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哥!”
空空摘了一捧路边的黄花,间或十来只红花掩映其中,与她今日穿的衣衫十分匹配。
“哥哥,我要骑大马!”
“!你要做什么?”章相仪装作听不懂,捂着双耳,快步往前走。
“哥哥~”在空空一扬手,手中的花丢出去一路,她追着章相仪,一下子跳到他的背上,捏着他的耳朵。
“哥哥,你背我!”
空空笑嘻嘻的,从未见过她这样少年模样。
她靠在他身上,一股股花香和体香混合着传入他的鼻中。他有些意乱神迷,却叫她一锤打醒。
“哥,我听你给我请的大夫说了,花乃春之初始,也是良药,可以治愈人心,亦多可治疾病。”
章相仪一步一个脚印,望着石子,一脚踢到河中好多。他听着她缓缓说着话,竟然不觉得累,想要一直走下去。
“你说的不错……”
两个人走了一刻钟,空空扔了花,又被别的吸引了去。
他望着她,想到了从前的她。
她从出生便是神,母亲的身份至高无上,他修炼成仙时,便听着她母亲的传闻成长。后来她的降生,使得她母亲受了罚。
他一直觉得她甚为可怜。自从母亲离开,跟着师父两人流浪在天庭中。
他倒是一直都晓得她,她一出世,有两道留蓝,深深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琴寿老人那时还算年轻,经常逗他,“你小子,就喜欢来看她,莫不是喜欢这个小娃娃?”
章相仪刚上天庭,毫无本领。任凭别人打趣他,他一句多余的都不说,心里不快也一样。
她长大一些,他才混的有些地位。随时出入九重天,哪怕被抓包,也不要紧。
他,可以大大方方的去看这个丫头。
有一天,霉神出去溜门。家中只有她一个人,她闷闷不乐的望着门,眼眶红红的。
“你怎么了?”他进去,抓了一个果子,啃了起来。
“你怎么吃我的东西?”她扑了过去,拿回半颗苹果,又下不去嘴,瘪着嘴要哭。
“你,你,你别哭!你一哭,别人当我怎么欺负你呢!”
他苦着一张脸,手足无措。
好不容易哄着不哭了,他累的坐在一边,就看她拿了桌上的糕点开始吃。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他指着红花糕,她嗅了嗅,又吃了一口,回味半晌,看来看去不知道在找什么。
“知道,它叫果子糕!”她一手抓着苹果,另一手抓着糕点,索性起了这么一个名字。m.χIùmЬ.CǒM
他哈哈大笑,她不懂。
“你笑什么?”空空丢下手中的东西,抓了一块新的塞进他的嘴里。
“你尝尝!是不是一股果子味!”
他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妥协的咬了一口,口齿不清的点头,“是是是,像像像!”
她是个很听话的孩子。
那天,她师父回来,抓着茶壶打向他。
“臭小子,这里是你能来的?滚回二重天去!”
他看着她,只见她低着头,什么话都不说。他心一软,什么都没说,就回去了。
此后他常来看她,她都是一副老学究的模样,正正经经的,规规矩矩。及至他能翻身进屋,她都能波澜不惊的看着他,告诉他一句话。
“走门,你是灵猴吗?”
他笑嘻嘻的,总会带一些新的物件给她,她有时很欢喜,面子上也会装作不在意。
这大概,就是神的姿态吧!
