魃大从未见过讳将,却也晓得这应该就是空空的分身了。她已然回到地府复职,这长孙讳将,想来有了自己的魂魄。
而敬戌与章相仪……
“你到底是什么人?”敬戌不敢确定,却觉得这人面善的紧。
魃大捂着心口,忍着疼痛,站了起来。
“你不需要知晓我是什么人。”
魃大回到地府,奈何桥之乱已近尾声。那些尚存理智的残魂已不愿听从叛乱,纷纷散去。
他此刻心中,乱麻麻的一团。倘若这样,卞城王都未曾解救娘娘。他们的处境可不知要有多么难堪。
“撤退吧。”
魃大一声令下,却没有人听从。他抬眸,魃二一脸阴郁。
“空空呢?”
众旱魃沉默,魃大不语,只来回在他们脸上逡巡,而后道:“她没事,我们先走。”
丞星不在,连个打圆场的都没有。气氛很凝固,却也都知道不是内讧的好时候,开始纷纷撤退。
“你要是不愿离开,你便待着,我绝不阻你。”魃大深吸一口气,不再解释什么。
“空空不在,娘娘那里,实在是没办法交代。”魃二说的是实在话,他也晓得。wWW.ΧìǔΜЬ.CǒΜ
“先走吧,我稍后给你解释。”
手还未离开,便让魃二一把推开。
“来不及了。娘娘……出来了。”
魃二是有耳听八方眼观六路之本领,他面色严峻,神色飘忽不定。魃大心中一沉,不晓得真假。
“你信我吧,我不会骗你。”他很无奈,自从丞星离开,他就对魃大有种说不明的感觉。
不像是怨恨,也不像是别的什么,只关系越来越疏远。若非是要救娘娘出世,想必不会再见。
魃大也知道他的心思,平日里说话仔细着,不敢行差踏错,说错一句。
“娘娘出来了?”魃大有些不敢相信。
直到……
直到那抹绚丽出现,他才觉得眼中含泪,脸上冰凉一片。
“娘娘……出来了。”他不敢置信,事实却摆了出来,让他不得不信。
魃二早就不见了身影,想来是追随那道霓虹而去。
发现这异象者,地府的阎君占一半。他们浑身僵硬,不乏咬牙切齿者,更不乏热泪盈眶者。
“卞城王竟然真的敢,敢将那女修罗放出来。”说话的是秦广王,手上笔墨未干,便愣在了那里。
“你到底,还是这么做了。”他将笔按下去,一位面貌丑陋的老妪,感激涕零,久久不去。
他的心情是轻快的。
娘娘出世,这是阎君们避之不谈的一个话题。他们不敢说,也不能说。
阎王殿,正在假寐的阴天子,也蓦然睁开了眼睛。他坐起来,沉默的走出了阎王殿,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他叹了口气,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卞城王做的。他对娘娘的心思,可不是一般的情谊。
卞城王紧紧追随着一道光,却不知前方到底为何处。痴迷,忘我,不知所然,不知所去,不知所归。
娘娘的面容在流岚霓虹中,仍可辨美貌。数万年的囚禁,好像弹指一挥间,没有给她留下任何的痕迹。这是后来空空讲的。
她的眼中,娘娘,就应该是这样的。
空空一进入凝碧珠,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伴随着一道光,凝碧珠也苏醒了。
空空仍旧昏迷不醒,任复也是十分虚弱的打坐,静默无言。
把脉空空,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凝碧珠深吸一口气,咬着唇没说什么。
黄龙童生可不要提多么愉快。他们终于要拿着凝碧珠回到天庭了。回到那里,再也不来凡间。
童生不顾附身肉体之躯,带着他进天庭。思戌没有反驳之力,活生生撕碎了肉体,连魂魄也奄奄一息,躲进了凝碧珠。
不知道是这个缘由,还是别个什么。空空苏醒了过来。她望着虚弱的思戌,怜悯的望着。
“这不是……”凝碧珠瞠目结舌,不知道怎么说他的身份。
思戌的魂魄伤痕累累,若不是这残存的力量让他回到这里,他恐怕,真的要灰飞烟灭了。
空空挽住他的手,对他说:“孩子,叫什么名字。”
母性的光辉让凝碧珠好意外,好意外。
任复也苏醒过来,看着两人。
“这什么情况?”任复一脸嘲笑,指着两人,莫名其妙的扬起嘴角。看到凝碧珠一脸黑线,又闭了嘴。
“没事,我闭嘴。”任复识相的退后,不说话了。
而他恢复的很快,让凝碧珠也觉得很诧异。难不成这小子出去一趟,还获得了什么意外的东西?
