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真要去?”赵亭阳站在阳门关外,骑骏马,着白衣,身量比去年高了许多,真正的玉树临风!
“嗯,保重。”章相仪瞒了他的身份,只告诉赵亭阳,他确实算不得是他兄长。赵亭阳仍旧认为他是他兄长,实在执着。
章相仪驾马而去,赵亭阳看着自己手中没送出的果子糕,深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喂进嘴中一块。
章相仪心中都是空空的音容笑貌,不自觉驾马奔驰一个日月。马儿疲惫而亡,他自马上摔下,脸上身上,皆是擦伤。
“公子,需要帮助吗?”一位女侠,盖着斗笠,居高临下的问着章相仪。
章相仪摇了摇头,“多谢,不必。”
吃了一碗茶,前后都不见贩马之人。他苦于困在途中,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走到一座庙中,还是未建成的模样。他凑合一晚,吃着烤肉,给自己的脚腕撒着药粉。
是摔马伤,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他着急赶路,本来不想管。哪知道路过的一位侠客扔了一瓶金疮药,他才得了救命。
他怀中揣着通行令牌,是可以顺利进行的。
他吃了肉,灭了火堆,躺下之后,始终无法入眠。
他摸着胳膊上的莲花落,想了想吴刚讲的话。
“此莲花落,是地府之印记。你是行之有名的神仙,倘若轻易用了,是过不了历练的。”
他从没想过历劫成功,哪怕损了修为,他也要保住她的性命。
“那,有限制?”章相仪绝不相信有此等好处,可以随意使用。
吴刚点点头,“从前我未曾历劫,经年累月都是在伐桂,因而不大清楚。不过,听了他们讲,只可用一次。”
“明白了。”
他毫不犹豫的离开,“这一次,便够了。为了救她,一定不会错过。”
他一向自信,如今落在荒庙中,才觉得荒唐自负。
“这位相公,可买东西?”一位胡商讲着流利的姜国话,章相仪才从破庙走进这座城,累的一句话不想说。
他挥了挥手,商人被落在后面,而后追上,不死心似的,“买一个吧,可以和娘子白头到老的。”
说到这,他才看了一眼,然后拿起来看了一眼。
“这是什么?”
商人滴溜溜的转着眼珠子,支支吾吾的,说:“是鸳鸯香囊。”
章相仪看着粗制滥造的绣花,嘴角不屑的笑。
“不必了。”他摆手拒绝桥头还排着队有二十家商户等着章相仪看向他们的东西,每张嘴都跃跃欲试。
章相仪不厌其烦,转身走进巷子里,施展轻功遁走了。
“咦,这……”那些人追丢章相仪,在路口等着下一个姜国人。他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已经进了别人的庭院。
主人家好像只住一院,其余园子尽皆荒废。他挑了一间还算不错的地方,坐了下去。扯出酒囊,喝了一大口。烈酒入喉,才感觉身体舒服了许多。
他刚刚放松,就感觉周身有许多眼睛注视着他。他如今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不可与妖抗衡,避之即可。他躲在屋里,果然进了十几人,各个样子都有,一阵青烟,化作妖怪模样。
他屏息,等待着他们离开。
好容易离开,天已经大黑。正是他们出去觅食的时辰,他了然了。
一番周折,他逃离这座看似平和的府邸。胡地十二城,他才刚刚来到第一座城。各城距离百余里,实在不好走。
他心里更焦急,如今畏畏缩缩的样子,恐怕月末也去不到京中。
直到他碰到一个人,是一位女子。
“我名雁月,我在找一个人。”
他便是一开始坠马便邂逅的女侠客,只不过弓箭换轻装,乍一看,倒有些看不出来。
