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都老实一点,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他活不活得了。”
敬戌没想到这招,捂着胸口,出不上气来。
凝碧珠好像有所发现,在远处喊空空一句。
“大人,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任复守在空空身侧,接过思戌,对他耳语:“你可太不识好歹了。”
说罢,一把将他推开。
敬戌接住思戌,关切的望着他,“没事吧。”
思戌摇摇头,“我没事。”
空空向凝碧珠示意,一行人很快就消失在敬戌眼中。
他茫然无措的看着周遭。
“章相仪果然好计策,这都算到了。”敬戌咽了咽口水,这场景,都在他梦中恍然出现过。
他抿了抿嘴唇,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爹,您别怕。我会带您回去的。”思戌扶不了敬戌,落寞的一笑。
敬戌突然歇了心思,青丝肉眼可见的变为白发。
他靠在石头边,捂着心口。
“我命不久矣,我已知晓。”他抬手,不想让思戌再去挽留什么。
“我儿,替我好好照顾你娘亲。这样,我也就没有遗憾了。”
思戌飘在空中,吐露出的肺腑之言,全都随风而去。敬戌缓缓闭上眼睛,口中呢喃一个名字:“讳将……”
思戌跪在地上,守着敬戌。他的眼中没有泪,好像魂魄是不需要眼泪的。他的手穿过敬戌,拥抱不到他。
他待了很久,久到枯骨生花,花朵枯萎,终于等来了他的娘亲,长孙讳将。
讳将一身红衣,鲜血一路滴着,铺成一条血路。血迹蜿蜒而上,直至在敬戌面前。
他们这样的存在,是不被允许的。犹如生来般无声无息,逝去时也无人知晓。
讳将的出现,触动了思戌。他好像突然拥有了流泪的能力,一股温热自眼眶中喷涌出来,留在地上。
讳将看到敬戌,突然背了一下身,再转过来,衣衫干净些许,发丝也不再凌乱。她蹲踞下来,带血的手,覆在敬戌的脸上。
她的血一碰到敬戌,竟然有起死回生之效似的,枯骨焕生,覆上红肉,一层层,一个人好像重新出现。
“娘……”思戌轻轻地喊了一声。
讳将没言语,伸手示意。思戌便跪远了。
他抬头,看着敬戌被讳将拥着,整个人怔愣在那儿,什么都说不出。
“对你不住,此生,我都没能陪到你。”她紧紧的抱着敬戌,一滴泪,滑落出来。
这一刻,思戌恍然觉得,这人又好像不似自己的娘亲。自家娘亲,温婉可人,内敛稳重。
而眼前这个,好像还有别样的一种风采,引得他出神。这个想法很快被他否定,如果不是娘亲,她又是谁呢……
“我不会离开你了。”
好像远处远远的飘来这么一句话,暗合了讳将的话。
思戌咬着舌头,不敢置信。他站起来,风云突变,一朵急云飘来。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思戌的心头。
“我好像是生来就要爱你的。”敬戌采了讳将最爱的花,藏在身后。他痴痴的望着讳将的背影,说出这句令人动情的话。
讳将嫣然一笑,回头看他。
“我也觉得,我生来就是爱你的。这是本能一样,不会不爱你。”她说罢,主动拥了过来。
敬戌也笑,将手里的花撒了一地。
此时,还没有思戌。
长空看着轮回镜,摸索着边缘。奈何桥大乱,她没办法帮到他们。她犹豫不决,不知该怎么做。
躲在角落的鱼,鬼鬼祟祟,好像要看什么。她一挥手,来到了柳折尘的那面上。
陈折柳就要完结自己的一生,柳折尘即将归来。事情太多,压的她喘不过气。
她扶着额头,让鱼看到柳折尘的样子,又装作无事的关掉轮回镜。
她似乎看到鱼和柳折尘身上,有那么一缕牵绊的样子,看来是有缘分。让她去处理有关柳折尘的事,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打定主意,她出去处理奈何桥的事物了。
思戌诞生之日,黄龙童生虎视眈眈。敬戌忧心忡忡的,等待着自己的孩子降生在这个世界上。
好像,有这个孩子,就能证明他与她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样。
“就叫思戌吧。”
讳将的声音还在耳畔,他却不得不闭上眼睛了。重归混沌,化作数不清的碎片,在每个角落。
“思戌,思戌……”
由远及近的呼唤,将思戌从梦中唤醒。
他呆呆的坐在床上,不明所以得往后退了一下。
而这一切,都落入空空的眼中。她并非心慈手软的人,可还是看着他的样子不忍了。
那日回到地府,娘娘已然称王,将阴天子,她的兄长,囚禁了起来。
而讳将,也成为她的得力干将。
空空心中的美好,全都坍塌。以至于郁垒一提这茬,她便心烦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看来,他还是不愿意醒。”郁垒在他们制造的幻境中,不知是不是羡慕的,说着这番话。
“你少发酸。”凝碧珠揶揄一笑,“不如,你也进来感受感受?”
