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姐和阿菊迅速走出屋外,沈云涛和如陌对视一眼,也跟着走了出去。只见不远处的一个屋子前,占了几十个人,似乎这个村子所有的人都集中到了那里一样。
穿过人群,只见那户人家房门大开,一个在房梁下方由一跟麻绳牵引着的尸体随着风的吹入而轻轻摇晃,让屋子平添了几分阴森,简易土坯造就的房子里没有多余的家具,不过一个四方桌加四张凳子,一个已经被烟熏得看不出原本模样的炉子,和一张摇摇欲坠的床构成了所有家具,尸体则就是在桌旁凳子的上方,正对房梁的位置。而房子另外的主人此时跪坐在地,对着尸体哀嚎不已,如陌的眉头皱紧。ωωω.χΙυΜЬ.Cǒm
“只知道哭,死者还被挂着呢。”凉凉说了这么一句,却让正在嚎啕大哭的男子清醒过来,快手快脚的将尸体抱了下来放在桌上。
如陌斜眼瞟了那个人一眼,又一语不发地走向尸体,村里的人因为没见过如陌,不知道她身份,反而没有敢阻挠的,而沈云涛仍是一派逍遥地站立在如陌不远处,兴味十足地看着如陌的一举一动。
如陌无暇去管沈云涛此刻的表情,她皱着眉,一如每一次尸检实习课那样,先对尸体拜了拜,然后开始检查尸体。当她将尸体的衣服掀开时,死者的丈夫,据说是叫张阿汤的男人立马冲了过来,想要阻止:“你在干什么?!你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侮辱我娘子!”
村里的人也还是窃窃私语,对着如陌指指点点,如陌恍若未闻,只是看了眼仍噙着一抹笑的沈云涛,心知他会帮自己的,所以并不在意张阿汤的无礼,虽然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就那么相信沈云涛。
而沈云涛果然也没有辜负她莫名的信任,直接慢悠悠过来点了那男人的穴位,定在当场。少了张阿汤的阻挠,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当村长到来之际,尸检也算是告了个段落。只是此刻沈云涛瞥见了她的神情严肃,嘴角又倔强地抿成了一线,沈云涛眉毛一挑,这个表情上次她在府里立威时出现过,饶有兴趣地盯着她,他不发一言,即使他真的认为现在梦泽城里的事情更重要,可现在都比不上她的一举一动,她似乎总有些挖掘不完的东西。
年过古稀的村长张达进得屋来,看清状况后沉声问道:“怎么回事,阿汤?好好的,秀英怎么会上吊自尽?”
被解了穴的张阿汤看了眼如陌,见对方完全没理他,便啜泣着说道:“昨日,我和她吵了几句,一气之下就去找狗子诉苦了,昨晚也就睡在了狗子家,今早一回来,就见她自尽了。我……”话还没说清,他再次号啕大哭起来。
众人在旁皆唏嘘不已,同情的眼光纷纷瞄向这张阿汤。
“昨晚你是多久和她吵架,多久去的狗子家?”如陌冷淡地问道。
……
嘈杂的环境因为这几乎不带感情的声调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张村长看向出声的女子,只见她二十上下,神情淡漠,面对众多打量的目光未见丝毫局促,再见她和她身后男人的穿着以及浑身散发的气度,老人问了一句:“你们是?”
张大姐走出来道:“这两位是要去梦泽求亲的兄妹,因为路遇强盗,迷了路,昨晚是在我那里借宿的。”
“请回答我的问题。”只听如陌淡淡强调了一句,不知为何,张阿汤只觉心里有丝不安。
“我……我是在申时和她争吵,酉时未到我就去了狗子家,他可以作证!”说着,急急忙忙拉过在一旁的张狗子。
张狗子点头:“我清楚记得是酉时左右,因为昨晚我娘子申时才从娘家回来,做晚饭都比平日晚了些。”
“你们只是吵架,你没动手打她?”如陌再问。
“当然,我从不动手打娘儿们。”张阿汤挺直了背,肯定的回答。
她没有理会张阿汤频频打探的眼神,只是转向村长:“请问你们一般怎么处置杀人凶手的?”
众人一片哗然,凶手!这么说这秀英媳妇儿不是自尽而亡的了!
村长举起双手示意众人安静,才慢慢说道:“按理,我们这里出了事情,理应让官府来调查,可惜张家村属于梦泽府衙的管辖范围,姑娘也知道梦泽城是多大多繁华的地方,那里的官差又有谁会愿意翻山越岭,来到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地方,查探这一桩于他们而言芝麻绿豆大小的案子。因此多年前开始,这里实际已属于没有官衙愿意管理的地方了,除了每年要缴纳赋税的时候,他们才能记起这里。”说完,村长年迈的脸上挤出一丝苦涩的笑。
“也就是说,就算在这里杀人放火都没有人管?”如陌没有在意老人的苦笑,继续步步紧逼。
“……张家村人少,而且我们张家村的每一位村民,大家都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每个人是什么样性格的人彼此都很清楚,根本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没有办法,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如陌耸耸肩,双手一摊,无奈之极。
张村长先被这女子步步紧逼,已有几分不悦,再次,她坚称秀英之死是被人谋害,凶手还可能是其中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们,心里更是不爽,所以,他的声音也开始强硬起来:“依姑娘说法,秀英是被人谋害的,那不知姑娘有何凭据,倘若真是如此,我定会严惩凶手!”