“与我有什么干系?”章相仪不解的看着她,她冰冷的声音中有一丝的激动。
“我在你身上闻到他的气味了。”
章相仪直觉得这人大约有些毛病,皱着眉头,躲得远远的。
过了好几座城池,他终于到了京都。可惜,还是没甩掉女侠客。
到的第一天,君落便来相见。因此,他得以有一个囫囵觉。睡醒来,君落仍旧在。
“大人。”他拱手,章相仪按下他的手。
“不必客气。”他刚坐起来,君落便要服侍。他皱着眉头,将靴子踢在一边。
“说了,不必。”他气恼的走开,自己穿好衣裳。君落已经出去了。
“大人没有带青衣?”君落倒了一盏茶,放在他面前,在他的眼神注视中,坐了下去。
“没有,用不上他,将他给了亭阳。”
“大人决定好了,要陪着她?”说起这个,君落显得小心翼翼,心中某一处融化着。
章相仪但笑不语,眉目间的畅快是君路从没见过的。
“那我明日便通知丹尔葛。”
“你办。”
章相仪难得休息,好好窝在房中,想着怎么面对空空。
“她,是谁?”女侠客大刺刺的从府外进来,如入无人之境。
“与你没什么关系。”章相仪厌烦透顶,却想不到怎么赶跑她。
“自然与我没关系。”她放下佩剑,仍旧是一袭白衣。
“那你找到自己要找的人了?”章相仪每日都会问她,他身上还有没有她要找的人的气息。
“快了。”她说着,端起君落方才用过的杯子,一饮而尽。
章相仪还没见过她的样子,只觉得她武功卓绝,一顶一的高手,何以遍寻天下而无踪迹呢。
这倒是与他没关系,念头存了一会儿便消失殆尽。
第二日,君落来回禀。
“怎么样?”
君落摇了摇,“丹尔葛好说,只是空空。”
君落也觉得章相仪做的有些过分,说话时神态很轻松。
……
“王后,吃点吧。”
空空如今心如死灰,最大的想法便是死。上吊、投河、服毒,只要能想到的,她都做过。
“王妃……”
可惜,空空还是惜命。一阵虚张声势后,她都是自己中途停止,没有预兆的开始,没有预兆的结束。
“好的,一直吃着呢。”空空微笑着,自己吃一口,鱼儿吃一口。
一旁的侍女颇为无语。
她活了十六载,从来没见过如此能吃的王后。一天三顿不省,三顿小餐不省,外带着时常投河捉个鱼,服毒以毒攻毒,基本是什么都吃。
即便如此,丹尔葛王仍旧宠爱着他们这位王后。
王后也从削瘦的样子变为丰腴过分的样子。
除此之外,她们宫女承受着担惊受怕,还要陪着王后演戏。
“怎么,王后还不吃吗?”一旁的宫女叉着腰,扮演着丹尔葛,笑眼中有泪花,想来也有另一种隐情。
“吃,本王后吃。”空空吃吃的笑着,抓起一团米饭,神色痴狂。
宫女演戏过后,留下空空一人坐在原处。她发一会儿呆,而后继续吃,很兴奋的样子。
空空嫁与丹尔葛之后,不再沿用李月白之名。她更喜欢下人们称呼她为神荼。
“神荼王后,该用午膳了。”方才出去的婢女刚出一刻钟,便又进来,呼唤着空空。
她心中实在不怕空空,觉得空空只是个会吃而不会治理后宫之人。
“好,就来。”空空抬起头,嘴中还挂着米粒。
用过午膳,她有睡中觉的习惯,很快躺在外间的榻上睡着了。
她睡得浅,所以不许人打扰,倘若惊扰了她,她一定要大发雷霆,那才是最凶悍的时候。
婢女服侍她躺下,纷纷退了出去。
她躺着,整张脸面无表情。她不笑,只呆呆的望着天,看不到天,便出神的躺着。
几个钟头,侍女们进来,她继续微笑着。
胡地没有果子糕,她吃不上,心情就不算好。每当这个时候,她就要出宫!出宫看小环。
她的贴身奴婢不是小丫头,小丫头还是被她送回了父母身边。享享天伦之乐,总比孤苦无依一人要好太多。
她贴身的奴婢还是老王妃身边的那个。她每次看完小环,就要去拜访老王妃。
老王妃虽疯癫,空空却觉得她实在神。一切真如她说的准,比批卦的还要准。她说空空是嫁与丹尔葛的,她就真是嫁给他了。
丹尔葛说到底还是一方帝王,总归比十二王慷慨许多。他允诺,整个后宫都是她一个人,不会有其他人来打扰。而他整日困在御书房,足不出户!
