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章相仪提早恢复神力,救了她一命。
“先保命,跟我走。”
空空还不肯走,握着鞭子,恨恨的望着旱山老人。
章相仪却捂着她的眼睛,在她耳边说着话,安抚她的情绪。m.xiumb.com
“此事自会有人了结,你不必想了。”
空空甩开他,身形不稳的落在街巷中。远处追下人间的旱山老人,在房顶间穿梭。
“你想让我去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空空恨透了这种感觉,被人掌控的感觉。
“我不是这个意思。”章相仪上前,还想解释。
“够了,你赶快走,我不想见你。”
空空十分决绝,朝着极北地而去。章相仪忧郁的亦步亦趋,却怎么也追不上。
空空收了鞭子,手一挥,设了一个结界。
“本神一个人待一会儿,章家仙不必来了。”
空空神情冷漠,好像真的与他不熟。
他却并不听,反而靠着结界坐下。
空空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你惯会自作主张,从来不会问我的想法。”
她的话,他听不到。两个人靠在一处,一夜过去。
天光大亮,空空的伤恢复了大半,却不知下一步该去何处。
郁垒却在晨曦前的最后一刻出现。
“和我走,玉帝不会说什么。”
空空此次历劫,算是失败的。她闭上眼睛,想着一切的犹豫和不舍,都是因为章相仪。
如今两人各自恢复神职,她与他,毫无关系。他要娶什么人,也与她再没关系。
她没必要傻傻的为了他失去一切。她狠下心,向着郁垒走了一步。
“不能走。”章相仪拉住她,深吸一口气:“你忘了你师父的教诲了吗?霉神大人。”
空空如今还是天界的神仙,确实需要一个交代。她自嘲一笑,从腰间拿出羽令,转身面对他,抬眼。
“这是霉神羽令,替我,交给陛下。”
空空做了一个大礼,算是给她师父的。
来人间一趟,唯一认清的,便是自己的心意。她独自一人守着这个神位,遭受所有神仙的白眼,为的就是他。为他,她愿意坠入人间,为他,她两次出嫁。
可惜,又有什么用呢?从天庭至人间,她一直痴痴的盼望着他能看她一眼,好容易他注意到她,却换来一次又一次伤害。
“你真的舍得?”章相仪喊出声,她顿了顿,停下脚步。
“章家仙说笑了,这天庭与人间,有什么值得我留恋呢?”
天光大亮,郁垒识相的离开,说道:“我在地府等你。”
空空扯嘴一笑,日光照在她的脸上。
这是章相仪印象最深刻的一幕,她的脸上都是冷漠,日光都照不暖。眼里的寒冷,是从心底散发出来的。
直至她离开,他都说不出那句话。
半晌,他才摸着羽令,回味着空空说的话。
……
这场毁天灭地的战役,让姜国百姓有活在梦中一般。
“可惜啊。”司羿摸着弓箭,看着如潮百姓的欢呼和狂热,摇了摇头。
吴刚知道自己现在心里很矛盾,仍旧问:“怎么?”
司羿顿了顿,抬头,“倘若留着记忆,将来天宫仙人一定多的住不下。”
吴刚点点头,又猛然抬头:“你是说,要抹除他们的记忆?”
司羿喝了一口酒,什么都没说。
吴刚一人坐在原地,发着呆。
抹除记忆,那这灾难带来的生灵涂炭,又将怎么交代?确实与他无关,这种想法很快被他抛在脑后。
他看到更吸引眼球的人,章相仪。
他溜出辇车,追上了他。
“你回来了?独自?”
章相仪像是失了魂魄,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将羽令扔在他怀中。吴刚定睛一看,惊诧不已。
“这,这是?”他追上去,章相仪也不说话,坐在茶馆中,看辇车行进。
“先想着让太子禅让吧。”
他收好羽令,章相仪继续说,“还有司羿与你的事。”
吴刚不解,他听嫦娥说过,司羿并不是神仙,何以会有问题。
章相仪看出他的疑惑,主动解释:“从前不算是,如今是了。他会回天宫任职,在造神之日,封官职。”
想着司羿会一同回去,他就坐立难安,想插话问,看到章相仪笃定的态度,他又说不出什么了。
嫦娥,她会怎么选择呢?
