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巧,她跟林苏音的对话,被一直在周围的周衫听了个清楚。
他早就看到她了,早晨他习惯在顶楼读英语,双脚垂在空中坐在栏杆后,往下看时,看到了等在角落里的一个黑影。
直觉告诉他,那是林苏音。
可他忍住了。
当初,是她让他离开,那么,现在又来等着他,算什么?
周衫在心里默默地发誓,如果她能耐心地等他一个上午,他便原谅她当初的无情。
于是,一整个上午的课他都没有听进去,每一堂课都会往一楼跑,在角落里观察她,看她玩手机的样子,看她东张西望的样子,看她默默等待的样子。
明明决定再也不要理她,可看到这样子的林苏音,周衫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只是,他没想到,当初林苏音赶他走,是为了夏沫。
周衫一步一步地走到两人面前,看了一眼夏沫,又看了看林苏音,终于还是牵起林苏音的手离开。
林苏音起初挣扎了两下,挣不开只好随他。
两人沿着校园里的林荫道慢慢走,小道上铺满了鹅卵石,踩上去感觉脚心疼。
林苏音穿着高跟鞋,在这样的路上走反而有些不便。
她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便被周衫一把抱起来,走到一条长凳旁放下:“坐着。”
两个月不见,周衫的脾气越发坏了。
林苏音笑了笑,淡淡地说:“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哦。”
“我可能会离开几年。”她歪着头,认真地看着周衫,脸上带着笑意,笑的很灿烂。阳光从树荫里漏下来,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剪影。
“去哪儿?”周衫的话很简单,眼神却很坚定,自有一番威严。
他似乎变了,不再是那个骑着摩托带她横穿整个苏城只为看一眼日落的小男孩了,而长成了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
林苏音觉得很欣慰,这样,她就可以放心离开。
“从这里出发,横跨太平洋,去美洲,然后,再去南美洲,继续往南,去南极,再从南极返回,去非洲……”
“你是打算环游世界?”周衫皱了皱眉。
“不行吗,这样不好吗,多看看外面广阔的天地,多好呀。”一束光从树荫里透下来,打在她的脸上,给她的脸庞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周衫看着她的脸,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他良久没有开口,一开口却带着情绪。
“你有计划吗,去几年,你就这么一走了之,会让人担心的。你如果什么都没想好就那么走了,万一路上遇到危险怎么办,这些你都考虑过么?”
“别担心,也许我遇到适合居住的城市,就在那里住下来也说不定呢。”林苏音安慰道。
“所以呢,你到底要去哪儿,你至少给我个地点,让我知道去那里找你,我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我不喜欢你们都莫名其妙就消失然后联系不上的感觉!”
周衫情绪有些激动。
他看过太多的离别,所以不舍离别。他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自己爱的人一个个消失,更害怕她消失。
林苏音跟那么多好朋友告别,他是唯一一个发了这么大火的,好像她不是去环游世界,而是去赴死一般。
“我给你寄明信片好吗,或者,我到了一个地方,就给你发微信,给你发好看的照片,行吗?”林苏音安慰道,手轻轻地攀上了他瘦削的肩膀,少年的身材瘦削,肩膀上都是骨头,林苏音轻轻拍了两下,算做安慰。
“不能不走吗?”周衫终于松口,却是在问她,能不能不走。
不走,她会痛苦。
走了,爱她的人会痛苦。
这是个两难的抉择啊。
“周衫。”林苏音心疼地看着他,眼里忍不住泛起了泪光,“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你不要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好吗,你看看你的周围,有很多人爱你,喜欢你,你就忘了我吧。”
她说完别过了头,不想让在他面前显得那么无用。
周衫苦笑。
忘了她?哪有那么容易,人们常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就像她忘不了苏衍一样,他怎么能忘了她呢。
周衫摇头,又点头,笑了半天才喃喃自语:“遗忘可不是说不忘就不会忘的,我,会永远等着你。林苏音,等你玩够了,就回来吧……”
周衫说着,眼眶竟红了一圈,声音也愈发低沉了。
林苏音看得出他的情真意切,更知道他字字发自肺腑。
心疼他的痴心,更感动于他的执着。
“好,我会记着你。等我回来,你也一定要变成你想要成为的人,好吗?”林苏音伸出手去,“我们来拉钩。”
“幼稚!”周衫嘴里吐槽着,手却不自觉地伸了出去,两人的小拇指勾在一起,嘴里念叨着那句小孩才会说的话,“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周衫想,一百年啊,太短了。这辈子,下辈子,他都不会忘记,他一定会记着她。
只是,请你不要把我忘记。
离别时,两人轻轻地拥抱,林苏音嘱咐他:“对夏沫好一点啊。”
为了不让她担心,周衫不得不点头,同时手臂又收紧了一些:“一定要跟我联系啊。”m.χIùmЬ.CǒM
林苏音笑着挥手离开。
……
最后一件事,就是跟林国文道别了。
这些日子,她在林氏进进出出,白担了总经理的名头,却也没为林氏做出多大的贡献,林苏音觉得过意不去,林国文倒是无所谓,摊开手耸耸肩膀:“去吧,想回来的时候,这里随时欢迎你。”
林苏音不好意思地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喃喃说道:“对不起,也没帮上你什么忙。”
“已经很多了,苏音。”林国文拍拍她肩膀,安慰道,“当初大哥离开,你又因为爱楚南巷而陷入了疯狂,我为了不让大哥的那点心血付诸一炬,只好来接手了林氏。我知道,当初我的所作所为让你跟你妈很不开心,可我还是做了。”
“是我们误会了您的好意。”
“我膝下无子,林衡那个孩子,又不是个能承担大任的,说到底,林氏企业最后还是要交到你手上,所以,我不希望你有什么负累,我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地接手,然后,努力地将林氏发展壮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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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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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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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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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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