任复不说了,凝碧珠也收回目光。
空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到面前这个人,就觉得很想哭。思戌看到这个人,与自己母亲如出一辙,竟然哑然,不知如何张嘴。
“我,我叫思戌。”
他说完,魂魄更加虚无起来。空空握住他的手,脸上突然飞了红。
“好。我叫空空。”空空尴尬极了,从刚才那种光辉中脱离出来,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嗯,好。”空空搓了搓手,恢复了寻常冷漠的模样,不再理会思戌。
凝碧珠莞尔一笑,“呦,你是怎么进来的。告诉我。”他靠近思戌,问他,也是威胁他。
这珠子可不是谁想进就进的,黄龙和童生若能这般轻松的进来,恐怕就不是现在这个局面了。
“不知道,肉身陨灭,我就进来了。”思戌坐起来,一脸苍白,果然是刚死了的新鲜魂魄,干净!
“好。那你把这个吃了。”凝碧珠像是早有阴谋,变戏法似的拿出一颗黑漆漆的药丸递了上去。思戌叹了口气,犹豫着。
“行了行了,别犹豫了,吃了吧,对你没坏处。”任复一脸坏笑。这东西,确实好的紧,就是味道不好。他魂魄被带回来时,也吃过这么一颗,那味道,不能明言了。
思戌还在犹豫,凝碧珠捏着他的鼻子,丢进他嘴巴里,帮他顺下去了。
“就说乖一点,省的这么调皮,一点用处都没得。”
思戌无语,却好像自身体里由内而外有种暖意袭来,也就没说什么了。
“你为何和我家娘娘长得一样。”思戌还是忍不住问空空。
空空皱着眉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她应该说他娘亲是她的分身还是什么?
“你看错了吧?我可不是你娘亲。”她缩了缩身子,没有说出真相。
“你不要骗我,我看得出。”思戌一脸无语。
空空撒起谎来,和他娘亲一模一样。
“我,我怎么可能骗你,真搞笑!”空空又缩了缩身子,埋头不说什么了。
凝碧珠一脸无语,这两位可真是不在一个层次的交流。
冬尽雪消时,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讳将养好了身子,敬戌却愈见消瘦。
“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找他?”讳将看着一脸苍白的敬戌。
“没有你,我还活得下去。没有他,我活不下去。”讳将心里酸酸的,脸色好在还算正常。
敬戌心里的心酸,无人能知。他苦笑,还是准备瞒着讳将,不让她知道。如果她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你再不告诉我,我真的跟你生气了。”讳将没有开玩笑的成分,现在真的很严肃的在说这件事。
“你生气吧,你翻脸吧。”敬戌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搞得讳将无语。
讳将心里的不安,愈发的浓重。情绪一直在发酵,等着临界点就会爆炸。
“好,你不说是吧,不说算了。”讳将推开敬戌,敬戌脑中空白,倒在了地上。
“你不要跟我装这样子,我不吃这一套。这个月都晕倒八次了。”讳将前几次还很在意,最近开始怀疑,这是不是真的。
“你再这样我真的生气。”讳将板着一张脸,看着地上。
敬戌真的没有装死,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堪重负。是章相仪在作怪。他在吸收敬戌的力量。从前他以为,他与章相仪还算一体同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现在看来,真的是天方夜谭。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作为心魔,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早该明白的。
敬戌没有醒来,讳将开始觉得不对劲。她跪下去,一脸凝重。
敬戌意识渐渐回笼,他一把抓住讳将的手,勉强挤出一抹笑,道:“干嘛?”
