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淮奕幽幽看着手中的茶盏,许久才开口道:“可是我却失去了你,不是吗?”
这样的语气下,如陌竟不知如何作答。
外面的狂风突然静止下来,不一会儿,米粒大小的雪开始慢慢飘落,如陌裹紧了大衣,感慨道:“下雪了。”
站起身来,如陌走到门边,看着不断下落的雪,一点点铺洒地面:“听闻瑞雪兆丰年,朱雀明年定是大丰收的一年。”
转过头去,井淮奕只是看着她,眼里深浅难明:“你想留下来看看朱雀丰收的景象吗?”眼前的女子,根据玄武国使者的要求,为了夜长梦多,七日后就要跟着沈云涛回玄武了,他心里知道如陌是愿意的,或许早就盼望许久了的,只是他是那么的不甘,不舍。m.χIùmЬ.CǒM
江山与美人,果然是不能兼得吗。
“淮奕。”如陌不喜欢这种别扭的氛围,只得开口中断他每句都在一语双关的话。井淮奕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很虚假的笑容:“我不为难你。如陌,祝你幸福。”
井淮奕说完,转身离开,他怕他会一而再再而三用假话的名义说真话。
七日之期很快到来,第六日时,按照朱雀国规矩,公主需要拜别父母,也就是国君和皇后,就类似于普通人家闺女第二天要出嫁了,作为父母舍不得孩子,要给孩子说一些为妇之道,然后再祝福孩子百年好合这样的意思。
当如陌在婢女的陪伴下,来到皇后寝宫,依礼拜谢完毕后,大家分主次位坐了下来。井翔天似笑非笑地看着如陌道:“如陌来朱雀也快一个年头了,没想到与你共度新年都做不到,就要见你嫁作他人妇了。”
如陌低头浅笑:“一夜乡心五处同。”
皇后柳眉儿开口赞道:“好一个‘一夜乡心五处同’,如陌竟然有如此文采,平日里看来是韬光养晦了。”
如陌垂下眉眼,似乎不甚娇羞:“母后谬赞了。”
井翔天正打算说什么,就见一近侍匆忙进来,脸上似乎有焦急之色。招手,井翔天示意近侍回话,近侍低头行礼道:“张时泰狱中自杀了。”
在沈云涛“被救”后,他手中的证据直指四子井淮南,张时泰,武君扬勾结,虽然井翔天没有在沈云涛面前做任何表态,但是他心里知道这事情是真的,井淮南是皇子,自然不会轻易处理,但是张时泰却被他当即就打入天牢,等候发落,却没想,临到安如陌出嫁的前一天就自尽于狱中,这是要触人霉头呢,还是纯属巧合?
井翔天抬眼看了看神色未变动分毫的如陌,对近侍骂道:“混账东西,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禀告我的,你没长眼睛,没看到我正在和兰心公主说话吗?”
近侍跪下来告罪,身体因害怕而瑟瑟发抖。
如陌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对井翔天的表演视若无睹,置若罔闻,只管喝自己的茶。待井翔天觉着没看到自己想要的后,井翔天便只能让近侍滚了出去。
井翔天歉意道:“如陌,侍从不懂事,明知道明天你就要远嫁,今日都不会选些喜庆地说。”
如陌懂事地摇摇头:“父皇,我不跟一个下人斤斤计较。”
井翔天的脸色变了变,最终又恢复了正常,他眯着眼睛:“这张时泰死在这个时候还是有些蹊跷啊。淮奕最近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听到这么明显地暗示,如陌何尝不懂井翔天在影射井淮奕替如陌在解决可能有的隐患,毕竟大家都知道如陌指认了张梦雅,张时泰恨如陌入骨。有时候人往往都是这么微妙的生物,明明错在自己,却要怪在别人身上。
如陌此时更诚恳了:“自从六日前他去恭喜了我,我也没再见过他了。”
井翔天的脸沉了沉,眼前的女子太警惕,没让他得到想要的:“淮奕对如陌可也是倾尽一片心力了。”井翔天勉强自己露出一个看似是微笑的表情。
如陌乖巧地说道:“我很感谢父皇让我有了这么一位义兄。”这话接得滴水不漏,让井翔天有些气结。
半晌,井翔天见什么事情都问不出来,也不屑自己再跟这么一位民间女子再沟通什么,反正用她换三年的青铜,也算差不多了,遂也就放她出宫。见如陌走远了,皇后才有问道:“皇上,就这么放她走了?”
