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相仪颤抖着手,“不是。”
空空咳出一口血,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空空不知为何,身体犹如破絮满天飞,这里一朵,那里一朵。睁眼已经是夏日炎炎,不知今是何世!
……
空空昏过去,小四的目的已经达成。他现出真身,正是一头巨蟒。
“原来是个将将修炼成人的妖,如此嚣张真是没道理。”
君路出现,将章相仪挡在身后。章相仪搂着空空,不停地呼唤着。
君路侧头,沉了沉脸。
“大人,先带她去冰室,护住心脉,之后由我来想办法。”
章相仪红了眼睛,盯着小四,就要解开莲花落。
“大人,莫冲动!”君路劝章相仪,十分凝重。
“之后她若是需要南海灵芝草,你又怎么……”
一语中的,章相仪抱着空空离开了。
巨蟒还想跟上,可惜不能得逞。
“你想走?不拿我当回事?”君路从身后拿出一柄伞,转了一个乾坤,十分有把握。
“道家子弟?”巨蟒眼中闪过一起犹疑,而后转为坚定。
“即便如此,也要你狗命!”
看巨蟒鱼死网破之势,君路手中出了一层汗,唯有竭尽全力抵抗,别无他法。
未打百来回,大帝突然出现。看着君路打的吃力,摘了皇冠,散着头发,戴上十二王同样的面具,穿着黄袍,狂奔过去!
替君路挡了致命一击,丹尔葛吐出一口鲜血,突然有了魂儿似的,捂着胸口低笑。
巨蟒趁机张口去吞,丹尔葛举起腰间的玉玺,掺杂着他的鲜血,扔进巨蟒口中,而后滚开,任凭巨蟒翻滚腾挪,痛苦至极。
“我既登基,有天命在身,自然有一定的优势。”
君路笑了,颇为欣慰。
“不得大意,你先去找大人,我随后就到。”
君路摇摇头,“大人有保命的本事,倒是你,我不想你死。”
说到底,两个人仍旧有一丝的血脉关系,还是比一般的人亲近一些。丹尔葛大笑一声,“哈哈,好!请皇叔帮忙了!”
巨蟒化回小四的模样,嘴角留着鲜血,额头很多汗珠,想来吃不消玉玺的作用。
曾经让丹尔葛将玉玺变成玉佩带在身上,是为了方便批奏折。如今起了作用,实在是造化弄人!
两人合力拘了小四,没想到他当即跪地求饶。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捆小四的乃是黄袍扯下来的布条,为的便是丹尔葛的龙气压制。
三个响头,君路实在没见过这种厚颜无耻之人。他害怕有诈,从废墟中不停地探看。
“好了。”君路刚回头,就看到丹尔葛愣愣傻傻的站在原地,旁边空空如也。
“糟了!”他感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一句:“去死吧!”
小四举着匕首,眼看就躲不过。没想到风移影动,一个身影挡在他的面前。
“雁月!”君路看到雁月抓着匕首,他一脚踹开小四,慌张不已。
匕首飞落一边,君路扯了衣角给她包扎。
“太傻。”君路本是心疼,雁月以为他责怪她鲁莽,隐忍着痛楚的她,气愤离开。
小四冷笑一声,一阵黑烟溜了。两厢都不好解释,他还是叫了宫女扶着丹尔葛回去休息,并嘱咐总管,不可胡乱言语今日之事。
进了冰室,只见空空躺在冰床上,却看不到章相仪的身影。
他警惕的看了看一旁更深处,“大人?”