他后来不常来,为着能够有一天成为神,和她正正常常的往来,一直在尽其职。
“你怎么不来找我?”空空第一次很生气,身上拢着黑气,很不好惹。他身边的女仙退了两步,拉住他的胳膊。
“呦!”空空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声,拂袖走了。
他安抚一旁的女仙,却不着痕迹的推开她。
“仙子先回罢,改日再来。”
她不过是来汇报任务的,他却没心思听了。
过了两日,他正忙着吃第一月的供奉,面色红润,衣衫不整。可不巧,女仙带着两个仙子一同来,他还没开门,就见空空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额,我就是……”章相仪还没说完,空空又不见了。
他不知怎么得罪她,只能感觉她的异常。
“空空,我来瞧你,要不要饮一杯酒。”
他不知道她从没喝过酒,谁知道她开门,脸色沉下去。
“进来吧。”她侧身,已经是独自封府,不必受师父管辖。只听说她和师父吵了架,一个人挤在一个木屋,寒碜的立在四重天。
两人酩酊大醉,他觉得她酒量实在好。喝了这么多,她只是红着脸盯着他看,看的他发毛。
“怎,怎么,怎么我脸上有东西?”他趴在石桌上,就看见她站起来,笔直的矗立在原地。
“没有。”她一头栽下去,他也没力气去接住她,在一旁哈哈大笑。
“我还以为,你没醉!哈哈。”
空空好一会儿才爬起来,背对着他,说:“章相仪,你个忘恩负义之狐!!”
章相仪不解,端着酒坛子走到她面前,把她指头对着自己。
“我在这儿!你醉了。”章相仪嘻嘻一笑,空空也笑了。
章相仪很久没见过她的笑容,没想到她收了脸,哈了口气,一拳打在他眼睛上。
第二日醒来,他在她的屋外,衣衫不整。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他睁眼的时候,周围围着一圈仙子,男男女女,神色各异,更多是在偷笑。
他站起来,赶快收拾好衣裳。
正巧空空开门,伸了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
“你,你们?”她先看到他,又看到众人,“啪”一声将门合住。
“诶?”他还想让她解释解释,看着现成的闭门羹,对着众仙尴尬一笑。
太多的事情,他都觉得他不讨她欢喜。
他有许多藏在心中的话,都说不出口。每次要开口,转到嘴边又成了调侃的话。看着她悻悻而归,回怼一句“早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觉得万幸方才没说。
他摸着手腕,想到那根红线。
这红线想来就是天庭的那根,应当是月老的。可为何会随着转世而到人间的呢?
“哥,你快来!”神思回来,他应了一声。
跑过去,才晓得她是发现了蚁窝!
“他们好厉害!”空空赞叹不已,他倒觉得没什么了不得的。
“哥,你刚才在想什么?”空空好像能察觉他的出神,他掩饰道:“肚子饿了,不晓得吃什么好。”
“这样啊!!”空空转头对他笑。
章相仪也笑,她笑起来可真吸引目光。他使坏,凑过去要说话,却拿披风掀了过来,盖住她。
“你上当了!”他哈哈大笑,她却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哥,你好无聊啊!”
章相仪以为她不喜欢这样,生怕她介怀,赶忙去放下她的披风。意外中,两个人都拢在披风下了。
“哥。”她目光平静,每一次呼吸都喷在他的脸上,他感同身受。
“嗯?”章相仪已经习惯这个称呼,很自然的应。
“没事。”她低头,好像不怎么开心。
章相仪伸手想去安慰,却不妨她根本没事。她抬头,嘻嘻一笑。
她扭了他的手腕,将披风作麻袋,把他整个人压在地下。
章相仪摔了一跤,虽然疼,却不恼。他躺在地上喘气,“好啊你,学会给我使绊子了!!”
没想到好一会儿她都不说话,他心中一紧,“空空?”
空空还是不说话。
他赶忙起来,扔了披风。周围都没她的身影,他喊了好几声,却突然看到她的外衫扔在河边。
“空空,空空!”
他看着河面,忍着不适应,跳了下去。
“哥,我在这儿!”空空吐着泡泡,仰头露出河面,手中高举着两条鱼。她看不见章相仪,疑惑的歪着头。
河面逡巡一遍,原来他在河中心。
他扑棱着手,空空以为他在呼唤她,高兴的游了过去。
“哥,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只见他只扑棱着身体,一句话也不跟她说。
空空越来越觉得不对,才疑惑的说:“哥,你不会游水?”
她说完,回味了一下,吓着了。她下水,搂着他的腰,费了好大力气才上岸。
“哥,哥!”她拍了拍他的脸,十分害怕。
她都要哭出来,他才吐水出来,深吸了一口气醒过来。
她松了口气,眼泪含在眼眶中。将他扶起来,责怪道:“哥,你不会游水,为何还要跟我玩儿?”