讳将害怕的抱住他:“你不要吓我,你要是再这样想,我真的不理你了。”
敬戌坐起来,嘴里一抹腥甜,没说什么。他伸手紧紧抱住讳将,用手伸向自己的嘴角,果然有一抹鲜血。
命不久矣,这个词出现在自己的头脑中时,敬戌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无力回天,也终于知道了章相仪的目的。
章相仪心思之深,比女人也差不了多少。
他要用自己当挡箭牌,好让他自己在天庭逍遥自在。这么绝妙计划也就他想的出来。他无言,外面早春开的第一朵花,也在他的眼中暗淡了下去。
下一步该怎么做,他真的不知道。找不到儿子,他也命不久矣?讳将,该由谁来照顾。
这些烦恼都让他迅速老去,几天的功夫,白发就生了一半。郁郁葱葱的景色,也失去了兴致。他站在园中,思绪飞扬。
姜国外,几个魂魄共用一具身体,因此每家每户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双头怪。
双头怪无一例外都是前世穷凶极恶的人,没有泯灭记忆,便来到了这个世间。起初人们还觉得奇怪。
过了不久之后,此后但凡有人生了孩子,是个双头怪,多头怪,都被弃尸荒野自生自灭。
地府再一次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中。以至于娘娘出去竟然没有一个人去阻拦。
黄龙童生到天庭的时候,娘娘赤足,也到了天庭。天兵天将,虽然值守的年头不算久,可这位名头响亮的娘娘,他们也都是听说过的。
娘娘走路不多,目标非常明确。她要去找空空,她的女儿。
娘娘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生灵涂炭。
她带着戾气来的,谁都不敢阻拦。但凡阻拦者,灰飞烟灭。
旱魃亦步亦趋,是一个虔诚的信徒,给娘娘善后,为娘娘指路。
黄龙童生还没有高兴一会儿,娘娘便闯进了凌霄宝殿。两人目光对峙,谁都不肯落了下风。玉帝轻咳一声,眼神闪躲。
“你怎么出来了?”玉帝明知故问,这事儿他应该早就已经知道了。
童生黄龙两个人也是惊诧的往后一退,不敢轻易说话。卞城王在娘娘左右,为之护法。
玉帝不敢跟娘娘叫嚣,只能把话茬对向了卞城王。他问:“这是怎么一回事?你给不出解释,不怕阴天子的惩罚吗?”
玉帝再一次明知故问。娘娘没说话,娇嫩的手一抬,凝碧珠乖乖回到她的手上。她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便没有一刻停留,走了。
玉帝松了口气,擦擦头上的汗。
“你们两个蠢货就是这样办事的吗?”玉帝疲软下来,整个人瘫在椅子上。
黄龙童生也是久久不能回神,不晓得怎么形容。
“娘,娘娘……”童生大舌头,说不清楚话。
“行了,别说了,说了也是一群废话。”黄龙松了一口气,趴在柱子上,心中的震撼久久不能消散。
“那个就是娘娘啊,寻常人都见不到的。”黄龙深吸一口气,眯着眼睛,进了柱子,成了浮雕。
“装聋作哑数第一,可真是厉害呀!”童生不屑,自己的手却还在抖。要知道刚才那个珠子就是从他那儿出去的。
他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了,看见娘娘那一刻什么都没有了。
要说娘娘恐怖,这是四海皆知的。可是为什么连玉帝都这么害怕?这就让童生有些迷糊了。当年娘娘自愿入牢,而今又没有指令就擅自越狱,究竟是怎么回事?这让童生很好奇。
“你不要打听那么多了,这不是你可以打听,你可以想的事情?”玉帝语重心长的说着,好像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可童生是谁啊?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可不忌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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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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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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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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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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