“希望您说到做到。”如陌慢慢走回尸体旁,正如她大学时每一次走向解剖台时一样自信而沉稳,她先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才缓缓说道:“漏洞百出,凭据多不胜数。其一,死者嘴巴紧闭;其二,死者的脖颈只有一条整齐的勒痕,脖子周围的肉却未有损伤。”
“这能说明什么?”沈云涛代替众人问道,虽然他是抱着看好戏,看她表现的态度。
“倘若是自缢者,在被绳子勒住到断气是需要一点点的时间的,而这段时间,因为不能正常呼吸,死者会异常难受,舌头通常会在其死后露于嘴外;由于剧烈挣扎过,所以脖子那里的勒痕绝不会如此平整,脖颈绳子周围的肉应该有轻微被摩擦的痕迹。”
“只凭这个,不能找到凶手吧。”张村长接嘴道。
“凶手就是死者的枕边人,理由也很简单,根据尸体的僵硬程度以及尸斑的形成状况来看,可以知道她至少死亡了有七个时辰,现在是辰时,七个时辰则是酉时,所以张阿汤你不是去找朋友诉苦,而是做贼心虚!”
“你……你说七个时辰就七个时辰,谁相信?”张阿汤的防线正在逐步瓦解。
“其一,人在死后,血液不会再流动,而是会出现尸斑,但这不妨碍我们调查她生前是否被人殴打,而她身上一些青紫痕迹,摸上去如肿块一般,那就是她生前被殴打过的证据,而她右手指甲内的皮屑和张阿汤你下颔下面的抓痕应该吻合才对;其二,”如陌将尸体下方被踢倒的板凳扶正,众人惊呼起来,如陌嘴角露出笃定的笑,“没错,虽然现在尸体放了下来,看不清楚,但以大家那么熟悉的情况也知道死者个子不高,以死者的身高就算站在板凳上,离绳结的位置还差一大截,试问她要如何自尽,这只能说明你与死者也许在争吵殴打后一时激愤下将其暴力致死,后又欲盖弥彰将她伪装成自缢的样子,殊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其三就是如果你和死者关系真如你说的那么好,为何见她死了,却只是一味嚎叫,而忘记将心爱之人在第一时间放下来,由得她在死后继续受这垂吊之苦?!”
面对如陌咄咄逼人却又铁证如山的指控,张阿汤跌坐在地:“明明很好的计划,怎么就……”他带着强烈恨意的眼神看向沐浴在阳光中的如陌,他发狂的大叫一声,操起放在墙边的锄头奔向如陌。
还未行至半路,人便被从背后跃出的身影一脚踢到屋角,张阿汤只觉背心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然后嘴里腥甜味愈浓,终于一口鲜血喷洒出来,众人顿时哗然,因为谁也没想到短短一瞬间竟然会有这样的转变。
沈云涛没有因此放过他,走到张阿汤的面前,沈云涛像提起小鸡一样,将他掼在墙上,然后以让他胆寒的眼神望向他:“如果你敢伤到她一根寒毛,我会让你后悔来这世间走一道。”
话语中的狠戾让在场众人无不畏缩,没有人认为他在说谎,阿菊悄悄躲到母亲的后面,没想到这么俊俏的人原来那么的可怕,想起自己之前不自量力的行为,她开始瑟瑟发抖。而同样受到震惊的就是事件的另一当事人,如陌怎么都没想到他会在第一时间冲出来保护她并且为了她说出这些话,她不是一直和他争锋相对的吗,为什么他还能这样维护她?难道他有护犊情结,只因她是他的下属?!
一阵“悉率”声响起,众人才发觉这张阿汤吓得尿了裤子,沈云涛嫌恶地放开他,走向如陌。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又都不自在地转移视线。
如陌清清喉咙,问道:“村长,这样的人要怎么处置?对发妻暴力相向不算,竟至于下了毒手,这样禽兽不如的东西,村长不会姑息吧?”
“当……当然!”张村长为自己刚刚怠慢了这女子而害怕,万一就因为自己刚才的态度也遭了男子的报复那就不划算了。
见村长前倨而后恭的态度,如陌叹道:“你们知道处理就好,这样的败类再存于世间简直就是个错误。”
沈云涛眯起了眼睛:“‘妹妹’,你可知这世间除了我,你就不该相信任何人,他现在这么恨你,万一有些人犯了恻隐之心,放虎归山了,对你今后的生活可是隐患。”说完,他再次走到张阿汤身前,将他拖离有尿渍的地方,然后才将他四肢的骨头全部折断,清脆的骨折声配上张阿汤凄厉的吼叫,众人莫不胆寒。
连如陌都不禁蹙紧了眉,沈云涛独不觉周遭之人望他的眼神已变,他站起身来走到村长身前,忽略对方惧怕的眼神,“将这个地方锁起来,既然这里离梦泽只有半天路程,我到梦泽之后会让人来这里把他押走,杀人偿命,是我‘妹妹’的意思,我作为兄长定不负她的期望。”
如陌向天翻翻白眼,他当她哥还当上瘾了是吧?!
张村长瑟缩地点点头:“一切听凭公子决断。”
如陌环视一圈周围的看客,少了友爱,多了害怕之意,包括张大姐母女,他们可以忍受近在咫尺的亲近之人狠下杀手,却无法理解将这一切丑恶揭露出来的执法者,因为他们只能看到执法者的手段,而忽略了凶手萌生杀意时的可憎与可恶,虽然沈云涛的手段是血腥了些,可这都是凶手的咎由自取,反倒是村民的愚昧让她有些受伤,更多的是疲惫:“走吧,爷。”
沈云涛看她神情,心里大概猜到她在想些什么,点点头:“嗯。”
这个地方,怕是不再欢迎她的到来了吧,看着在前方等待她的沈云涛,如陌心底泛起一丝异样,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他这样的保护,让她意外以及不安。
为了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愿细想,反正这古代的一切都将是一场梦,她迟早都要离开,既是如此,很多东西就没有必要认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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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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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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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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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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