白,今天便不要出去玩了。”申明渊显然也看到了卫泱泱的脸色,他犹豫了片刻,只得同意:“好,反正风筝做好了,咱们改日去放也可以的。”可卫泱泱似乎没有听到申明煌的提议,她只是眼巴巴的看着那美人风筝,语气里甚至带着些许撒娇:“殿下,可是我今天好想去啊,我已经好久没有放风筝了。”申明渊不想让她失望,很快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如这样。你坐着我放给你看,好不好?”听到他肯带自己去,卫泱泱十分高兴。
接着两个人便一起向申明煌行了礼,并排往楼下走去。明月楼后面,便是一片皇家专属的花园,他们两个一定是去那里放风筝了。申明煌上到四楼,果然看到他二人呆在花园里,卫泱泱在树下坐着喝茶避暑,申明渊则跑起来,让风筝飞上天。然后他让一名小内监扯着线,便坐下和卫泱泱一起看。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显然,放风筝比明月楼的宴会,更能吸引卫泱泱。此刻,申明煌的心里充满了疑惑,在卫泱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最新网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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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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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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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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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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