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铎在电话那边轻声发笑,长久在电话这边重度委屈。
她听着沈铎笑,眼泪鼻涕就开始一起往下掉:“沈铎!你混蛋!”
长久说话的时候瓮声瓮气,才抽了纸擦过鼻涕,就又开始咳嗽。
“怎么感冒又严重了?”沈铎在电话那边发问,虽然已经收敛了笑意,但一句问话却还是听得长久没来由的冒火:“不用你管!”
“有没有按时吃药?”沈铎再问。
“和你没关系!”长久继续呛声。
两个人相隔大洋彼岸,你问一句我驳一句的完全对不上频道的说了好一会儿,长久的气才渐渐消下去。
她听着沈铎絮絮叨叨的和她报流水账:今天开了一整天的会,一个外国秘书连最基本的单词都打错,小六终于说服那些刻板不知变通的德国人延迟项目尾款的交付日期……
等到听着沈铎说完和公司隔着两条街的那家中餐馆的皮蛋粥做的特别地道的时候,长久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沈铎。”
沈铎停下来不再报流水账,等着长久继续。
“你什么时候回来?”长久发问,问完之后不等沈铎回答就又追问:“你很快就回来了对吧?”
电话那边有短暂的沉默,沈铎开口时用的是肯定语气:“长久,你今天遇到了什么事?”
这一次换成长久沉默,她咬住下唇,好一会儿才松开,将纪明远和她说过的话讲给沈铎听。
“这些事储铭和东军那边已经在着手准备对策了,你不用担心。但是在我回来之前,除了家里和桃源,你也不要再去别的地方。乖乖的等我回来,知不知道?”
出乎长久意料,沈铎并没有对她做出所谓“善意的隐瞒”,她点头应声,想着墨尔本那边现在已经是凌晨,嘱咐了沈铎赶快休息就结束了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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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夏天以来的最大一场强降雨过后,小豆丁迎来了满月的大喜日子。
只不过沈铎出差去了墨尔本,乔南方因为乔家爷爷飞去了意大利。所以本来应该热热闹闹的满月宴到头来就只有长久、储铭、顾东军和邰菲四个人。
并且一顿饭吃了不到一半,顾东军和储铭还因为一个电话不得不缺席离开。
两个男人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的说抱歉,邰菲的“没关系”回应的满是失望,长久则是直接就板了脸:“有什么着急的事,连吃顿饭的时间都容不下?”
“嫂子,真的是着急的事。”
顾东军搓着手对长久再次解释,解释过后就转回身看向另一边的邰菲。他先是在她脸颊亲了一下,这才满是愧疚的开口:“老婆,真的对不起,急事,不走不行,你才刚出了月子,千万别生气。等晚上回了家,你怎么罚我我都认。”
“我知道了。”邰菲蹙眉,满脸的难为情:“事情着急你就赶快走吧。”
储铭和顾东军离席,偌大的圆桌边上就只剩下了长久和邰菲,以及婴儿车里什么都不知道、只蹬着小腿百无聊赖“咿咿吖吖”的小豆丁。
长久和邰菲看过了小豆丁就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是笑得无奈,草草的将剩下的一半饭吃完就返回了鹿野别墅。
长久本来是担心自己的感冒会传染给小豆丁,但是邰菲说“男孩子哪有那么娇气”,再加上本该陪她回家的顾东军半路缺席,所以长久就陪着邰菲一同去了邰菲和顾东军的别墅。
两个人才进了门,长久就看到邰康已经大步流星的从二楼的楼梯跑了下来,嘴里还兴奋的喊着“小宝宝回来了!小宝宝回来了!”。
邰康飞快的跑到保姆面前,然后将她手里婴儿手提篮上的纱帐小心翼翼的掀开。
他看着躺在手提篮里面正瞪着圆圆眼睛看着他的小豆丁,跺着脚高兴的喊了一声“宝宝”,就想要伸手去摸豆丁的小脸蛋。
“不许摸!”跟在邰康身后的妇人在他伸手的同时就眼疾手快的握住他手腕制止了他的动作:“你刚刚才吃过了薯片,看看这满手的渣渣,先去洗手才能和宝宝玩儿!”
