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忆着往事,想起往昔共处的乐事,他不相信林月婵会那么绝情,会为了一本剑谱而忘掉海誓山盟。赵少杰抬头望天,尽量的回避脑海里闪烁的她,可他越这样,越是忘不掉那可心的人。
他忘记了身上的伤,可忘不掉心灵的伤害。
赵啸天和香儿见他陷入深深的沉思中,还以为他是为了王府荒废,衡阳王不知为何死去而伤心,就不再打扰他。赵啸天也奇怪他为什么不进宫去面见宋室皇帝,这么大的事,难道皇上会不管,会不给他个说法?当今皇帝可是他亲的伯父,赵义季和皇帝的关系一直很好,难道他另有隐情?或许赵义季沉湎酒乡,也正因为赵少杰不愿入宫面圣。以此推断,赵义季的死因或多或少会与皇帝有关,没见到赵义季的尸体,或者他根本就没死,只是想借此逃避世人的眼睛。
赵啸天不愿多想,这一切与他扯不上多少关系,他也不愿掺和南朝宫廷的政事。他望着飘下的一丝丝细雨,也沉思不语。
三人立在原地,都没有出声,直到听到马蹄声响,才回过神来。
赵少杰一喜道:“徐姑娘回来了。”
赵啸天将手反背背上,沉声道:“万事小心为妙。只有两匹马的脚步声响,不一定是她。”
赵少杰听他说完,感叹赵啸天的细致入微。
随着马蹄的声响,三人的心噗噗的跳,香儿更是双手紧握,眼观八方,防备一切可能的不测。
蹄声越来越近,忽听徐孟琴一声娇喝道:“赵宫主,你们快上马。”
赵啸天听得是徐孟琴的声音,才道:“我们走。”
徐孟琴到得跟前,跳下马来道:“只弄到了两匹马,委屈宫主一下。”
香儿抢先道:“不要紧,我扶宫主上马,我与他同骑一马。”
徐孟琴小嘴一嘟道:“五岳一个大男人,我不和他同骑一马。香儿姑娘,你来和他一起骑,我照顾赵宫主。”
赵啸天笑道:“徐姑娘,香儿从小就侍候我,你让我离了她,多有不便,还是你和赵公子骑一马,你们也该多交流交流,日后……”
他还想说下去,可想到怕说穿了反而使两人尴尬,是以忍住不说。
徐孟琴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道:“那好吧,事不宜迟,我们快快赶路。”
她说完,翻身上马。
赵少杰见她上了马,忙道:“等等我。”
徐孟琴喝道:“快跳上来。”
赵少杰懒懒地一伸手,道:“你拉我一把。”
徐孟琴猛拍一计马脾,那马仰天长嘶一声,朝前跑去。赵少杰在身后,见赵啸天和香儿也去远,徐孟琴的马也奔进密林,再不见身影。他嘴里喃喃地道:“惹不起,不过让你拉我一把,生那么大气。”
他索性慢慢的朝前走去,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忽听马蹄声响,他知是徐孟琴赶了回来。忙朝密林深处藏去,徐孟琴拍马赶向赵少杰先前站的地方,却不见他的人影。心道:“不好,他不会又回皇城了吧?那样他会有危险,他怎么会这么傻,我得去救他。”
她越想越怕,挥动马鞭,朝皇城驰去。
赵少杰见她的马过去,却半晌不见她回来,心里纳闷道:“她会去了哪里,怎么还不回来?”
他转念一想道:“我先慢慢走着,等她来了再和她一起走。”
他边走边望着黑暗的丛林,不时的传出狐狸的叫声,凄清萧瑟,令人毛骨悚然。
一派密林,像鬼影般峭楞楞,雨声滴答,赵少杰感到自己落寞无归,像丧家之犬一般,在幽深漆黑的泥泞地上行走。他突然间想起了青衣帮总坛外的竹林,那晚,大雨倾盆,那晚,是天堂的陪伴,才让自己摆脱了月魔宫和宁氏七君子等人的追杀。她,貌美如花,她,对别人心狠,可对自己,依稀透着重重的爱意。可她,现在何方?为何迟迟没有归来?
