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地府便不好走,两个失了半个魂魄的神仙,无法主事,全由空空一人相机行事。
她摸了摸袖筒,凝碧珠也不在,真是雪上加霜。
回到天庭,她的精力所剩无力。
“老人,帮帮忙。”空空一松手,两个人便要浑浑噩噩的,不晓得做什么。
琴寿老人刚从天机宫回来,摸着胡须。
“这……恐怕要药王老人。”
空空也晓得,“地府不好再闯,如今天机宫倒还能再去一次。”
她强撑坐起,琴寿老人叹了口气,续了仙力给她。
“我好些了,快救柳折尘。”她推着琴寿老人,老人嘴里只道:“好好好。只是如今章家仙丢了魂,恐怕事情难了。”
他伸手稳了稳章相仪的身子,叫空空扶着他坐下。
“好,你,去吧。”
空空瞧着老人收了柳折尘,背着章相仪到处走,就有一丝滑稽的感觉。
到天机宫,空空瞧着老人给的引路符,竟然在原地打转,不再前进。
空空想起,琴寿老人做了阵法,不可以轻易冲进去。
她仰头叹了口气,双手交叉,像是要冲破这阵法。
符咒倒好像有灵性。
它推了推她的脚,远处踱来一位老者。
白袍代帽,真是仙气十足,真正的仙风道骨。
“小丫头,你要干什么?”老者近来一看,竟然没胡子,样貌极年轻,若不是个子不出挑,空空不至于错认。
“仙人,小神找药王老人。”
她并没有谦逊,这里的老人,即便是个侍者,年纪也大她许多。
“你找他,做甚么?”仙人笑眯眯的,像是认识。
“您认得?”空空十分惊喜。
“不仅认得。”仙人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
“我是他兄长。”
此话一出,空空面露难色。从没听说药王老人有这样一位兄长,更何况,还如此年轻。
“想来你也不相信我的话。”
空空咬牙,她实在是十分要紧的事儿,没有药王老人的药,柳折尘怕是不能好了。
“我实在……”
“你别逗她了。”一位老者从天机宫出来,飘然而至。
仙人一挥衣袖,消失了。
“老朽便是药王老人,小友有什么事啊。”
药王老人十分和蔼,年纪看起来和琴寿老人不相上下。
“小神空空,有位朋友魂魄散了,如今找回,只是还需要……”
药王老人一向慈悲为怀,不仅十分热心,也常常化身凡间的大夫,化解众生痛苦。
“这……”药王老人捻了捻胡子,好像很作难。
“知道您能治,如今只是求药,烦请您……”
空空心里对于柳折尘,并无多大的情谊在,更多在意章相仪,两个人关系向来不错。
为了柳折尘,章相仪丢了的三魂,她要找回来。
“你回吧。这药,不在我这里。药在孟婆那里。”
老人不知道说什么玄机,空空愣愣不知如何回答。
老人抚慰的笑了笑,“这是折尘上神的造化所在,不必着急,不会有事。”
他反倒递给空空一丸药,“倒是你,吃了药吧,往后……”
老人没在说下去,空空谢过,回了柳折尘的殿,哪能想到柳折尘的宫殿早就让她拆了,哪来的容身之地。
还好玉帝赐了新的府邸,空空瞧着琴寿老人将柳折尘放回他的肉体,全力抱着章相仪。
章相仪的魂不在这里,许多行径,连儿童做的都不如。
琴寿老人似乎早有预料,对于空空空手而归,并不意外。
“先休息吧,这事情不要紧。”
空空瞪了他一眼,“这不要紧,什么要紧?”
琴寿老人扭了扭身体,“你扶着他。”
空空强打精神头,看着章相仪睁着眼睛,愣愣傻傻的,一点取笑的心思都没有。
“你干什么?”
“你装什么傻?你是不是……”
空空说着竟然掉了泪珠子,“你是不是诚心看我出丑啊!”
