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吧，非要咬着嘴唇不出声的哭，貌似不想让别人看见的样子，却在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哭的伤心委屈肝肠寸断。而对方若真的不当回事，冷面冷脸的，她反倒觉得没趣，自己掉几滴眼泪以后，也就不哭了。
此刻的何欢就这样。她冷眼看着莫离吃的香喝的饱，气的脸都红了。自己擦干眼泪，也闷头苦吃起来。莫离看她这样，气的直想扔下她自己走，可想到她胃穿孔不能生气吃饭，又心软下来。
“慢点吃，你胃不好，别把自己弄伤了。”
温言软语，何欢的矫情劲又起来了。眼泪豆子一样巴巴的掉。莫离苦笑，“得，我又说错话了。要不你快点吃？够不够？不够再给你来两盘？”
何欢抬起头来，眼中流着泪，嘴角却挂着笑。“你能不能正经点。这么讨厌呢！”
“谁不正经啊，哭就哭，笑就笑，您这是哭呢，还是笑呢，我说何小姐，您看我该怎么回应您才算是正经呢？”
何欢彻底哭上了，“你就是欺负我，坏蛋，你不欺负我就难受啊！干嘛啊，我就活该给你欺负吗！”
莫离无奈，抽张纸巾给何欢，“我不好，欺负你。跟你道歉。别哭了，都哭了一上午了。”
何欢接过纸巾擦擦眼泪。“你也知道欺负我了。我怎么惹你了，你这么对我。你心烦我知道，我也没敢惹你，你说什么是什么，这样都不行。”
莫离沉默，要搁在从前，他或许会仔细跟她掰扯掰扯，她哪里有说什么是什么，明明是她的倔脾气把自己惹恼了，这会反倒反咬一口都是自己的错。然此刻他没这个心情。
莫家的事情不停地在脑中过，他没办法不去恨。而他的沉默也让何欢害怕。何欢发现自己其实挺害怕莫离的，怕他生气，怕他发脾气，怕他撒手不管自己。这种意识让她渐渐安静下来，不安的等着莫离的反应。
“我恨莫家的人，你知道吗？”他冷漠的声音说。
何欢点头。“莫家老太太，我等她死等的多辛苦你知道吗？”莫离的眼神渐渐清冷凌厉。
何欢没做声。
“你是我的女人，应该跟我一条阵线，一条心，你知道吗？”
何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何欢，或许我这么做在伦理道德上确实不妥。但莫家的人都是罪有应得，他们逼死我妈妈的时候你没见到，可我妈住的房子你看到了吧。这样的条件，莫家呢？他们是什么光景？
为了娶家大业大的病秧子，甚至这样的房子也不让我妈妈住下去，把我们赶回内蒙。赶尽杀绝的指派人在牧区里说三到四。逼得我妈妈连牧区都待不了，带着我远走他乡，最后病死在陌生的地方。
何欢，那个老太太这么绝，我不过是想带着你给我妈妈出口气，你能理解吗？”
莫离的眼睛渐渐蒙上一层薄雾，何欢看了心疼到极点。他的过去是她永远无法触及的伤疤，她不想看到他狰狞的伤痛，只能轻轻握住他的手。“我跟你去。”
莫老太太的病房规格很高。高档的小套房，电视，沙发，里外间的小病房，鲜花簇簇的放在床头，温度也是温暖适宜。何欢爸爸住院的时候住的私立医院病房已经不错了，可跟这老太太的规格一比，啧啧，差海了。
何欢感慨上层社会就是不一样的时候，莫离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两声，异常不屑。“有本事做个水晶棺材，摆在莫家受后世敬仰。”莫离的声音不大，但回荡在安静的病房里，效果还是非常明显的。
莫子玉正守在病床前，听到这么来劲的话，缓缓回过头看着大逆不道的儿子跟喜庆的跟朵花一样的何欢。
何欢本以为莫子玉会表现出对自己的厌恶，喝斥几句或者干脆把自己赶出去，却没想到莫子玉一张脸根本看不出表情，看不出情绪。顿时紧张起来。
“你们来了。”莫子玉的声音很沉稳，气势更是逼人，不怒自威。何欢自知理亏，下意识往莫离身后站了站。
莫离拉住何欢的手，“嗯，来了。这是何欢，我女朋友。”莫离把何欢从背后拉出来。“这是莫子玉。”
就这么介绍自己的爸爸？何欢的冷汗涔涔的冒，莫子玉似乎早就习以为常，没对莫离的话有什么不良反应，仅是对何欢点点头，表示看见了。
“莫总，您好。”何欢很有礼貌的发着小颤音。
莫子玉再次点点头。
“看看你奶奶吧，她刚睡。”莫子玉示意两人到床前。
莫离没动，何欢刚迈出步子又被莫离拉住。“她是刚睡还是刚死啊。”
莫大哥，您说话能客气点吗！何欢被莫离搞得快要疯了，这是探病啊，怎么说也是自己亲奶奶，是不是太过分了点啊！她一脸不好意思的看看莫子玉，莫子玉那张脸还是一个表情，什么变化也没有。
何欢简直怀疑他是不是面瘫了，不会做别的表情啊。这跟莫离妈妈家照片上笑到心坎里的美男子也差太多了，是一个人吗！
“莫离，她是你奶奶，不管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她总是你的亲奶奶。”
