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他反悔了?
绝不可能,六年的感情岂是这么容易被动摇的!
眼见秋已将没,所有的一切仿佛被定格了般,如陌因为过于空闲而滋生的如野草般的胡思乱想便要开始疯长起来。
“看见没有,小侯爷又来了。”两个路过的婢女正悄悄议论到,没有察觉在假山后面的如陌。
“怎么可能没看见。”其中一个小丫头摇摇头,叹气道,“莫小姐真是好福气,虽然都快和我们主人成亲了,但也不见小侯爷放弃,不是情诗就是礼物的变着花样儿地送。这两日更是频频求见,但主人要肯放情敌进来,那才奇怪了。”
“是谁给你们的权力私下议论主子的事?”如陌从假山后走出,淡淡的语气无波无痕,似乎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但却已经将两个小女婢吓得够呛。
“安……安副管家!”两女慌张行礼道。
“起来吧,小侯爷这是第几天来了?”如陌依旧是那副万事不萦于怀的样子,偏偏下人对她的这副模样最是畏惧。
“回安副管家,小侯爷这是第七日来了。”个子稍高一些的那个颤声回道。
如陌淡淡瞥她一眼,心里讶异原来自己在沈府的威望已至如斯地步,之前她竟全然没有注意,若不是最近的禁足令,怕她还会继续忽略,这样的威望……是好事,也是坏事。心里百样心思急转,脸上却丝毫不露声色,继续道:“是爷下令将小侯爷拦于门外?莫小姐可知这些?”
两个丫头同时抬头望了如陌一眼,心道安副管家这是在变相看她们是不是经常窥探主人私事?心里想着,倒也不敢随意回答。
如陌知道她们心事,只得让自己显得更加威严:“实话说来不得隐瞒,知道多少说多少。”
“是……听说莫小姐也知道,还遣她的贴身丫鬟小小给小侯爷送过纸条呢。”矮个子的丫鬟壮着胆子回道。
“嗯,没你们的事了,下去吧。”如陌挥挥手,示意二人离开。
二婢如得了特赦令一般,迅速离了开去。
如陌沉下心想了想,往大门方向走去。远远地,就看见夏慕轩站在门外,颀长的身子挺得笔直,眼睛一瞬也不眨地盯着门内,他的眼神里含着些哀伤,但更多的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定。
这样的男子……如果不是那个协议,想必她也是很乐见夏慕轩与莫流苏这一对的,毕竟,从她这些日子的旁观看来,夏慕轩或许更适合性格温婉的莫流苏也不一定。想到此,她对他就多了一丝愧意,二对一的比赛本来就不够公平。
夏慕轩见安如陌向他走来,心里百转千回,他知自己和沈云涛斗了六年一直不分伯仲,最近沈云涛却犹如神来之笔一样与流苏的关系飞速发展,绝对是得了指点之故,而纵观沈府众人,有此能耐的应该只有眼前这个来了沈府不到一年的女子。
心里该是恨她的,恨她的多管闲事,也恨她帮的人是沈云涛,尽管她只是尽了她沈府下人的职责。但想起君扬对她的兴趣,也想起自己初见她时,她那绝望无助的样子,更想起她应对白虎国难题聪慧的样子,夏慕轩发觉自己没有办法把她列在“敌人”的那一栏内,就在他还没想好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她时,如陌已经开口了:“小侯爷,有兴趣和如陌喝一杯吗?”
沈府门口的守卫想起主人的禁足令,欲开口拦阻:“安副管家——”
如陌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随意瞥了他们一眼,守卫就生生将原本要说的话都咽了下去,虽说有禁足令在身,但副管家也是他们不愿招惹的人,谁不知道副管家在这个沈府也算是相当得宠的了,不仅是爷对她百般包容,包括沈波和沈总管都对她万般照顾,这样的人——
唉哟,高层的人互相较劲,为难的永远是他们。等他们回过神来时,哪还有小侯爷和副管家的踪影!
鹤来居二楼的雅座内,如陌自从点了菜后就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不语,夏慕轩也没开口催促,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直到小二将一桌的酒菜上齐。
望着眼前的酒壶,如陌笑了:“当日多亏了小侯爷的慷慨解囊。”
“不过举手之劳,说解囊却也不准,如陌不也将银子还给我了么,只能说我曾借钱与你罢了。”夏慕轩想起当时听到她的诗词,惊艳的感觉让他首次为了一个陌生人,尤其是一个陌生女人驻足,也不由觉得好笑。
“现在小侯爷可曾后悔,我竟然对你恩将仇报?”
夏慕轩抬起酒杯的手顿了顿:“说不怨恨是假的,但我更多的是羡慕,沈云涛能找到你这样一个得力的助手。”
“小侯爷谬赞了。”如陌轻抿一口酒,淡淡笑道。
“但如陌可曾想过,你这样的行为让流苏或许只是陷入在你精心编织的一些幻想里,她爱上的或许并不是沈云涛本身,而是这些手段?将来等到热恋一过,你真的不怕流苏后悔,并且怨恨于你?”
如陌一怔,他说的不无道理,现代不是有句话嘛“我爱的只是爱上你的这种感觉。”现代人的一些求爱手段,古人自然是没有见过,流苏容易被这样的手段俘虏也在情理之中,可这一切的手段都是她想的,待二人过几年都冷静下来后,以沈云涛的性格……他们难道真会变成一对怨侣?