空空不想琴寿老人瞧见这么丢脸的样子,別着头,咬唇不说了。
“都是命数。”琴寿老人多少劫都渡过来了,对于魂魄游离的状态,并不是很意外。
琴寿老人忍不住,还是要说。
“我算过了,这两个小子,一定都死不了,命里有此一劫。”
“真的?”空空心里有些怀疑,“明明还没下凡,怎么就……”
“你不信我?那药王老人一定也告诉你过你吧。”
空空点头,“那是不是把他们扔在这里不管,他们就不会有事了。”
琴寿老人一哂,“倒也……不是。”
“那我应当怎么做。”
“你去……”
琴寿老人讲了许多,简言之把两个人都扔去地府去即可。
空空一愣,“当真如此?”
“嗯,不过,要讲时机。”
“什么时机?”
“柳折尘上神,你今天便可完璧归赵,给了孟婆即可。”
“孟婆?”
空空一愣,从没听说他们两个有什么瓜葛。
“听我的,不会错。”
空空似懂非懂的领着还很虚弱的柳折尘下了地府。
“他方才渡劫回来,何以又要来地府。”
空空问孟婆,孟婆面无表情的脸竟然裂出一个笑。
“我们两个,有一段未解的缘分。”
孟婆如此说,空空哑然。
看孟婆的样子,作柳折尘的祖宗恐怕都是可以的。
“你不相信?”孟婆一挥手,变成一个妙龄少女,美貌太甚,实在是天庭没有的绝色。
“这……”空空咋舌。
“障眼法,不然他们哪里肯好好喝汤。”
空空摸着自己的脸,“是了,不然没法好好喝汤了。”
“好了,你先回去吧。剩下的,交给我。”
空空笑了笑,“再会。”
距离她渡劫,不过也是这两天的事而已。
待她带着章相仪来到地府时,孟婆已经换了另一张面孔,仍旧是垂垂老矣,面无生机。
“他,不用喝汤。”孟婆看了章相仪一眼,好像长了一双什么眼睛,“卞城王毕阎君,在他身上下了印记。”
“那好。”空空松手,任由鬼差带走章相仪。
“他们呢?”
孟婆想了想,“你讲雁长空?”
看她搅着汤,“你师父?”
孟婆不置可否,递上一碗汤。
“喝不喝,在你。”
空空是不想喝的,“不喝,我可以帮你……”
……
“主子,今日不许出去了。”小环后怕的拍着胸口,服侍空空穿衣。
“不出去。”空空仍想着,这有喜的说法,究竟是胡医胡咧咧了,还是真的有了。
她想不清楚,她何时如此能耐,自己便怀上了一个孩子。
“轻点轻点。”空空皱眉,让小环别勒着肚子。
小环松松垮垮的挽了蝴蝶结,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主子,您怎么……”小环的笑容划上空空的脸,看到她嘴里流出血,惊慌失措的跌了一个镜子。
空空疑惑的摸了摸嘴角,果然看到学籍。
“今天去佛寺。”空空拿帕子擦了擦嘴角。
“主子!”小环急得要命。
“当做为众生请命了。”
空空想着自己应当是绝不会有孩子的。
她身上本就有病根……
她勒紧肚子,让小环备轿。她走在院中,便听到鬼哭狼嚎。
“主子别怕。”小环按住空空的的手,“继续走吧。”
轿子走在庙子前,竟然静了下来。
“没有百姓?”空空疑惑不解,小环摇了摇头,“大约这里的人不信我佛。”
小环虔诚的双手合十,对着庙门鞠躬。
空空直好笑,佛祖普渡众生,却不管命运之外的事情。她老人家执掌大运势,这地方的福运灾祸全在她与增幅神之间。
马上要开春,空空就要及笄,没想到这佛门开了这胡地的最后的一株梅树。
“何时回来的。”身后突然传出熟悉的声音,空空望过去,是一袭宽大袍子遮掩的一人,随着寺院出来的僧人进去。
“施主请。”两人瞧见仍有外客,便低声噜苏两声,快速进入。
“怎么这样?”小环看没人招呼他们,有些情绪。
“施主!”一个住持打扮的和尚走出来,跟空空见礼。
空空拍了拍小环,懂胡语的丫头笑了笑,上前翻译。
住持却大笑一声,“我佛是众生的,只要诚心,佛祖都是能听懂的。”
空空心悦诚服,觉得住持说的这倒是不假,身为神仙,通万物语,不必如现在这样,半知不解的理解着胡语。
她畅所欲言,和住持说着姜国话,两个人谈到了深夜。
夜里,空空出去解手,瞧见白日宽袍子的人一闪而过,像是回哪儿去。
“主子,夜里凉。”
空空颔首,进去与住持道别。
还没说尽兴,空空屏退下人,问住持:“您知道十王丹尔葛吗?”