邰康十分不情愿的收手,老大不高兴的噘着嘴,看了妇人一眼就低低开口:“知道了,妈妈。”
听了邰康这话,长久便满眼讶异的看向了他身旁的妇人。
长久第一次看到这个妇人的时候,还是之前受伤,被沈铎接到鹿野别墅小住,然后邰菲过来探望她的时候。
那时候,长久看着邰菲对她那样不冷不热的态度,就只以为她可能是邰菲家里的保姆,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妇人竟然是邰菲两姐弟的母亲。
邰菲比长久的年纪小,所以按常理来说,她的母亲应该也和陶悦年纪相差不大。但是长久看着邰母已经花白的头发,以及脸上布满的老年斑和皱纹,就只觉得她已经和年过花甲的老人无异。
察觉到长久注视打量,邰母便转头看向她,对着她笑的时候有些局促和不好意思。
长久也笑,礼貌的开口问好:“阿姨您好!”
邰母仍旧笑得局促且难为情,然后再次制止住邰康想要伸向长久的手:“别弄脏了人家的衣服,赶快跟着我去洗手!”
邰康似乎是并不太喜欢洗手这件事,虽然嘴里应着好,但是一双眼睛却一直可怜巴巴的盯着长久:“长久姐姐……”
长久再次对着和邰康一起看向她的邰母笑笑,继而便伸手拍了拍邰康的肩膀以示鼓励:“听妈妈的话,先去洗手,然后我们再一起陪着小宝宝玩儿!”
应该是“小宝宝”这三个字又激起了邰康的热情,他重重的点头“嗯”了一声,就小跑着奔向了楼梯旁的卫生间,后面跟着的是一直嘱咐着他“跑慢一点”的邰母。
至于邰菲,自始至终都是一言不发,脸上的神情更是平淡无波,就仿似一个局外人一般。
长久心生疑惑,却也不好意思多问,在邰康母子俩离开之后就挽着邰菲的手臂看向了一旁的楼梯:“走吧,咱们先上楼去。”
两人到了楼上的主卧,嘱咐着保姆将小豆丁抱进一旁的婴儿床,就听到门外再次传来了邰康的声音:“长久姐姐!小宝宝!”
长久看着已经一阵风一般奔到婴儿床旁边、一边伸手逗弄着小豆丁一边呵呵笑着的邰康,就也跟着他扬起了嘴角:“看来邰康很喜欢这个小外甥啊。”
“嗯。”邰菲也跟着点头微笑:“每天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过来看小豆丁,晚上也是要等着豆丁睡了才肯离开。”
语罢,邰菲便看向虽然已经进了门,但却只站在门口的邰母,再开口时的语气就淡了许多:“邰康我来照看着就行,您去休息吧。”
邰母点点头,应了声“好”。先是对着长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才转身离开。
邰母离开,邰菲就转而看向正站在婴儿床旁边陪着邰康的保姆:“你也先去忙别的吧,我们聊会儿天,有什么事情会再喊你。”Χiυmъ.cοΜ
等到保姆也离开,邰菲便招呼着长久在身后的沙发上坐下。
她先是看了一眼仍旧站在婴儿床旁边满脸笑容、但却只是安静的看着小豆丁的邰康,然后才转过头重新看向长久低声开口:“我们老家在偏远农村,重男轻女的情况相当严重。所以我妈她知道邰康的脑子治不好的时候,一个字都没说,就直接甩了我好几个耳光。如果当时不是在医院,有医生护士拦着,她可能直接打死我的心都有。”
长久皱眉,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握住了邰菲放在膝盖上的手。
“后来我爸出意外去世,她没出丧期就改了嫁。还在我爸坟前抱着邰康恶狠狠地不许我给我爸上香磕头,她还说”
一番话说到这里,邰菲的嘴唇便不由自主的一抖,被长久握着的手也缓缓地攥成了拳头:“她还说,老天真是不开眼,为什么傻了的那个不是你。”
长久伸出另一只手也握住邰菲的手,却仍旧沉默。
虽然说父母的爱是这世界上最伟大的感情,但是,也总有一部分人,他们会失去这种爱的能力。
或者说,他们并没有学会如何将这样的爱公平的给予每一个子女。而由此给孩子们带来的伤害,却是任何人的任何话都不能轻易抚平的。
所以,长久知道,对于邰菲,此时此刻除了安静的陪伴,其他的任何举动和言语都是无益的。
因此,一直等到邰菲紧握成拳头的手缓缓放松之后,长久才抚着她的手背轻轻开口宽慰:“我一直觉得,人生在世,无论长短,幸福总是会比苦难来的多那么一些。所以,你现在有了顾东军,又有了小豆丁,不是么?”
听了长久的话,邰菲顿了一会儿才缓缓点头,脸上的神情也缓和了不少:“东军,他对我是真的很好……”
这一句说完,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邰菲便抬头看向长久,抿着嘴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嫂子,五哥和六少爷他们在墨尔本,一切进展的都还顺利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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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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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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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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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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