莫离戏谑的笑笑，“可不是，要不我怎么还带着何欢回来给她送终呢。他要不是我亲奶奶，我至于这么大费周折的！是不是，何欢？”
何欢不知该什么表情，一张脸紧张的快抽筋了，对着莫离殷切的眼神，只能强挑挑嘴角，挤出个假到不能再假的笑。
莫子玉没再说什么，转过身去重又坐在椅子上。何欢尴尬到极点，只想快点离开，赶紧离开，再也不回来不对着这苦大仇人的一家人。
凝固的时间中，三个人皆沉默着，房间中只有各种仪器工作的声音。何欢只盼着莫离赶紧把自己带走，可莫离似乎正意犹未尽的等着病床上的人醒过来，然后亲自把她气死。头疼，疼死了。
“其其格……”苍老微弱的声音突然没有征兆的回荡在寂静的病房里，何欢吓了一跳，拉着莫离的手不由得收紧。莫离也是一怔，缓缓走到病床前。何欢被他拉着也走了过去。
病床上的老人闭着眼睛，说不清是醒了还是在做梦。但明显她很不舒服，不满皱纹的脸苍白没有血色，年龄的关系五官看不出精致与否，但明显很有气质，也很有气势，何欢想起古装片里那些大户人家的大太太，大概也就这样吧。
“其其格，你别想进莫家的门，我就是死了也不让你再祸害我儿子！”声音继续从苍老的嘴唇中发出来，微弱但有力量。其其格是谁？
何欢看莫离，莫离原本戏谑的表情凝重起来，而再看莫子玉，那张万年不变的面瘫脸居然有了表情！但看不出是喜是忧，眼神很复杂。m.xiumb.com
“妈，妈，你又做梦了吗？”莫子玉扶着老太太的床沿轻轻唤着。莫老太太干枯的眼皮下转了几下，慢慢睁开眼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空洞没有神采，何欢能明显感觉到死亡的气息正笼罩着她。
莫老太太看到莫子玉，眼睛又转到莫离跟何欢这边，看到何欢的大红外套，眉头皱了一皱。“你来了。来看我是不是死了吗？”
老人在晚年还是糊涂点好。何欢的奶奶爷爷走前谁都不认识，除了吃就是睡，什么烦恼也没有。相比之下莫离的奶奶确实比较痛苦，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记得这么清楚，爱的，恨得，忒烦恼。
“我来是给您送终的。莫家只有我一个孩子，没办法的事。”莫离无奈的表情何欢看了差点喷血，更别说病床上的老太太。她听到莫离的话，立刻咳嗽起来。胸前宽大的病号服伴着身体的抖动忽闪着，一副灯尽油枯的样子。
“莫离！不许这么跟奶奶说话！”莫子玉生气了，皱着眉头喝斥莫离。
“她有把我当孙子吗？做着梦都要喊着死了也不让我妈进莫家的门再祸害你！”莫离犀利的眼神扫过莫子玉的脸，“行啊，你们还记得我妈啊。这时候都记得，这时候都还想害她！”
其其格是莫离的妈妈？这是蒙古人的名字？不容何欢多想，莫子玉浑厚苍劲的声音已然打压下来，“别再提你妈妈！逝者为大！你们让她安静安静不行吗！”
“逝者为大？”莫离暴躁的看着莫子玉，“你们也好意思说这样的话?她走了这些年，你们为她做过什么？想起过她多少？连尸首你们都没留下！太狠了！莫子玉，你们会有报应的，我会亲手送上你们的报应的！”
莫离咬牙切齿的样子何欢从没见过，此刻只觉得恐惧，她实再不想再从这看着这出闹剧，更不想看着老太太在自己眼前被莫离活活气死。遂拉着莫离，“走吧，咱们走吧。”
莫离被拉着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带着不恭的笑，“不想让我妈进莫家的门？老太太，这事你说了不算。咱们走着瞧！”他说完指着莫子玉，笔画着口型，“我跟你没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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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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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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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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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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