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木屋虽小,但隔音效果还不错。众人停下交谈后,屋外传来的雨声,并不算噪耳,只是雨水打在屋顶的声音,就像是有玻璃珠子砸在上边一样,劈劈啪啪的有些吵闹。
“你们刚刚说的船,会开到哪里去?”英玛这时问了一句。她刚刚挤完头发上的雨水,将头发扎了一个马尾,看起来比之前更加俊俏,也更加精神了。
老侯抽了一口烟,回答说:“去安全的地方。如果你不想的话,可以留在这里。”
“具体去什么地方?”英玛接着问。
老侯说了一个地名。
英玛没有表态,只是低头沉思起来。对英玛来讲,就没有什么选项可以选择,她如果不随着老侯一道上船的话,难不成一个人留在这间荒山野岭中的木屋里?
木屋里没人再说话,四个人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心里默念着时间,巴不得让时间快进流逝,最好可以在一瞬间过完这难熬的半个小时。
时间过去了快有十分钟吧,张文斌的手机就响了。手机虽然没有响铃,但是震动声在这安静的室内空间里,显得异常响耳。
“呜——呜——呜——”木屋里的人都听到了手机的震动声响。
可是正在整理一头湿发的张文斌,也许是太过投入了,手机响了许久,他还未发觉。最后是刘勰提醒了他一句,张文斌才摸出了手机。
屋子里的信号不好,张文斌便推开门,走到室外接了这一通电话。
接通电话后,张文斌什么也没说,只是简单的应答了几句,就推开门,看着手机走了回来。
老侯抽了一口烟,问道:“谁打电话了?”
奇怪的是,张文斌接了这通电话后,整个人就像是抽走了魂魄一样,表现得心不在焉的。老侯问了这句话之后,张文斌还盯着手机,似乎有什么心事在思考。琇書網
老侯便提高音量又问了一句:“我问你话呢?”
张文斌这才被惊回神,他匆忙的收好手机,然后问:“怎么了?”
“我说谁打的电话。”
“呃……”张文斌快眨着眼,“老杨打的,老杨打的电话。”
“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说他那边快到了!”张文斌的眼神有些晃动,“问我们这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老侯没再接话,而是默默抽完了剩下的烟。张文斌则若有所思的靠到了木屋的门边。
不知为何,屋外的雨势像是扭下了加大开关一样,忽就变得更大。密如鼓点的雨声,让无人说话的屋子里变得很吵。
老侯丢掉了烟头,突然对张文斌说:“把你手机给我一下。”
张文斌立刻按住裤兜,有些紧张的说:“手机?你要手机干嘛?”
“我想起个事,必须给老杨说说。”
“什么事?”
“很重要的事。”老侯直视着张文斌,“把你手机给我就是了。”
张文斌愣了两秒,然后点头道:“噢,好吧。”
说完,张文斌就摸向裤兜,准备把手机掏出来。
可就在张文斌的右手即将伸进裤兜的时候,却见那手猛然一拐,迅速摸向了其他地方。老侯见状,心中一惊,他也想做出什么反应的时候,已经晚了。
老侯的手刚刚摸到腰间的手枪,站在他对面的张文斌,却快他一步,已经拿着一把手枪对准了他。
“别动!”张文斌大吼了一声。
……
这吼声音量极大,令老侯立刻僵住了身子。一旁的刘勰和英玛,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得打了个颤。
雨水不住的拍打着屋顶,但屋子里的时间和空间,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
张文斌面色幽冷的瞪着老侯,手中的手枪是捏得稳固无比。
“手放开!举起来!”张文斌用命令的口吻向老侯命令道。
枪口就在眼前,老侯自知事态至此,他已没有对抗的资本,于是只能按照张文斌的命令,将两手缓缓放置空中。
看到老侯按照要求行事了,张文斌也就没再怒吼。此刻,他举枪的手,有些颤抖,整个人的呼吸也非常急促,不知这个张文斌是过于紧张,还是过于激动。
事态急转直下,刘勰和英玛甚至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这两个老家伙,前半分钟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反目成仇,连枪都掏出来了?刘勰看看老侯,又看看张文斌,一时间搞不清这两个人是要干架了,还是在演戏。
“把你的枪丢下,然后踢过来!”张文斌这时候又命令了一句。
但是这一次,老侯却没有动,他只是举着双手,直勾勾的冷视着张文斌,没有动作。见老侯不动,张文斌急了,只见他郑重的按下了手枪后部的击锤,表明他不是在开玩笑。
老侯还是像石头一样站在原地,举着双手不动。
见状,呼吸急促的张文斌,突然就把枪口一转,直直的对准了坐在木床上的刘勰。
刘勰哪会预料到枪口会对到他这里,于是下意识的就起身往后退,但这屋子里的空间就那么点大,刘勰退了两步,后背就贴到了木屋的墙上,再没有地方可退。
“喂喂喂——”刘勰伸出手,想挡住枪口,“你……你这是干嘛?”
张文斌枪口虽是指着刘勰,但是目光却依旧锁定在老侯身上,他说:“侯耀华,我再给你三秒钟,你如果再不把枪丢下来,我马上就开枪打死你这个多事的侄子!”
张文斌的办法起作用了,手枪指向刘勰后,老侯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变了。
老侯转头看了一眼缩在墙角的刘勰,然后极其愤怒对张文斌说:“你大可不必这样!”
“我就是要这样!你能拿我怎么办?”张文斌激动的说,”把枪丢下来,我最后说一次!”
