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项,同着长空待的久了,她也颇为擅长。
小环愈发得心,讳将觉得她识人的眼光放真不错。
“今夜,本公主要勤加练习。”
都说临时抱佛脚,没什么大用处,可毕竟是船到桥头,不得不走的一步棋了。
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小环。
小环了然,端着碗盘出去了。
夜深人静,她坐在烛火下,静静的擦亮着自己的匕首。
窗后照出来的人影,让她的身形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窗前树移影动,珊珊可爱。
“小环,你进来。”
余下几个守灯的仙女,悄无声息的站在长灯前,任凭东西南北风,都是一种姿态。
小环进去,跪着爬到讳将的身旁,听她耳语。
“没有别的要紧,你听懂了?”
小环点点头,看着她立起来,吹灭身旁的一盏灯,整个宫里更加的昏暗不明。
有添灯的走来,门边喊着:“公主,要不要添灯油。”
讳将大声道:“不必。将我炖的莲子汤拿来。”
“好了,我走了。”
她身子一闪,已经大步迈在窗边,衣衫猎猎,独留一室的烛火乱舞,与小环茫然的样子。
床边上是一套衣物,专是留给小环,用来假扮她的。
讳将蒙了面,为的是抵御寒凉。
没想到,刚走两步,就碰到同道中人了。
莫不是来刺杀的?她顿了顿脚步,趴在瓦片上,一双美目,紧紧跟着那人。
那人好像毫无察觉,一个转身,跨入一进院子。她半抬身子,竟然是姜国使者所住之地。
好啊好啊,这姜国人,果然奸诈。明面上多么的冠冕堂皇,暗地里龌龊卑鄙,竟然夜探我无忧。
她谨慎的下去,又有些气恼,巴不得他们发现了她。她好痛痛快快的打一场,也好过畏畏缩缩,探头探脑做个贼人。
她戳开一个洞,竟然水雾氤氲,是浴堂。
她翻手拿出匕首,划开门杵,悄无声息的进去了。
可毕竟夜风冷,吹进一股凉气,怎么想,都知道进了人。他掀衣服的手顿了顿,保留着亵衣,进了水池。
没有,还是没有。她翻遍了那人的所有衣衫,偏偏不见任何可疑之物。那他,是去做什么了?
她将衣衫摔在地上,皱着眉头,想着如何是好,嘴中骂骂咧咧的。
他听到骂声,从水中冒出头。这声音清晰可辨,一听就知道是她,长孙讳将。而后默默低下了头。
“公主夜半无事,着夜行衣,来本皇子的水池子里,找消遣?”这话说的极为暧昧,她却吓了一跳,看着冒出头的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匕首都飞出老远。
“哟,还带了匕首。”
他上岸,赤脚踩在匕首上。脚趾用力,将匕首扬起,后踢腿,将匕首稳稳插在柱子上。
他身上的水滴不停地滴落,慢慢向讳将这边过来。
“怕什么?”
“你不是来刺杀我的,又有什么可怕的。”
讳将站起来,觉得尴尬至极。她将匕首拿回,别在腿边,往外走。
“明日还有一场比赛,皇子好好备战就好。千万不要如今日一般,做个逃兵。”
讳将立在窗边,又道:“天气冷,五皇子身子弱,还是不用送了。”
说完,讳将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可不怕告发与降罪,她之所以留小环做后手,不过是掩耳盗铃,让彼此的颜面都好看一些。
“你,在想什么?”长空打了个响指。
“没,没什么。”
长空端了暖身的酒递给她,瞧着她发丝带霜,显然是太过任性了。这夜半来,她刚提着灯笼埋了一坛酒,转眼看到她,又将东西刨了出来。
“喝了吧,暖暖。”
讳将莞尔一笑,温软极了。
“父皇从不让我多喝酒。偏偏你,从认识我的第一日,就拉着我灌酒。喝了酒,骗了我的真话,让我不敢对你动手。”
讳将越说越激动,长空笑得前仰后合,完全没有人前的拘束。
“笑什么?也觉得自己做的过分了?”
