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上国中之后,他就不再做这种幼稚又无聊的举动,因为那些愿望连半个也没有实现,而且还被同学嘲笑像个小女生。
直到他遇见了赵雅荃,他又开始在琴湘阁前面的小溪施放纸船。
当她在里面为钱消得人憔悴的时候,在他思念奔腾涌起的夜晚。
今夜,他又来到琴湘阁的对岸,独自坐在溪畔的石阶,把信纸搁在膝盖,手指摇晃着笔沉思。岸边的大红灯笼将雪白的信纸与孤独的身影染成淡雅的赭红,轻柔的冬风缱绻他的衣摆,他咬了下笔,在信纸写下…
虽然,我的身是孤独,但我的心却是拥挤。
因为里面是你的身影。
别以为我是在埋怨,应该要认为我很快活才对。
纵使有些许的怨尤,也是肇因为何还有几许的空隙,
没有全部塞满你的倩影。
雪,下了,在幽红的光辉中飞舞。
雪,下了,静静落在冷冽的石街。
船,下了,恬恬躺在清洵的溪水。
它,将带着我的思念,进入运河,滑入大江,悄悄来到有你的城市。
邓亚泉把信纸摺成小船,放在水面上,轻轻撩拨着溪水。船,冉冉滑动了。
对岸,身穿丝绸嫩绿大襟袍的赵雅荃同样蹲在琴湘阁前面,以前专门供住户上下小船的石板阶梯上面。她在一张柠檬绿的信纸上面写着…琇書蛧
虽然,我的身是沉甸甸的,但我的心也有轻盈的一面。
希望你能看见我细心呵护的这一面。
你的等待,只为了我的到来。
你的沉默,是为我的精心打扮。
惧怕我会尴尬,甚至羞赧。
这一切,我比谁都看得清楚。
因为,你的神情早就出卖了你。
而我,早就买下了你。
雪,下了,沾在粉绿的信纸。
雪,下了,别忘了我也有雪白的一面。
船,下了,载着我的雪白留在有你的溪水。
它,将在这里徘徊,直到你发现它的存在。
赵雅荃把纸船轻轻放在水面上,朝它用力吹了口气。船,悠悠滑行了。
雪,下了,赵雅荃抬起头来合上眼,让雪花冷却脸上温热的酒气。
雪,下了,邓亚泉抬起头来闭上眼,让雪花冷却脸上温热的傻气。
她们俩隔着黝黑的夜空,隔着潺潺的溪水,隔着飘舞的细雪,凝看对方在灯笼下的身影,含笑望着对方放在溪水的纸船。
过了一会儿,赵雅荃主动朝他挥了挥手,邓亚泉则帮她喊出嗨字。他站起来,深吸了口冷冽的空气,朝最近的石桥走过去。赵雅荃同样也站起来,双手揉握格子图案的围巾,目光随着他而移动。
我,离你越来越近了。你,听到我剧烈的心跳,还是只听见屋里糜糜之琴韵?虽然我们经常近在咫尺,但是我从未如此悸动。因为,细雪纷飞的夜色之中,只有我们俩。
邓亚泉每踏出一步,就在心里默念一个字。
你,离我越来越近了。你,看见我姣美的容颜,还是只想到屋里的五光十色?虽然我们经常近在咫尺,但是我从未如此心悸。因为,黯淡凄冷的夜色之中,只有我们俩。
赵雅荃每看他走进一步,就喃喃念一个字。
邓亚泉瞧见她瑟缩的模样,拿下缠绕脖子的廉价围巾,摊开了围巾的对折,将她的头包裹起来,围巾的两端在前面交叉之后,再拉到她的颈后,声音既紧张又颤抖地说。“我叫邓亚泉。亚洲的亚,泉水的泉。”心里却想着,你就这样直挺挺站着让我为你披上围巾,今晚可要为你失眠了!不过,值得。
“好巧呀!我们名字的发音一样耶。我叫赵雅荃。雅致的雅,草字头的荃。”她的双眸在黑夜的衬托之下,份外明亮有神。
“我们名字的发音都是雅泉,所以才在雅泉镇相遇。你穿这件中国风味的衣服挺美的,再加上周围的衬托,让我有种身在清朝的错觉。”彷佛,你是古代的千金小姐,半夜偷溜出来跟车夫幽会。这句话他只敢在心里说。
“呵呵~~~你在纸船上写什么?”
“你的纸船在细雪纷飞的冬夜里,载着什么只字片语呢?”
“我先问的,所以你先回答!”她嘟起双唇,俏皮地说。此时的她像个清纯可爱的女学生,而不是妩媚撩人的女人。
“我的纸船,驮着我的希望。你的纸船,载着细白的雪花。”他轻轻掸去沾附于围巾的雪花,在指腹留下一颗细雪。
“你根本不像个车夫嘛,说话文诌诌的。”
“不然要怎么说呢?我的纸船,要死不死撞到沾满口水的保特瓶,然后沉入连一心想要自杀的人都不屑跳下去的臭水沟里。你的纸船,像张雪白的卫生纸,一碰到水,就像被冲入马桶里毁容了!”
“唉,亏我才要说你像个古代的秀才,没想到…”
“口出成脏,对不对?”
“呵呵~~~果然是个锈材。”生锈的铁材!她在心里暗笑着。
“你故意少说酸字是不是?呵呵,我那有可能是秀才,只是状元夫人的车夫呗。”邓亚泉一说完话,才惊觉讲错话了。状元夫人分明是在暗讽眼前的女子。可是他却找不到什么话可以弥补自己的过错,只能急得凝看她凄冷的脸庞。
赵雅荃虽然明知他是无心之过,仍然幽幽垂下了头。
“我该进去了。”赵雅荃拿下原本裹住颈子的围巾,披在他的脖子。
“这,太贵重了吧!”他轻握围巾的一角,紧张地说。邓亚泉曾经在百货公司的专柜看过这个牌子的围巾,少说也要七﹑八百块人民币。
“如果你嫌弃我的工作,就把围巾还给我。”赵雅荃冷冷地说。因为,只有你尊重我,丝毫没有看轻我。她在心里轻嚷着。
“我也接送你两个月了,我曾经用轻薄的眼神或语气对待你吗?”
“这不就得了。明天早上十点半来接我。”赵雅荃彷佛害怕他把围巾拿下来似的,头也不回地小步走进朱门。其实,她早就向其他车夫打听过邓亚泉的事,希望那条围巾能在寒冬里带给他一丝的温暖。
邓亚泉揉握着围巾,紧贴火烫的脸颊,细细感受她的温度与淡雅的香味。上面隐约有个唇印。
我看着朱门,将你的朱唇贴着我的唇。
几公分厚的门,将我们隔阂两个世界。
贴着唇的唇印,将我们的距离化为零。
我们,是近在咫尺,还是咫尺天涯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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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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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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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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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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