“不然呢,放她在这里继续让淮奕心神不宁?”
柳眉儿见井翔天开口闭口都在为井淮奕谋划,心里知道井翔天当初封安如陌是为了让井淮奕死了这个迎娶安如陌的心思,现在轻而易举答应让如陌远嫁,仍然不过是为了井淮奕的王妃之位留给更对其有助力的家族女子,井翔天这明显地护犊之心只在井淮奕这里有!心下暗恨,表面却也不动声色地微笑道:“皇上说得是。”
从宫里出来回到公主府,如陌好好打量了番这住了大半年的地方,还颇有些不舍,小景几人站在身后红了眼:“公主。”
如陌转过身来,看了看几个哭肿眼的婢女,笑道:“哭了就不漂亮了。”她知道她们想跟自己走,不管从哪一方面看,既然要嫁给沈云涛,她自然不能平白带几个定时炸弹回去,小景和浅月没话说,浅云更是要防备,既然这么累,干脆就趁云涛还在身边,直接拒绝这些与朱雀相关的人。
这样想着,如陌安抚道:“我会把你们托付给淮奕,让他给你们安排一个好去处。”让你们各自找回自己的主子去,当然这句话,如陌没有说出口。
小景几人听得这话,再加之半年的相处之道如陌说一不二的个性,遂跪在如陌面前,哭了个昏天暗地。
第二天一早,如陌就被小景几人叫了起来,在一片瞌睡中,小景几人给她穿上了公主的正装,然后送上红色花轿,带入皇城。朝堂上,群臣前,如陌款款路过一旁的井淮奕走到了朝堂中央的沈云涛身边,穿越之后一路走来,倍感艰辛,但幸好此时她寻到了可以安心栖息的港湾,她觉得倍感幸福。
依礼完成后,如陌叩别国君和几位名义上的皇子,因为她是联姻性质,所以不像大多数公主还需要去叩别后宫的妃子们,然后就在沈云涛的搀扶下坐上了回玄武的马车。
“如陌!”井淮奕唤道。
挑开帘子,如陌看着眼前这个依靠了太多,也愧疚了太多的男子,终究还是生出了一些辛酸,没有早一步,只是晚一步,他们之间的关系如刚才的仪式那样,只能是错过了。
“如果他敢欺负你,我帮你揍他。”说着,递上了一个玉决,如陌定睛一看,竟是一块通体清透的白玉,狼的形状,这是可以象征他的贴身玉佩!如此贵重,她下意识觉得不敢接受,但是身旁的沈云涛却看了眼井淮奕,然后对如陌说道:“收着吧。”
这个男子,沈云涛是感谢的,在自己缺席如陌的这将近两年的时间中,井淮奕帮忙照顾了很多,他自然明白如陌在井淮奕心中的地位,但是不管是之前和莫流苏相处时候的细枝末节,还是出于对如陌的信任,更或者出于对井淮奕这个对手的尊重,沈云涛都愿意给这块玉一个长留如陌身边的机会。
如陌的眼睛有点湿润,井淮奕是她在朱雀唯一不舍的人:“我送你的礼物,好好用,期待佳音。”
井淮奕再一次深深地、深深地看这个让自己刻骨铭心的女子,背在身后的手握紧成拳,许久又放开,他感到自己似乎微笑着对她说了声“好”。
马车的声响一声接着一声,那队人的身影终究只剩下一个黑影,最后消失在一片白茫茫中,井淮奕终于让如陌消失在了自己的世界。
而马车上,沈云涛拉起如陌的手,深情款款道:“我们回家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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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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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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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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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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