“我在,点一下蜡烛。”
君路赶忙过去,松了口气。
“大人,我还以为……你怎么?”君路点开火折子,刚点上蜡烛,惊诧不已——章相仪割开手腕,正在放血。
“大人,用我的血。”君路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知道章相仪的血与众不同。
君路也非凡夫俗子,他非人非妖非仙的存在,实在是更好的良药。
“不必,你去看看她是否还有呼吸。”
君路转头去看,空空脸色煞白,毫无气色。
他伸手上去,呼吸微弱。
“如今的情况,没个内行的师傅,实在不好办。”
章相仪甩了甩手腕,简单止血,以指作笔,在空空周身多处穴位点上。
“只能暂且护住心脉,其余的,没把握。”
章相仪烦忧的握住她手,轻轻吻了一下。
“也不晓得,她能不能知道我对她的心意。”
君路低着头,想起了雁月。
“大人是什么样的人,君路最知道。只不过,您现在还未恢复真身,空空上神也封着神力,自保实在是个问题!”
“嘘。”章相仪不许他提她的身份。
凡是转世的神仙,肉体都是长生的良药,倘若被人发现觊觎上了,真的疲于奔命,劳心劳力。
“是。”君路噤声,想起第一次受惠于章相仪,也是因为雁月。
他与雁月的缘分,就到这一世,倘若他再不能让她了解他的心意,他们将生生世世的分离,再无重逢之日。
君路叹口气,章相仪突然说:“君路,雁月来寻你的事。”
君路摇摇头,他并不责怪章相仪瞒着他。为了一世的缘分,他愿意终生为章相仪效劳,实在是不划算。
“大人同空空……相处千年,可又有多少的情分,不还是如今这个样子。可见,这缘分的事,急不来。”
说起来惭愧,这全是章相仪自己的选择。他从来没觉得他对空空有多么深厚的情分,只是这么多年,不习惯她的离开,不喜欢她离开他的身边。
“不讲了,你给司羿去封信,让他替我问问,灵芝草究竟在何处。”
君路点头,顿了顿说:“那,这里的情况……”
章相仪咧嘴,“你看着办就行了。他也有决策和分寸,不必担心。”
“好。”君路走在半路,又折返回去。
“大人,小四……不,那条巨蟒,逃了!”
“逃了就逃了,这不是最要紧的。”章相仪望着空空,“有丹尔葛坐镇,他暂时不会在宫廷作乱。”
“是,明白了。”
君路退下去,脑子里都是雁月的身影。写信时,看到书房外的枯枝影子都好一会儿慌张。
……
“吴刚,九婴来了!”独眼的目睛天王,正是天宫派下来的协助吴刚的人员之一。
自从章相仪离开,已经好几日,好多名头响震的妖物都来了。
吴刚面无表情的冲杀在前,时常想,他不过下凡助人历劫,帮玉帝执行一点小任务,怎么就老是摊上这些事儿?
又脏了一身衣裳,他丢了血衣,换上新的,看着角落瑟瑟发抖的太子,不禁笑出声。
自从太子失去女妖的庇护,看吴刚的眼神十分古怪,还充满一种惧怕。
“你笑什么?”血衣太恶心,太子不止害怕,更多是想吐。
吴刚不语,传膳的进来,吴刚问他,他只看吴刚。
“你说用什么就用什么。”
起初,太子还想用自己身份耀武扬威。当看到吴刚的斧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乖乖的听着他吩咐。
“给太子来一份红烧,排骨吧!”
“不不不,青菜小粥就行。”
太子忙挥手,布菜的看了看吴刚,吴刚歪了歪嘴角,慢吞吞的说:“听太子的。”
太子松了口气,吴刚又改了主意“回来,本王爷还没点呢。”
那奴婢跪下请罪,吴刚看了看面前的目睛天王金身,还有太子,道:“今儿,我不与太子吃一样的。给我和天王准备排骨。”Χiυmъ.cοΜ
太子当即就有作呕之意,好像是逼他吃人一样的。
“哥,别怕,我不会让你吃的。”吴刚微微点头,怕他不相信似的。
“是是。”
用过膳,远处奔来骏马,正是章相仪的信,高高举起,差一点要飞走。
“王爷,国师来信了!!!”