章相仪欲哭无泪,实在后怕。他们狐狸,何时下过水,真是要命!
空空啰啰嗦嗦的说了许多,他只点头说记住了,呆呆的坐在原地,衣衫湿漉漉的。
“今夜恐怕进不了城,你同我在一起,不要乱跑!”
章相仪脱下衣裳,生了两堆火,等架好衣衫才让她进来,十分叮嘱。
“是是是。”空空点着头,脸上染了一些黑。
“你过来。”章相仪考虑了一下,她却站在原地不动。
他过去,用湿帕给她擦去黑印。
她傻笑:“哥,谢谢你。除了师父和娘亲,你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空空絮絮叨叨的,章相仪脸色一变。原来她记得从前的事,可为何……
“哥,看!大鱼!”空空期待的看着他,他勉强一笑,夸奖道:“真是长大了,都学会抓鱼了。”
“那当然了!”空空嘻嘻笑着,将鱼拿去火上烤着。
“哥,快过来啊,愣着干什么?”她挥手,他走过去,顿了顿。
“空空,你晓不晓得……”
空空烤着鱼,口水已经流了一地了。
“你呀!”他真好像找回童时的感觉了,他拍了她的额头,拿了鱼过来,从包中拿过孜然,手中转着烤鱼。
“晓不晓得什么?”
空空腼腆一笑,忽然想起什么,自顾自的说起来了。
“哥,上次你吃我果子的事儿!我已经不气了。”
一语惊人,章相仪仿佛没听清似的。
“你说什么?”
看章相仪好像真不记得似的,她撇了撇嘴,嘀嘀咕咕的什么都不说了。
“你怎么不说了。”他僵硬的坐在原地,复杂的看着她。
她摇了摇头,“哥让我说什么?”
“你知不知道如今是何世?”
空空说了准确的年份,却有些犹豫的说不下去。
“可是,好像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年头了。”
她的注意回到烤鱼,漫不经心的补充道:“总之,和哥在一起,就是最好的。”
……
“你还生气我吃你果子?”章相仪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看着空空气鼓鼓的,真忍不住想逗她。
“生气,当然生气!”空空皱着眉头,看着高自己半个身子的他,恨的牙根痒痒!
“那我给你带别的物件,可以相抵?”
空空呲牙笑:“你什么破东西,哪里来的?我不要你的。”
空空倒有骨气,他竖起拇指。
“果然是霉神的徒弟!怪不得怪不得,实在有骨气!”
她脸色变了三变,最后陶醉的闭上眼睛。
“不过,你要是真想给我东西,我也考虑考虑”
章相仪看过太多的凡间玩意儿,都是天界见不到的,随便一件,就要艳惊四座!
“好,那我拿出来,你考虑考虑。”
章相仪拿出来的是个猴儿灯,做工精巧,栩栩如生,他递出来,空空当即就被迷了眼睛。
空空那时还是个百来岁的孩子,没有过多的东西可以玩耍,正苦闷,就有人送解闷的,什么生气,都不存在了。
“啧,也不是很好嘛!”
她嘴硬,眼睛却盯着不放。章相仪太了解她了,随即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既然你觉得太普通了,那我还是不拿出来献丑了。还是下次吧。”
“别别别!”空空赶紧抢过来,站的老远。
“我师父还缺个洞灯,那就这个吧,这个吧。有这个,我师父一定很开心!”
“真的吗?真的送给霉神?”章相仪故意逗她,没想到她好认真的说:“是是是,我师父没了宫灯,起夜不方便,就他这个样子,一定要跌跤,会出大问题的!”
“好吧好吧!”章相仪挥了挥手,皱着眉头,故作苦恼:“不过,这个宫灯也不是免费来的。你拿走了,我怎么还回去?”
“还回去?你不是……”空空正想怼回去,又觉得有求于人,当时作罢,护着灯,扯下腰间的玉珏。
“这个给你,别的没了。”
凭着这个,他诓了她不少的东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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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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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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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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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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