长空点三次酒,将酒杯推在她面前。
“喝吧你,这都堵不住你的嘴。可见啊,你这哪是一张嘴?分明就是一张破布袋,合不上!”
讳将哈哈一笑,“你就知道拿我开玩笑,你等着。回头我有法子治你,也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长空撑着头,“好好好,我等你有法子收拾我。”
“今儿可没收拾厢房,谁想得到你来的突然?我都……”
她话一顿,有些话呼之欲出,又摇头咽下了。把玩着发丝,思量都在方寸间。
收拢回来的说书人,不过是油嘴滑舌的地痞流浪。没什么真材实料,将老先生赶走,自己占了那个位置。百姓们出不出铜子儿不是要紧的,要紧的是被人骗了,对他们不利。xiumb.com
讳将又得她的心,她可不舍得让她受伤。
“你想什么呢?”
讳将吃着热腾腾的点心,直觉得她神机妙算,连热点心都想到了。她哪里知道,长空府上,还有客。
“待会儿,我不叫你出声儿,你可千万别给我整出动静了。我有客在,你晓得?”
讳将嘿嘿一笑,“什么客?莫不是也来庆贺你的乔迁之喜?那我也算客,给你带了大礼,就给我这么点东西打发?”
小厨房还没收拾好,许多东西没采办,又不像宫中,东西做不齐全是在情理。讳将一定晓得,指着点心,估计是故意的。
讳将拿扇子按住她的手,“诶?嫌弃?那放下,你回去好了。”
她打了她的手,笑嘻嘻的开门去了。
长空顿了顿,提了酒壶竟然站了起来。
“好,那我走。”讳将知道这是她的命根子,千万不能带走的,所以,她肯定她不舍得。
谁想得到,她出去了,长空竟然没反应。
“你!”
讳将猛然回想起走的那一日,气不打一出来。张嘴就要不客气,拿出自己的贺礼,也往地上摔。
讳将手一抬,东西掉下去,长空忽然开门,一展扇子,接住了。
“怎么?不是不要吗?”
讳将从不知道她会武功,看到她稳稳的样子,下盘极稳,显然是会功夫的,只是这一两下,也看不出多少。
她没高兴多久,便被长空一把抓住,推进房间里去了。
“稍后我回来解释,你且安分点,待着吧。”
讳将搞不清楚她弄什么,只好苦闷的坐在桌旁,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东西。
“殿下,怎么了?”
看到窗子大展,手下大惊失色。
敬戌关了窗子,重新进入水池。
“无碍,换点热水来。太冷了。”敬戌缓缓沉下去,手下领命去了。
“今儿,不讲咱们的公主。先讲讲这位来自姜国的敬戌皇子。”
“皇子怎么了?”台下看客缩紧脖子,捧着热茶,眼睛发亮。
“传闻说,十几年前皇子降生之日,天降星火,照耀数十里地,不可谓是不壮观!!!”
看客们骚动起来。
“这么说,这敬戌皇子,有望继承皇位?”
说书人吐了一口老痰,润了润嗓子,继续道:“可惜啊,天生体弱,天生体弱。”
“体弱如何?难不成过不过二十?”
“对喽!你说的对,听姜国的大国师说,这孩子,的确活不到二十。”
人群中轰然大惊,催着说书人接着讲下去。
可惜啊,没讲两句。酒楼外冲入官军,将说书人带走了。
“可惜呀!!!”这是说书人说的的最后三个字,可惜啊。
“乱嚼舌根子,这种人,真应该杀了了事。”
牢头吐了口口水,十分的不爽。
“行了行了,这不是……有……你就……”
牢头听着老狱卒的建议,嘿嘿一笑。
“你说的倒也对。”
牢头摸了摸下巴,不说什么了。
另一边是出来买早膳的长空。吃惯了厨娘做的,起的早,出来逛逛。
今儿个,还有比试。她总觉得要给讳将买点好吃食,可别让她回头栽了跟头,怨在她头上。
“你倒想的美,起来好了,我不伺候你。”长空看着讳将那个死样子恨铁不成钢啊。
“别别别,就一点点,我随便吃些就好。不然着实没气力……长空~~~”
“哎呀~”她叹了口气,妥协了。
一出来,就撞上讲的火热的说书人。仔细一听内容,心下大惊。
她从没听说这等传闻,倘若是真的,后果不堪设想。
她真思量,已有官军进去抓捕。她四处环顾,就看到陈画师一闪而过的身影。希望是她想错了。
回去之时,已经是人去楼空。
她独自吃完,却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郡主,陈画师求见。”
她抹了抹嘴,道:“说我病了,不见。”
“郡主病了?陈某今儿上街碰到的,莫不是鬼魅?”