“收好羽令,就交给你了。”章相仪踉跄出去,他知道禅让时,一定会回来,故而没说什么了。
吴刚仿佛置身烤炉,突然心中一动,喃喃自语:“花剪。”
班师回朝,百姓太过热情,欢呼雀跃,久久不散,持续近一个月。
吴刚着手准备禅让的事儿,首先就是太子的态度。他随身带着花剪和羽令实在不方便,便在屋子里设了结界,将两物放在一起。
可惜,章相仪没交代,旱山老人一直惦记这东西。有了羽令,旱魃的事儿,他一个人便可以掌控。
太子对于禅让,一点都没犹豫,很快就答应了,只是接连好多天都没出房间。太子妃去查看,去看到太子自缢身亡。
国之大喜,出了这种事情,自然着手预备葬礼,新帝登基的日子一定要推一推。
吴刚并不想做皇帝。他也想要尽快了结,赶快回到广寒宫,去看望嫦娥。
司羿这两天倒是没露脸,想来是已经知道这个消息,坐哪儿偷笑呢。
所有事情压在他一个人身上,焦头烂额的,以至于好几天都没回府。这对旱山老人来说,实在是太好的事。
他早就发现了这个结界,重要的是怎么破坏结界,而吴刚发现不了。
赵亭阳这两日帮着吴刚,吴刚对他的态度更好了。从前便是好友,即便恢复了神身,也觉得格外亲切。
他觉得,赵亭阳便是这个皇帝了。只是烦的是,赵亭阳一直变着法子打听修仙的事。
他都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打消他的念头。
只要他提起这个,吴刚便草草回答,含混的紧。
“王爷为何不用神力,那样岂不是更快?”
面对他这样的问题,他总是叹一口气。
“若是事事都要神力解决,那有什么意义?”
赵亭阳摇摇头,并不理解。他也不解释了。只是,赵亭阳把这个问题一直藏在心里,时刻找出来想一想。
以至于,他后来有一个称呼,“问道皇帝”,不过,都是后话了。
“亭阳,坐。”
自从知道吴刚的身份,赵亭阳总是十分恭敬。奉若神明,便是这个意思。
“谢王爷。”他礼貌一笑,不敢抬头。
吴刚要他只称呼自己为王爷,所以赵亭阳只能这么称呼。对于赵亭阳突然的热情,吴刚十分不适应,总是隔桌而坐。
“同章家仙商量过了,要命你为皇帝。”
赵亭阳如遭雷击,“不敢不敢,王爷尚在,亭阳不敢造次。”
吴刚头疼的扶着头,感觉自己并不懂人类。明明是平平和和的讲话,非要讲个尊卑,一句一个不是,一句一个不敢。
他强硬起来,“非你莫属。就这么定了,下去吧。”
赵亭阳浑浑噩噩的站起来,站了起来。吴刚话已经说了出去,心中轻松一点,至于赵亭阳怎么消化这个消息,就是他的事了。
没过今晚,赵亭阳便高烧起来,躺在榻上动弹不得。
吴刚心中发笑,让王副将下去准备了。
王副将本就不服赵亭阳,要不是章相仪制衡着他,他岂会低头!
想到这里,他挺直腰板。章相仪回不来了,他便可以……
“王副将。”吴刚追出来,他瞬间软了下去。
“王,王爷。”
吴刚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又嘱咐了两句,又强调说:“国师大人路上耽搁,不日将回朝。”
这话不单纯是吓唬王副将,是确有其事。
玉帝不让章相仪走,吴刚苦是苦,总算还有个陪着的,心里好多了。
章相仪宿醉酒巷,流连忘返。
最后还是吴刚找回他,神仙会醉吗?当然会了,但是会这么容易醉吗?倒是值得商榷。
章相仪还没醒来,旱山老人已经拿了羽令走了。顺带剪了吴刚的姻缘线。
吴刚发现这件事,便是章相仪回府的当天。他竟然走不到章相仪那里,便已经瘫倒在地,一步也不能走了。
旱山老人是怎么会用花剪的呢?他百思不得其解。再加上羽令丢失,天庭一定要他在地狱受千年惩罚,这个罪过,谁受得起?