住持盘腿转佛珠的手顿了顿,睁开眼睛,“施主,我佛不收心不诚的人。”
住持说了这么一句,便抬手做送客的手势。
空空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住持的态度可以说明,丹尔葛名声不好,至于生前是怎么一个样子,还需要细究。
回了府中,十二王在她紫云阁等着她。
“你们下去。”王爷挥了挥手,屏退下人。
空空心一跳,他道:“昨天,胡医说,你有喜了。”
她低着头,浑身战栗,想不清楚如何交代。
“胡医,想来是错断了,妾身请了老王妃,让宫中的巫医来,再给妾身断断脉……”
“哦?”他挑起她的下巴,“我等着。”
他走出去,门也没带。他倒不是回书房那院,看样子是去了观星台。
“难道,他去见那个人?”
空空想着两个人如出一辙的面具,便觉得骇人。
“你找我?”黑影里,走出一个人。m.xiumb.com
他和昨日一样,鬼魅一样,脚下还是没穿鞋。
“你怀疑我的身份。”他缓缓说着,飘忽的声音,像是来自四面八方。
“你叫丹尔葛?”空空说出自己的怀疑,只听他桀桀一笑。
“我可不是他。”他颇为不屑,想来丹尔葛的名声真的不好。
“那你叫什么?”空空瞧他的样子,真像是十二王的禁脔。她都要怀疑,十二王不近女色,府中一位侍妾都没有,是因为他。
“你,认得我?”空空不确定的看着他,他何以用这副面目见他,要告诉她什么。
他也不多说,摸着空空曾经守宫砂的地方,胳膊微微抬起,像是举着灯笼。
空空一刹那便明白,这就是那几天夜里的人。
他松开手,隐在黑暗里,慢慢消失。
可惜空空如今瞧不出这人的真身究竟是什么。
她抬了抬手,觉得这事儿不简单。
远处观星台上,果然有一抹身影,白衣飘飘,应当是十二王没错了。
第二日,空空又吐了几帕子血,憔悴的紧,便没有起床。
“主子,日月寺住持送来佛珠。”
空空躺在床上,握着佛珠,竟然感到一丝充盈的力量涌入体内,上面有一粒舍利。
“替我谢过住持。”空空遣小环出去,拿了布施给小和尚,小和尚拒绝,眼中水汪汪的。
“这舍利,便是我们主持圆寂所化,听说老王妃建了一座庙……放在庙中也好。”
小环双手合十谢过小和尚,回禀了空空。
空空瞧着自己,自嘲一笑。
她强打精神,吃了三碗粥。“今日必得出去,不然……”
空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小环也不肯答应。最终,还是自己一个人偷偷溜了出去。
出了三里地,已经哀鸿遍野,街上已经躺了不少的骸骨。
身在府中,并没有丝毫的动静,如今走出来,才看到这副场景。
这是在京都,便如此过分,倘若是过些日子,宫里恐怕也……
仍旧是上次的那家泡馕店,客人少了许多。男客们也不大景气似的点了一小碗泡馕。
“老板,来两碗泡馕。”
空空端了一碗给外面呻吟瘫痪的瘸腿男子,大片人蜂拥而至,堵在泡馕店。
空空端着自己那碗,始终拉不下脸去吃,故而转手递给乞丐,付了老板的钱,又回到街上。
空空误打误撞进了一家赌档,意外的火热。
“老板,里面请。”凑上来一个伙计,好生吓了空空一跳,“请吧。”
瞧了一圈,空空才发觉,这里是个消息场,万事灵通,大场子摆了一个台子,专做拍消息用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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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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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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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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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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