空空的病由,已经请了太多的御医。有的说没两天可活,有的说没寿数未尽,在高呼:“王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从前不喜欢这些御医,觉得他们刻板的很。不过,她如今喜欢了。
他们来诊脉,她一番唇舌功夫便能让他们之中自愿出来两个,给她做射箭的靶子。
她拉开弓,还没射箭,御医便腿软的跪在地上,下裳湿濡。
“哈哈!爱卿何必如此客气,快起来。”空空总会扶他们起来,然后让后面当靶子的人将他们送回去。路上讲两句贴心体己话,一定有帮助!
下一次她再拉弓,那人颇为无畏。可惜,她不小心射中他胳膊了。
一声凄厉惨叫过后,那人疼晕过去了。
空空业余的把戏实在多。民间对于这位两嫁王室的姜国王后神荼,全是恶意。
也有人进言,空空也认真听着。
“爱卿说的在理,不过,本王后不想听呢。”
她叫人拖着言臣下去,罪名是私闯后宫,罚了二十大板收场了。
贴身侍女侍候空空好几个月,早就习惯她的脾性。
她拿出一册“戏典”,说:“主子今日可以点两台戏,您中意?”
空空摇了摇头,虽然已经一月都没有点戏台子唱班了。新鲜感过去,可能就不要了。她了然的点头,拿着毛笔从页上一划,就算不上班子了。
没有空空这个冤大头,太多生意没法糊口,更有甚者已经妻离子散,自刎了结。
空空亲眼看着这一切,有时还会鼓掌雀跃,好像没有心肝一样。
“你个妖后!”
她惹出幺蛾子的第三天,她上街寻花问柳,被人抓住,第一次被丢菜叶子。
回到宫中,空空竟然不生气,仍旧面带笑容,让侍女备膳。
大鱼大肉,一直是空空心头好。
这两天,她的胃口不好,便想吃果子糕。这时候,正有戏班子,从不知何处买来了。他们贡上来,真是十分讨巧,空空开心至极,把他们都拖出去斩了。
“主子。”
贴身婢女偶尔也想劝诫空空,她只轻描淡写的望着她,“影响我了?”
婢女不敢多说,生怕招来横祸,只好吩咐什么就做什么。可惜,她还是收了钱财,最终多嘴了两句,然后丧命了。
空空身边没有了贴心之人,只好亲力亲为。她时常出宫,最爱之地莫属烟花巷柳。她因此还有另一个称呼,便是“假公子”。
假公子的风潮开始,许多胡姬也纷纷效仿,干什么的都有,最终迫于压力,风潮了两三日便平息了。
章相仪来到这里时,看到遍地的果子糕,惊诧不已。他尝过几口,果然不正宗,十分涩口。
他向市井中人打问这果子糕的来历时,没有一个不愤慨至极,恨不得活撕了空空。
“只是一个果子糕,便如此严重?”章相仪不解,其余的人便争吵成一片,说空空的坏处,说了不下十处。
章相仪微微一笑,竟然觉得可爱。他的笑容惹得大家不太痛快。他继续解释,“只是觉得王后,犹如一个混世魔王!”
这说下来,众人纷纷附和,没有不赞同的。
“不止如此啊!大家晓不晓得,她让我们叫她为神荼!”xiumb.com
“这有什么?”一户人笑着说,“我家门上贴着的便是神荼。”
“没有郁垒的神荼,还是神仙吗?那是恶魔!”那人描绘的十分细致,好像他刚从地府当值回来的似的。
章相仪没再打听,他们仍旧继续说着。
他又去了一家果子糕店铺,尝了一块,味道很不错,已经很像了。
品味着,他心中想说:“没有郁垒的神荼,还有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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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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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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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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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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