国师是姜国的中流砥柱,心中所向。大伙纷纷站起来,好奇信的内容。
只有吴刚晓得,这应该是他私人有事。他拿过信,让人守在帐子出入处,他才放心打开。
看了好一会儿,神色凝重。
目睛天王也从金身出来,看了一眼。
“原来是这个事。”他抱着自己的二胡,凄凉的奏了一曲。
“天王可知道?”吴刚平摊开,问他。他撇了撇嘴,一言不发。
“有什么难处不能说?”
吴刚倒知道南海是观音的地盘,可说到底,观音菩萨心肠不是白叫,不至于功败垂成。
只见目睛天王停了二胡,看着角落睡觉的太子。
“东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其上有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以其皮为鼓,橛以雷兽之骨,声闻五百里,以威天下。”
吴刚不解,问:“有什么影响?”
目睛天王头上金光闪,“这东西乃是在东海,根本不在南海,以讹传讹,你应当知道。”
吴刚顿了顿,欲言又止。
他执笔匆匆写下两个字,又抬头发现太子站在他面前。
“太子?”
吴刚皱了皱眉头。
……
“大人,这东西在东海!”
章相仪时时刻刻守着空空,没多少时日,便已经消瘦的没了人形。
“大人日日用血养着,她便是魂丢了,也应该能保住肉身的,更何况,我看过了,她的魂魄仍在,不必……”
他一个人说是无趣,有个人回应倒还好,如今是没人回复,白说一通。
“嗯,这两日我准备着多攒一些。等下一次施法过后,我便去。”
君路黯然失笑。恐怕章相仪自己都不晓得,空空对他何等重要。
君路退出去,雁月正在外面等着。
“你,在等我?”君路问,雁月转过来,身侧的手已经拆了纱布。
“你……”君路看到她的包袱,心中十分不安。
“嗯,我要离开了。”雁月说完,扔过一件东西。
君路定睛一看,接住的是一幅画。再抬头,雁月人已经落在树梢上,遗世独立。
“我要回去成亲,我的姐姐还在等我,恐怕等的久了,爹爹怪罪她!”
“这是一幅丹青拙作,我闲来无事画给你的。你留好,保重!”
君路几乎本能反应,冲着竹林喊到:“别走!!”
雁月已经不见了踪影。
晚间,章相仪出来用膳,看到君路失神的看着自己的画像,独自怅惘。
“你去吧,我让你走。”
章相仪挥了挥手,君路回过神,回道:“我绝没有这个意思。”
“你若是愿意,等本君恢复神位,替你们多求几世姻缘。”
君路笑了笑。
“如今,她要回去嫁人,想来是良人,我不必再打扰了。”
“打扰?你真这么想?”章相仪喝了口冷茶,摇了摇头。
“你可知道,她碰上我时,讲了什么话?”
君路摇头,“说什么?”
“她说:‘她一直要找的人,她快要找到了。’你觉得,她真的不在意你?倘若不是你伤了她,恐怕她绝想不起家中还有一位阿姐,也想不起还有一桩因为你逃了的姻缘。”
“因为我?可能吗?”君路犹豫的样子,与平日判若两人。
章相仪只将冷茶推在他面前。
“我去倒新茶!”
“本君不是这个意思。”章相仪按住茶壶,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
吴刚的信中提到了空空。
“我从前盼着她回姜国,或者你带着她回来。没想到你不带她归来不说,还要她嫁给丹尔葛,真是用到极致。”
吴刚并没有谴责的意思,却又谈到明月。
“如今这位明月公主,厉害的紧。我如何劝说,如何好的姻缘她都不要。问她要如何,只说要嫁给你。”
一份厚厚的信,大约都说了一些风花雪月的事情,没什么太大用处。章相仪看了,除了苦笑,什么都说不出。一句多余的反驳都没有。
明月的事,绝不是他有意为之,倘若她有好的姻缘,她一定成全。可要是她有什么的心思,或者赵亭池曾经对她说了什么妄言,在他这里,如今都是不作数的。
章相仪只回信廖廖两句:“展信安,稍安勿躁!不必多做打算,一切等我回去为准。”
吴刚收到信时,章相仪已然去了东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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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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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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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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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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