他在外候着,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她让丫鬟收拾下去,整理衣衫,点了熏香,才让他进来。
“陈画师不请自来,不知所谓何事?”
她并不反感他,反而觉得他有许多可爱之处。
“郡主,可是丢了一方帕子?”
他从袖中掏出来,整整齐齐的,显然他用心叠的。
她捂嘴一笑,看着上头的菊花,“多谢了。”
她伸手,却拿不过来,用力一拽,他才缓缓松手。
“我识得这味道。”他示意熏香,而不是亲眼见到她在做什么。
“没想到,陈画师不仅画艺精湛,这闻香的本事也了得。”
“不敢当。”
两人对坐,饮一杯茶。
气氛并不像婢女所想的和谐。陈画师低着头的眼睛里,都是打算。
他放下杯,“听闻昨夜,郡主府上,动静不小。”
她从容不迫,给他倒上。
“动静?我左右没什么邻居,我吵到谁的耳朵里了?怎么就动静不小。”
她打马虎,他也不急,啜一口茶,冻红的指节,都是茧子。
“莫不是,画师专程来我这儿,听墙根?”她似笑非笑,他抬眼对望,只能呵呵一笑。
“怎么可能……”
“那便是有心人,又在外头杜撰的,不足为信。”
“嗯。”
没谈出什么有成效的话,陈画师摩挲杯子的动作越来越频繁。
“画师,可还有什么见教?”
他一哂,眼睛一亮,好像她提醒了他。
“见教谈不上。倒是,上次的画儿,郡主觉得陈某仿的如何?”
她淡了笑容,“画师画艺精湛,我瞧着比我的真多了。”
画给她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不是一星半点。也许是心里的压力,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对这么一个神兽产生如此微妙的一种体验。
“今儿,我也带来了。”
她立马起身,踉跄背对。
“不,不必了。画师请回吧,本郡主有些身子不适。”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怕这东西。至于为什么怕,倒不必深究。只是,有了软肋,一个人便不是战无不胜的。
陈画师得意的笑了,起身告辞。
把人逼得太紧,总归不好。俗话说,狗急跳墙,这张牌,还是得留在关键所在。
讳将并没有回宫中,而是在长空的茅房里,久蹲不起。
她虚浮的从茅房中迈出来的时候,微微一笑,晕了过去。
发现的时候,长空第一次罚了府中的下人。
讳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比试已成定居,两人算是打了个平手。
讳将尴尬的说不出话,她从不晓得自己的肠胃如此娇贵,这么一点小事儿,就至于跑个茅房跑个不停。
“没事,快睡吧。”
她顿了顿,“将起来,有些……”
长空心中惦念旱魃的事儿,这才回神,尴尬一笑。
“我扶你起来,活动活动。”
讳将点头,“今儿,必得回宫,恐怕这个时辰,都闹翻了。”
她警惕的睁大眼睛,“恐怕都要掀了你的府邸找我呢。”
长空刮了刮她的鼻头,“嗯,我早就派了人进宫,情形恐怕都晓得了。”
讳将松了口气,披着长发,难得松散。
“既然如此,我今儿可得留下了?”
长空狡黠一笑,“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你再留下,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儿。”
讳将平静的吐出一口气,“说吧,什么事儿。”
长空眯着眼睛,颇为思量过后,对着她耳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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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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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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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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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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