老侯极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乖乖的取下了手枪,放到地上,然后踢给了张文斌。
张文斌动作迅速的捡起了手枪,顺势揣进了裤兜里。现在,老侯已经被卸下了武装,张文斌的脸色松缓了许多,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平缓了下来。
是的,张文斌是因为紧张才产生的激动,因为他知道老侯这家伙身手了得,只有拿走了他的武器,张文斌的心才能安稳。
张文斌退后了几步,然后贴在了木屋的门上。老侯这才发现,这个张文斌自从进门之后,就一直堵在门前——除了窗户之外,那里是这间木屋的唯一出口。
显而易见的是,老侯中套了。
“我很抱歉,侯耀华。”张文斌晃着手枪说,“有什么事,你留着以后再跟老杨说吧,因为——”
“船不会到了。”张文斌露出了胜利者一样的微笑。
“你根本就没联系老杨,对吧?”老侯问了一句。
“其实我很不想承认,但是呢,事实确实是这样。”张文斌回答道。
老侯闭上眼,懊悔了摇了摇头。这个张文斌,看来是出问题了。
事实上,早在思考诊所追兵的时候,老侯就曾想过,会不会是张文斌搞得鬼。因为几个人里面,只有张文斌身上有手机,具备与外界联络的条件。
但是老侯认为,张文斌不存在做这种事的动机,因为张文斌算是老侯的老伙计,两个人认识已经有好几十年了。
不过方才的那通奇怪的电话,不免让老侯再次起了疑心。因为老侯想起,据张文斌之前所说,老杨的电话已经没电了。
直到张文斌掏出手枪的那一刻,老侯才知道他担忧的事情,变为了事实。
老侯此时用疑惑与失望的眼神看着张文斌,又缓缓道出了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张文斌反问道,“我跟你了那么多年,你还问我为什么?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为什么?”
“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张文斌冷笑一声,“我跟你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对我的?把我当一辆出租车那样?随叫随到,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就说你弄你侄子这件破事,我前前后后跑了多少次?你对我什么态度?你以为我是什么?”
“我告诉你侯耀华,我忍你很久了!这么多年来,我为你办了多少事?你有正眼看过我一次吗?你是不是觉得我就该低三下四的围着你转?别以为因为那件事,我就该伺侯你一辈子!”张文斌这段话说得是青筋暴起,唾沫横飞。
能听出来,张文斌的这番话里,带着有积压已久的怒气。
“谁说要你伺候我一辈子?”老侯颇为平静的回话说,“我可没有留过你。”
此话一出,张文斌的怒火更旺了,他的眼里像是闪起了红光,巴不得一口将老侯吃掉才好!
“你什么意思?”张文斌举着枪,向前迈出了两三步,“你觉得是我缠着你侯耀华不放是吧?啊?”
一个情绪激动的人拿着枪,那可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老侯不想再激怒张文斌,就低下头,闭上嘴,不再说话。
四个人沉默了有半分钟,气恨难消的张文斌找不到地方泄火,就又突然说:“跪下!你们三个,全都给我跪下!”
刘勰和英玛相互对视了一眼。
老侯抬起头说:“什么跪下?”
“跪下,就是你,侯——耀——华——”张文斌一字一顿的说,“还有这两个家伙,马上跪倒在我面前!”
“你不必这样。”
“我说跪下就跪下。”张文斌疾言厉色的说。
话语间,张文斌手中的枪那是抖了又抖,说不定他情绪一激动,那手枪就会走火打死谁谁谁!
老侯当然知道张文斌是要羞辱他,但人在枪口下,哪能不低头,老侯只好转头对刘勰和英玛说:“按他说的来。”
说完,老侯当真就屈膝跪地,跪在了屋子里的篝火堆前。看到这里,刘勰和英玛这才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他们在枪口的逼迫下,也只能随着老侯,双腿跪地。
老侯仰头看着张文斌,冷冷的说:“现在你满意了?”
见到昔日的“老板”跪倒在自己面前,张文斌就像是出了一口恶气那样,脸上的凶态可算是减少了许多。
“就这样,跪好,别动。”张文斌说着摸出烟盒,拿了一支烟点燃。
“诊所里的那些人,到底是不是你叫过来的?”老侯又问。
“是。”张文斌抽了一口烟,直截了当的回答道。
刘勰听到这里,脸都绿了。他支支吾吾的插话问道:“难道……难道你是监狱的人?”
“是,也不是,随你怎么想。”张文斌随意的回答说。
“那你要把我们送回监狱?”
“差不多吧。”张文斌并不想理会刘勰。
“为什么要这样?”老侯又问。
张文斌重重的抽了一口烟,回答说:“这还用我说?还不是因为你太值钱了。”
“等一下!”刘勰这时候想到了什么,“你刚刚说什么……侄子?什么东西侄子?”
听到这里,抽着烟的张文斌立即破口一笑。他俯视着刘勰说:“怎么,你小子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侯耀华还没跟你说实话呢?”
“你到底什么意思?”刘勰茫然的眨着眼睛。
“你就是刘勰,对吧?”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呵呵,我怎么知道?”张文斌仰头大笑道,“你真是要笑死我呢!”
说着,张文斌又把目光放向老侯,可老侯这时却缓缓低下了头。张文斌用幸灾乐祸看着老侯说:“你自己问你舅舅吧,把你闹成这样的舅舅!”
“舅舅……”刘勰也把目光转向了老侯。
埋头不语的老侯,就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那样,一句话也不说。
“对,侄子!舅舅!我说的就是你,你就是那个倒霉的侄子!”张文斌笑着说,“看来有人不好意思开口嘛!这样吧,现在还有一些时间,我来做个好人,跟你好好说说这一切。”
“你小子坐了这么久的牢,不好受吧?小子,我保证你知道真相后,你会比我更加记恨这个姓侯的家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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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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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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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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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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