但是——如陌想起远在现代的妈妈,她咬咬牙,勉强笑道:“爱情永远需要磨合,你们三人六年来的纠缠总会需要结束的,而六年,你们彼此什么性情想必都早已有了判断。如果真的不可能,想必流苏也不会和你们纠缠这么久了。”xǐυmь.℃òm
夏慕轩定定望了她一眼,叹口气:“流苏在沈府过得可还开心?”
如陌再次为他震动,大多男人都自以为给女人最好的物质生活就是对这个女人好,却往往忽视女人的精神生活,而这个男人,从来都是真正站在了莫流苏的角度去为她着想,这样的感情,凭良心讲,沈云涛比不上。
“嗯,——爷……对她也很上心。我也会好好照顾她的。”想起沈云涛和莫流苏的亲昵,她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一点闷闷的感觉。
夏慕轩敏感地察觉到她的异样,一丝怀疑浮起:“如陌你——”如果她真对沈云涛有意,为何还要如此费心撮合他们二人?
“傻瓜。”他苦笑道,他等不及如陌的回答,所以就擅自做了最后的总结,因为他自以为猜到她是作为下人,作为一个外貌不合格的女子的自卑感作祟,让她昧着自己的本心去为自己倾慕的人追求别的女子。想到这里他对她的恨又少了些,可一想到从未对任何女子特别对待的好友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女子,可这女子偏偏又有了心上人……
爱情一物,伤人匪浅。
“嗯?”如陌不懂他的想法,只是为了他的结论而疑惑,她自己都没想明白结论,怎么他就知道了?他知道什么了?
直到和夏慕轩告别,她都没想明白自己到底留给了他什么样的错觉。
回到府内,她径自朝流苏住的地方行去。流苏住在听涛院旁边的听雪楼内,此时正值日暮时分,如陌心知今日沈云涛忙于帝都的商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遂才放心过来和流苏说话。
还未行至楼前,便听到不远处幽幽的一声叹息。如陌心下一动,顺着叹息声发出的方向走去,果然,在不远处的回廊上,看见了鹅黄丽裳的莫流苏。她的黛眉微蹙,似在为什么事情烦心。
“流苏。”如陌轻轻唤道,对于这个女子,她一直都心存愧疚,为了自己的目的,她逼急了流苏。
“你来了。”流苏轻轻扯出一抹笑,看在如陌眼里,只是加深了她的内疚。
“在想什么,你刚才的样子很不开心。”
“我想很多,什么都想,却没有一个我想出了结果。”流苏再次叹口气,她连叹息中都带了几分无奈。
如陌心内一动:“因为小侯爷的事?”
流苏轻点颔首:“我好心疼他,他太傻了。”
如陌长袖下双拳捏紧,她该不该再继续,她真的觉得现在的自己好卑鄙,隐隐约约的,她能感觉到莫流苏的天平其实已经偏在了夏慕轩那边,可是——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流苏,有时候不拒绝反而是一种残忍。……我不为任何一方说话,只是作为朋友想告诉你,很多时候,决定事情的时候不能怕,决定好了的事情就只能不后悔,如果反反复复,只怕受伤害的人更多,受到的伤害更大。”
流苏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只剩一片灰白,许久之后,才恢复红晕,她执起如陌的手语带真诚地说道:“……我明白了,谢谢你,如陌。”
如陌应景地笑笑,心下却一片悲凉。
“听说你刚才罔顾我的禁足令,居然和夏慕轩出去了?”一个阴冷地带着毫不掩饰怒意的声音瞬间将两个女子营造出的温情气氛破坏殆尽。
不知怎么他会于此刻突然回来,如陌不着痕迹地拉远和流苏的距离,然后垂首道:“如陌之前曾受小侯爷恩惠,这次只是为了单纯的个人原因去还他人情,没有牵扯任何关于莫小姐的事。”
“哦,是吗。”沈云涛不知是不信,还是根本就不满意她单独去见其他男人的事,从鼻子里冷冷的哼出一声。他快步走上前,以绝对的身高优势向她靠近,对她施压道:“你是我的副管家,胳膊肘最好不要往外拐。”
“我以为只要我不出卖莫小姐,那么我可以保留我的交往自由,毕竟女儿红是靠小侯爷的名声在庇佑。”如陌毫不畏惧地反驳回去。
“我的名声足够保护你的店,你可以收回对他的期待了。”听闻她对夏慕轩还有这一层的依赖,这让他更不舒服,她就那么瞧不起他吗?!
“女儿红不是沈府下人开的店,而是安如陌的店。”这话什么意思,他不会不明白。如果作为下人,受到主人的保护无可厚非,但如果是个人开的店还受沈云涛的保护,那外面的人就会把女儿红当做沈府的产业等而视之,这可不是她的初衷。
沈云涛自然也懂,但他就是不爽她努力要和自己撇清关系的样子:“作为我的副管家,你这一切的努力只怕都只是徒劳罢了。”
“事情总要试了才知道结果的不是吗?”如陌不准备让他分毫。
“你——”沈云涛怒极,正要准备说什么,莫流苏柔柔的声音插了进来:“你们别吵了,有什么话好好说。”
“哼!”沈云涛看了流苏一眼,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如陌也瞥了流苏一眼,也转过头去不再理睬沈云涛。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的莫流苏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站在这里和如陌吵得热火朝天的沈云涛更真实。
甩甩头,她告诉自己,是她想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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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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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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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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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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