郁垒连忙摆手,退在一边去,不言语了。
他们在打闹,空空拧着眉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思戌总觉得哪里很怪,却说不上来,只耽于其中,整日欢笑中。
而真正的讳将,守候在娘娘身边当牛做马,才觉得哪里有不对劲。娘娘整日挂着一张假笑,而卞城王,则是贴身侍候,从不离开。
哪怕是她侍候娘娘沐浴更衣,卞城王也在门外侯着不离去。她整日没个陪伴,也不能离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心竟也枯了下去。m.xiumb.com
敬戌的尸骨,被空空葬在地府的彼岸花丛中。而她每日,都会望着那片花田,痴痴不语。
任复纳闷不已,以为她在思念章相仪,便对她说:“那日,我带了他回来……那之后,他便不见了了。”
任复的话,提醒了空空。她一直很疑惑,没人杀敬戌,怎么就这么突然殁了。敬戌是章相仪的分身,他死了,章相仪便可以回归上神,神力……
她一愣,问任复:“章家仙,是否除名。”
她问任复的话,让他摸不着头脑。
他自言自语,“他已经没了仙身了啊。就算敬戌死了,他也不是章家仙,通俗来说,不是神仙了。至于品阶,更不用说了。”
这番话,空空将信将疑。
“你替我打听打听,章相仪跑到哪儿去了。”
最近,凝碧珠出不去。地府人员,都被娘娘牢牢控制着。
而任复出得去,因为他的金发。对于空空来说,她不算了解这金发的作用,只知道娘娘好像很看中。毕竟,讳将也为娘娘所用。
而她,也有这样的金发。
“是,我这就去。”任复的眼神里满是兴奋。
他太开心了。他憋了百余天,一直出不去,而今可好了,又能出去了。
他装模作样的打点了地府的人员,再大摇大摆的出了地府的门,来到了人间。
他去给奶奶除草。他每次来人间,对于这变化便有些不适应。
今日除草,他又跪在坟前,磕了几个头。说过心里话,他站起来,又逛了逛人间。
在人间的日子,短暂又平静。尽管有时候也碰的上一些稀奇古怪之人,也是有惊无险,没有大碍。
他学了许多法术,瞬移是没有多大的问题。他来到姜国皇宫,替空空拿个东西。她的画。
准确来说,是她的画。
可拿到东西的时候,他还有一瞬的怔愣。他哀叹一声,才觉得空空也一定有许多苦闷,无人诉说,才成了今日这样的。
他将画拿回去,正碰上长空来访。
长空也急切的问:“找到他了?”