赵少杰边走边想着那晚发生的事,要不是徐孟琴,他早被抓回秦淮;要不是她,他或许就不会知道荆楚八杰已经背叛了爹爹;要不是她,他的人生或许就不会这么悲惨……但他,无怨无悔。
赵少杰猛然间闪过一丝惊恐的神色,嘴里吼道:“你……不会见我没跟来,回皇城去了?”
赵少杰想到此处,脚下不由自主的回奔。
他想,这个玩笑开大了,她真的回去,她就会有生命危险。
赵少杰奔回数里,除了雨声,静得落针可闻。
远处的山脉,清晰可见,天色将明,身上明显的感到一阵清冷,他打了个喷嚏,又朝前方望望。伊人身影,为何不在眼前?
他几乎绝望地叹道:“难道她已经回到皇城去了,不好。”
他的脚下,又用了几成功力,拼命奔去。
当他来到皇城脚下,小贩们依旧做着他们的小本生意,过路的过路,进城的进城,昨晚的事,仿佛没有发生。
赵少杰站在护城河旁,探了探头,却不敢进去。
薄雾,将皇城笼罩,像蛟龙腾空般将皇城密裹,妖娆如画。又像美人的淡眉朱唇,不点自红。更像漫山的霜叶,乌红遍野。江山如斯,哪个帝王不为此骄傲?
赵少杰站在城墙下,却不愿再回到牢笼似的皇城。
城外,是他的自由;城内,变成了坟墓。
赵少杰盼着徐孟琴会在此刻出现,一起回月魔宫,哪怕将来的路更加凶险无比,他都不愿再回到这个英雄齐聚,勾心斗角的地方。
他望着皇城上的守卫,望着盘查的兵备大人,不再是昨夜那个面慈目善的周旭。他知道周旭也被杨觉风杀害,可他还是希望眼前的人便是周旭,那样就会回到过去。他也不会再赌气离家出走,也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不幸,让他怀疑世间的人情冷暖。
徘徊在皇城脚下,曾经自由出入的地方,变成了陌路。
他的心底,一股莫名的悲痛冉冉升起。
良久,他一拉领口,将半个脸蛋隐埋,朝城内走去。
守卫见他鬼鬼祟祟,长枪指着他的脸道:“什么人?”
赵少杰冷笑一声,朝前冲突。
那人见他一声不吭,喝道:“站住。”
赵少杰干咳一声,耍无赖道:“想干什么?”
守卫见他耍横,喝道:“妈的,不要混了,找死啊。”
一旁的兵士听见喝声,都齐来聚在一起,朝赵少杰乱枪刺来。兵备见众人慌乱,驰到众兵中喝道:“出什么事了?”
先拦住赵少杰的那人恭敬地禀道:“将军,这小子硬闯皇城。”
兵备朝赵少杰上下打量了一眼,见他生得面白如玉,一副无赖模样,喝道:“大胆狂徒,拒绝检查,休想进城。”
赵少杰横了守卫一眼道:“将军,是他无赖,硬要将小人的银两抢去,小人才……”
兵备喝道:“大胆刁民,竟敢诬赖本将军的部下,来人,给我拿下。”
“慢着。”
空气中飘来一声娇喝,马蹄声才缓缓响起。
兵备朝城外瞟了一眼,见远处驰来一马。那人一袭白衣,娇美华丽,坐下的黑骑,一扬腿,驰上吊桥。兵备心道:“看来人,年纪尚轻,可她的一身功夫,甚是了得,我还是小心为妙,不能落得周旭一样的下场。”
喝声一起,他便朝守卫使了个眼色,让他放开赵少杰。
赵少杰听出是徐孟琴的声音,眼睛里的泪花,涌现眼帘,可他没有让它滴下,噙在眸子里,让它慢慢干涸。他的心,激动得发抖。望着马上的徐孟琴,娇小玲珑的身子,突然变得高大,仿佛她就是一座山,自己永远站在她的脚下。
徐孟琴勒紧马缰,缓步驰过吊桥,喝道:“还不上马?”