所以,吴刚逃了。
章相仪知道吴刚逃了的消息,坐在灯下,还是很理解他的决定。
“逃了吧。”他微微一笑,将花剪子收在怀中。
他没有第一时间报告玉帝,只是想让他找到藏身之处。
赵亭阳的病好了没几日,天庭已经知道吴刚逃窜的事,大发雷霆。对于姜国百姓,很快施行了消除记忆的做法。
章相仪保了赵亭阳的记忆,天将念他的功劳,所以网开一面,没有太过为难。
章相仪看着赵亭阳登基,很欣慰的笑了。总算有一个好事儿了。
赵亭阳战战兢兢的上任了,任命了许多文官,对于各地的生灵涂炭,亲自做了解释——是上天对他们姜国的考验。过后,一定要扩建寺庙,心存感念的供奉。
他此后的四十年,一直醉心成仙之术,对于朝廷的事,越发的不上心。朝中议论纷纷,都想劝他退位让贤。
此时,距离赵国师逝世,已经过去了二十年。
姜史讲,国师于奉化二年,与明月公主喜结连理,并于奉化二十年逝世,享年四十四。
章相仪终于卸去一身疲惫,回到了天宫。等待着他的,是长达一千年的寂寞与繁华。
他走之前,对落宁说:“我要回去了。”
明月公主终生未育,看着面前年逾四十,仍如初见模样的章相仪,深吸一口气,娓娓道:“你终于要回去找她了,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落宁好像认识到自己已经输了,扬了扬眉毛,泪落而笑。
章相仪虽然与她成亲,却终生相敬如宾,甚至一次亲密的接触都没有。落宁只要稍有关切的举动,都会遭到他一个月的无视。
后来,她也放弃了,她不奢求他的好,只要他还是她的,还陪在她身边就够了。
可是这么多年,她还没过够这样的日子,他就要回去了。
“你们神仙,都活的很长吧。”她问。
章相仪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离开了。
第二日,她最后一次坚强。她梳着整齐的头,通知府中内外,他们老爷已经逝世了。府人都哭的很伤心,却不知道为什么。
她写了奏章,让青衣代为转交。
此时的青衣,已经是二品将军了。他回来的时候,身边带着一位女子,便是王副将的女儿。
赵亭阳得知这个消息,对于这个四十年只上朝才见得到国师大人,早就没多少感情了。
他下旨,以最高的待遇下葬。
里子面子都有了,正主却不在棺材。他先去了胡地。
由于君路与雁月两人合力,很快便打到了第九城。
久攻不下,他在第九城外焦躁不已,雁月也没锦囊妙计可用了,可谓是听天由命。
章相仪却在失意喝酒的时候,抽空去了一遭。
顺利攻城,君路喜不自胜。
“这种地方,收了也没多大用处了。”章相仪看着他,又看看雁月,莞尔一笑。
君路始终放不下这片地方,虽然他的手上沾染了不知凡几的性命。
“我想,我该为他们做一些什么了。”
“你自己决定。”
章相仪之所以同意君路为他卖命,也都是看在曾经相识的份上。他心里,并不当他是手下。
雁月难得的笑了笑,“多谢你。”
他抿嘴,一言不发,拖着受伤累累的躯体回到姜国,与落宁成婚。
雁月谢他,是因为他出主意,让雁月暗中跟着他。
这段姻缘,应当会延续下去。至于发展成什么个样子,就是他们的造化了。
章相仪天宫之前,也看了看君路,他也是不老容颜。相对雁月来说,实在是太过年轻了。
他哀叹一声,终究没有道别。走在胡地的路上,他看着卖泡馕面的,忍不住进去吃了一碗。
老板是个耄耋老人,看他吃的香,不由得提了一句:“几十年前,有位姑娘,也对老朽的手艺赞不绝口,不论战事如何,总会来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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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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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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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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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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