任复摇头,将画递给空空。空空没接,让凝碧珠接了过去。凝碧珠嘿嘿一笑,手尖一簇火苗,瞬间将画燃了起来。烧成的灰,被吹向了幻境中。
幻境里,思戌心神一直不稳,所以需要真的这件物件,帮着他安静下去。
长空长吁一声,道:“你倒还有闲情逸趣搞这些。方才,天庭来人了,也是寻章相仪的。”
空空一呆,郁垒补充道:“他不是剔除仙骨,没有仙籍了吗?天庭怎么会……”
长空冷笑一声,“这件事,还不晓得是不是真的。”
此话一出,郁垒的笑凝固在脸上。也是,此事目击者之一的吴刚,早就已经死了,而他,不过是听他如此叙述过而已,怎么就……
他抽了抽嘴角,不言语了。
空空扶着额,觉得脑子里一团乱。娘娘出来之后,整个局势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地府不再趋附于天庭,而是由娘娘执掌,两派分庭抗礼。
章相仪是否是仙籍,决定了他会不会来找娘娘。倘若真是用路修这个身份,他一定不会来地府的。
他应该在等,在等一个机会……
那是什么呢?
“路修,还在天庭吗?”空空问,任复不懂。
郁垒苦笑一声,“没听说他的消息。不过既然……也许还在……”
任复也迅速反应过来。
“我去看看。”
一群人皆不反对,他便离去了。
他前脚刚走,长空后脚离开,便碰到了娘娘。
娘娘仿若没看到她,径直进了空空的府邸。
长空哑然,不知如何提醒,只能变了一只乌鸦,让乌鸦飞了进去。
娘娘知道她的动作,让讳将赏了一巴掌。
高傲如她,也咬着牙忍下了。
平白飞进一只乌鸦,到处翻腾,让空空心里烦的紧。她将幻境等藏好,乌鸦说话了。
“她来了!她来……”
话还没说完,娘娘一只脚迈了进来。前面领路的讳将,看到空空。四目相对,相对无言。
她们本是一体,而讳将,将她的情与爱,都带走了。她成了一个没有爱的人,一个不会爱,也没有被爱的人。
她看着娘娘,不知道说什么。
娘娘倒是找了上座,率先坐了下去。
地府太冷了,想来娘娘也是需要温暖的。娘娘一身狐裘,想来是新做的。皮毛柔软,她不停地摩挲。
只有空空觉得眼熟,而心已经痛了起来。她的眼中滑下来,不知道怎么问,而讳将已经因她疼而疼,疼得跪在地上,哀嚎不止。
娘娘蹲下去,摸着讳将,说:“一身不值当的狐狸毛而已,你害怕什么?”
空空收了眼泪,娘娘便莫名奇妙的回去了。
她坐在桌前,憋闷的紧。打开窗,一片摇曳妖娆的的彼岸花,让她一下就看到了打眼的墓。
“章相仪不会死的。”凝碧珠知道她在想什么。
郁垒此刻也松了一口气,现身出来。
“是啊,他不会有事的。他那么滑头,只有他耍别人的份,哪有别人耍他的份。”
心痛的话,怎么不去找他?这种念头,在此后几天,疯狂折磨着空空。
她明明没有了爱的,怎么会这样……任复也好多天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耽搁了。
天庭,波云洞。
章相仪坐在里面,将敬戌身上自己的那一部分仙力全部收回,竟然有了排斥的反应。他用了好几天,才将这些力量融汇,全部吸收。
他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恢复到从前的全部实力。好在他本就隐藏着一些力量。再加上他重新修炼,日日见进,不愁有一天仙法超群,法力无边。
他心情上佳,坐在洞中,将太百的好酒拿了一壶,自酌起来。他躲在这洞中,恐怕外面找疯了,也找不到这里。
这地方,连琴寿老人也不晓得。是他年幼之时,带着空空一起来的地方。这是他们的秘密基地,旁人都不晓得。
他的笑容凝在脸上,放了酒杯。
他掐指一算,突然脸色不好看了起来。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便起身,往外走去。
而正找的疲惫的任复,决定再找一日,倘若天庭再找不到,他就回去,告诉空空。
好巧不巧,章相仪刚起身离去,任复便找到了这处洞穴。他迟疑了许久,进去查探,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可一股奇异的念头,让他将这里面的所有布置,烂熟于心。
他觉得,总有一天会用得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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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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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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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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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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