赵少杰晃过几个兵士的身旁,飘身来到徐孟琴的马下。徐孟琴伸出右手,将他拉起。他的手,在徐孟琴娇若无骨的小手的抚摸下,显得格外的肥大。赵少杰感到从来没有过的温暖,他跳上马背,轻搂徐孟琴的细腰,柔声道:“你知道刚才我有多担心你?”
徐孟琴脸有怒色道:“把手拿开。”
她说话之际,猛地掉转马头,回身驰出吊桥。正当此时,守卫喝道:“将军,那人像赵少杰。”
兵备听到此话,忙喝道,拉起吊桥。
但已不及,赵、徐二人早驰了开去。
兵备见两人驰去,喝道:“快追。”
众兵士慌忙牵出战马,朝两人追去。
赵少杰闻着徐孟琴的发香,他的心,死死的缠在徐孟琴的身上。她,似乎已经掩盖了林月婵在他心中的幽魂倩影。
两人行了一程,见后面追兵将近,徐孟琴喝道:“你怎么回皇城了?”
赵少杰把那一节告诉徐孟琴,徐孟琴才恍然大悟。
赵少杰忙又问道:“你怎么才到这里?”
徐孟琴冷哼了一声,道:“慕容晨风心还不死,悄悄的跟踪我们,他已将我们要回月魔宫的消息飞鸽传书,通知秦萧峰了。我在半路和他纠缠了这些时候,才赶到,要是再迟一步,你就……”
赵少杰叹道:“慕容晨风都变这样子了,还帮秦萧峰。难道他忘记了杨觉风是怎么对他的?”
徐孟琴回身斜了他一眼,一字一句地道:“他对秦萧峰,就像你对林月婵一样,明知道一切都不可能,可还念念不忘。”
赵少杰听她一说,讪讪的不知怎么回答。但徐孟琴说的也是实话,赵少杰不禁佩服徐孟琴能洞察到他的心事,顺着她的眼,他瞟向前方的山峦,道:“不知道赵宫主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徐孟琴道:“暂时应该不会,他们见我们没赶去,会停下来等我们的。我们也得加快速度赶上,要不然他们就真有危险了。如今的武林,至尊虚设,恐怕浩劫再所难免。五岳,假如有一天,你报了父仇,又得到了飘血剑谱,你会怎么做?”
赵少杰不解,轻声道:“你问这干嘛?”
徐孟琴道:“我就问问,你说不说都没关系。”
赵少杰笑道:“我要是得到飘血剑谱,我就会专心练剑,成为天下第一高手。父仇不共戴天,我一定要查出真凶。”
徐孟琴嫣然一笑,笑得很勉强,很无奈。她尽量掩饰着内心的不悦,尽量让自己的脸平和,让赵少杰看不出一丝痕迹。
山风斜斜的吹,两人都感到一阵清冷。雨没有停,落在枯黄的木叶上,更增几分秋的凉意。山间的雾气,在峰峦间来回不停的飘荡,像凄迷的白带,将群山环绕,它的阔大,无边无际。
干黄的草,在细雨的滋润下显得灰白,令人沮丧。划过天际的飞鸟,颉颃而行。偶尔低鸣,偶尔斜飞,穿进林间,落到树枝,震落枯黄的木叶,随着细雨,轻轻飘在败絮之中。
两人停住了说话,感受着大自然的和谐美好。远山,将两人的心牢笼,可他们,追求毕竟天壤,站在同一条水平线,永不相交。
雾海,陶醉。美人,忘怀。
山水朦胧,枫叶江湖,淡泊名利,快意恩仇。Χiυmъ.cοΜ
什么也不想,驰骋在高山峻岭间,幻海云烟,那该多好?徐孟琴向往这一派迷人的风景,可同在马背上的人,却无意它的存在,令人堪伤。
赵少杰本想告诉徐孟琴今后的打算,可清幽宁静的山野旷原,又怎容他细细的倾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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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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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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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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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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