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恸哭的哀嚎声传来,回荡在万簌俱静的夜里有些吓人。是有人离世了吧,何欢想到自己也险些葬身在异乡,心里又凄楚起来。爸爸妈妈还好吗?好多天没回家了,该回去了。
她换下莫离带来的衣服,在病房楼锁门前走出了医院。一个人,身无分文游荡在异乡的街上,要怎么回家呢?手机里有周扬的电话,但她不想找他。这样逃掉莫离一定会找,不能连累周扬。于是她找到救助站,在他们的帮助下当夜坐上了回家的列车。
走的时候是豪情万丈的拳拳之心,回来的时候却带着伤疤,身体的,心里的。何欢趴在妈妈怀里,低声解释着自己这么多天的音讯全无。“妈,我想辞职,换个工作。IM太累了。”
何欢妈妈心疼的摸着女儿苍白的脸,“好,女孩子就应该有个安稳的工作。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妈妈疼死了。”
何欢拉过妈妈的双手把脸埋进去,“妈,前阵子你说要给我介绍个男朋友,我见见吧。”
“好啊,我跟你张阿姨说,这两天就安排你们见面。”
逃避也好,找个寄托也罢,她累了。只想摆脱与莫离有关的一切,干干净净,再无瓜葛。随他去跟自己的父亲水火不容,随他去把自己搞的身败名裂,随他去做肮脏龌龊的勾当。她的世界,不会再有他。
何欢写好辞职信,交到IM人事部之前接到了刘楠楠的电话。
“你怎么了,何欢,怎么这个样子?生病了吗?”刘楠楠看着眼前憔悴的面如纸色的人,不由得惊讶。
“恩,生病了。”她看着刘楠楠,曾经最亲密的姐妹,如今却已经有太多秘密深藏在心里,再也没办法对她倾诉。
刘楠楠犹豫片刻,没有再追问。而她的迟疑,也看在了何欢眼里。
“楠楠,找我有事吗?”
刘楠楠纠结了很久,终于咬了咬牙,对何欢提出自己的请求:“何欢,我家里出了些事,我哥哥惹了官司,要赔钱。你能不能……”
何欢皱皱眉,没有做声。在大客户部这些日子,她是攒了些钱,如果在平时一定会给刘楠楠。
但现在……她跟莫离在一起的时候,花了他不少钱。她不是依附于男人金钱的人,彼时是莫离坚持不让她出手,但现在分开了,就应该把钱还给他。她实在被他伤的太深,再不想跟他有丁点瓜葛。
“楠楠,对不起,我无能为力。”她狠下心拒绝了刘楠楠。
有泪光在她说“对不起”时,自刘楠楠眼中闪过。原来所为闺蜜,真的不过如此。
何欢内疚,拉住她的手:“楠楠,别怪我。我要离开IM了,你想去大客户部吗?我可以推荐你去。”
刘楠楠狐疑的看着何欢:“你跟莫离这是分手了?不想再共处一室了?哦,不对,他还在拘留所呢。不是连累你了吧。”
何欢脸上浮过一层僵硬的笑。“没有。我跟他没什么了。不能借你钱,也是因为要把欠他的先补上。他会没事的,大客户部的福利待遇还是不错的,你去了,也能给自己积累些。”
刘楠楠思虑半晌,“好,我去。你跟公司推荐吧。”
辞职信交到公司人事部的时候,人事经理郑晓云吓了一跳。“何欢,你辞职?!”
何欢递上医院的病例。“确实身体不允许了。”
人事部退回辞职信,“这事我不能立刻给你回复。你先回去修养吧。公司讨论过跟你通知。”
何欢笑笑,“郑经理,辞职信我交给你了,一个月之后不论公司如何回复我都会自动离职的。我的位子空出来后,可以由海运部的刘楠楠接替。刘楠楠的工作表现跟工作能力都不错,公司可以考察。”
人事经理看着何欢,良久之后,低低的问了一句,“是因为莫离吗?听说你们……”
“考虑刘楠楠吧,大客户部工作很忙,李筝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可以调刘楠楠暂时过去工作考察满意再发调令。”
她不想再解释,也没必要再去解释。甚至大客户部她也没有回去,只是给两人发了一条短信,“我辞职了,莫离会回来,勿挂,勿念。”然后拿出电话卡,扔在垃圾桶中。断了吧,都断了吧。
何欢走后的翌日清晨,莫离站在空荡的病房里,心里涩得发疼。他真的伤了她,她也真的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倔强。
“她走了?”周权放下饭盒坐在病床上盯着莫离。“你们完了?”
莫离没回应。
“完了我就上了。跟你知会一声。”
“你?!”莫离皱起了眉头。
“是,老子动心了。我长这么大没见过跟她一样有情有义的女人。她为了你连命都差点搭上!你怎么做的?从带头到尾都一路骗过来的吧。伪君子,真小人。”
莫离瞪着周权,拳头紧了又松。他没说错,自己明知何欢要的是什么,明知他们的将来是什么样子,却一直假装会跟她有将来,骗着她留在自己身边。前一秒说着爱,后一秒不需要了,就踢开。
“你跟你老子爱怎么玩怎么玩,以后也别搭上我。你给不了她的我给。”
“你觉得我会给你机会吗?”莫离眯着眼睛挑衅的说。
“哟,莫少爷,您忘了啊,我赢过你一次,这次还是我赢。”
“她不是刘夏,你别妄想了。我也不会放弃她,你那套留着给别人吧。”说完想起什么,“那天给何欢换酒的,是谁?”
“说了你也记不起来。我已经处理了。在我眼皮下面耍聪明,臭婊子,干她该干的事去了。”
“周权,你最好真的处理好了。何欢受的她必须几倍还回来!下不去手的话还是交给我吧。”
周权冷冷的哼了一声,“别以为世界上只有你会对她好,为她摆平事情。她离开你了,忘了吗?”
莫离没理会他的挑衅,“钱程的事情怎么样了?”他眼中浮出一层凶光,他比之前更恨钱程了。
“钱总?嘿,好着呢,在里面好几个猛男伺候着呢。估计钱总这辈子都不好女色了。”周权幸灾乐祸的坏笑着。
莫离没有再出声。他要好好考虑一下跟何欢的将来,跟莫子玉的关系,以及眼前的案子。
然而当何欢辞职的消息传来,莫离强大的内心还是不由得抽了一下。他打何欢的电话,关机。问张伟,回复是“何欢只给我们发了条短信,说她辞职了,你会回来。头儿,你怎么样了,你们出什么事了。公司安排了刘楠楠顶替何欢的位置。她真不回来了啊。”xǐυmь.℃òm
挂了电话,莫离有种很不好的感觉。何欢正在一步步走出他的世界,干净彻底,不回头的离开。这种感觉让他恐慌,急迫的想抓住些什么。
而决意开始新生活的何欢,则坐在咖啡厅面对着年轻的工程师谢睿的侃侃而谈。“何欢,我们哪里见过吧。”真是俗套的搭话,欢尴尬的笑笑,而谢睿却一脸认真,“我们确实见过。你有年暑假在补习学校做助理吧。”
何欢不笑了。是的,她确实在大三暑假的时候去补习学校做了两个月助理。
“你……”
“我在那教课,物理补习代教,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当然不会注意到我。不过那时候很多人都认识你。”谢睿一张典型理科生的脸,话没出来脸先红了。
“何欢,我听到你的名字就决定来见你,想着是不是那个何欢呢?没想到真的是。我们这也是有缘分的吧。”谢睿有些激动,喝了口水,紧张的看看何欢,“嗯,何欢,很高兴认识你。能给我个机会吗?”
何欢看着眼前的人,忽然想起莫离。大客户部第一天见他,他带着阳光般的温暖走到自己面前,挂着独有的魅惑的笑容,轻轻的说,“何欢,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谢睿误会何欢的笑,以为是对自己的鼓励,看着她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情意。
十一月的天已经很冷,何欢手术后身体没康复,早早就穿上了毛衣跟呢子外套。跟谢睿从咖啡店出来,何欢想走走,谢睿提出陪着。两人就这样漫步在有些萧瑟的秋天。
谢睿跟莫离有很大不同,莫离常常是沉默的,但时刻会给人种存在感,有他在身边总会很安心。而谢睿的存在感也很强,虽然是以喋喋不休的语言换来的。
但何欢不讨厌他,她一个人静的时候总会想起莫离,想起那个沉默的轮廓模糊的让她触摸不到,就会心疼。有谢睿在,她至少不担心这个。
“何欢!”有人大声的叫着,何欢停住脚步,心里猛地一抽。胆怯地循声望去,远远看到有高大的身影徐徐走来,是周权。莫名的失落压过心头。“何欢,他是谁?!”周权不客气地瞪了一眼谢睿。
何欢明白这些人的厉害,下意识的在谢睿面前挡了挡,抢在谢睿前回答,“朋友,跟你没关系。找我有事吗?”
周权瞪了瞪何欢身后的人,换了柔和的眼神投在何欢脸上,“好些了吗?你就这么走了,我很担心你。”
“很好,不劳费心。还有别的事吗?”
“有,上车,带你去吃饭。看你瘦的。”周权抬手想抚过何欢的脸,何欢回脸躲过。
“周总,请自重。没事我们走了。”说完回身拉住谢睿的手,明媚的一个微笑。“我们走。”谢睿也颇不客气地瞪一眼周权,反手拉住何欢的手离开。
“他是谁?怎么对你还这么不尊重。”
“以前的同事,没关系了。”
“就为他你才辞职的吧。何欢,有我在,不会有人再打你的馊主意了。”
“嗯,我相信。谢谢你,谢睿。”
周权眼看着两人牵着手越走越远,眉头直拧成了麻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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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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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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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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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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