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时候才十点过,但已经算是监狱的深夜了。牢房里无事可做,犯人都睡得早,睡眠好点的犯人,这时候已经睡完了两觉。
夜晚的监狱灯火通明,尤其是囚犯区,三五步就是一盏灯光,几乎可以用亮如白昼来形容。警卫让刘勰步子快些,以免让巡逻的警卫看到了影响不好。
很快,警卫就带着刘勰走离了囚犯区,来到了囚犯区与警卫区之间的门禁处。值守于此的
警卫应该也被买通了,他只是浅浅一笑,就让二人通行,没有做任何限制。
警卫拽着刘勰进了警卫区,绕了一些路之后,就走到了候审牢房前。
候审牢房门前有个岗亭,如果里面关押有犯人的话,警备队就要派遣警卫在此值守。押送刘勰的警卫,跟岗亭里的警卫递了一支烟,并笑嘻嘻的交谈了几句什么。之后,押送刘勰的警卫,在岗亭里的警卫那里成功得到了钥匙。
警卫拿着这把钥匙,打开了候审牢房的大门。
候审牢房其实就是傈垭岗监狱的旧牢房,傈垭岗监狱之前只是一个小监狱,根本没有考虑容纳那么多的犯人。后来犯人越来越多,旧牢房根本装不下,所以监狱扩建之后,以前的旧牢房就保留下来,作为监狱的候审牢房。
刘勰被戴上手铐和脚镣后,警卫才领着他走了进去。
候审牢房是粗旷的砖石结构,内部的话,跟普通牢房没多大区别,走进门里面就是一条过道,过道旁边是并排而列的单间牢房。
由于这里是审讯犯人的地方,所以过道和牢房里都装有电灯。不过这过道里的灯,昏暗无比,跟蜡烛没什么区别。
警卫顺着牢房里的编号,很快找到了关押谢眼镜的那个单间牢房。
“就给你一刻钟啊!别耍什么花样!”警卫转头对刘勰说,“我现在要回去巡逻一圈,等我交班回来后,你就马上给我出来,一点吵闹都不能有,明白了吗?”
“明白,长官!”刘勰看着面前的牢门说。牢门上虽然有小窗,但是牢房里没开灯,从窗户看进去什么也看到。
那个长得极像谢眼镜的人,就在这扇门背后。
“明白就好,最好不要给我惹麻烦事!”警卫看了刘勰一眼,就把手里的钥匙插进门锁,几下打开了牢门。
牢门很沉重,加上年代久远,所以警卫拉开牢门的时候,门轴发出“嘎——吱”的厚重声响,就像是监狱里某个老囚犯发出的沉痛呻吟。
牢房里并没有开灯,牢门后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警卫啪的一下按下门旁边的开关,牢房里的灯泡应声而亮。刘勰看到,牢房里果然有一个人正缩在墙角。
牢门开启的响动,惊醒了他的睡眠,那人眯着睡眼惺忪的眼睛,伸手挡着头顶的光线,就像一只被在阴暗角落里被光线照射的老鼠。
他就是谢眼镜吗?刘勰问了自己一句。
“进去吧!”警卫说着推了刘勰一把,然后关过了牢门。
缩在墙角的谢眼镜,看到牢房里面进来人之后,反应是又惊又怕。他揉着双眼,然后慌忙的摸起地上的眼睛,想看清来人是谁。
在他看清刘勰的样貌之前,刘勰已将他的样貌看得是清清楚楚。
“喂,你们这是查清楚了么?”谢眼镜一边戴上眼镜,一边很没有底气的问道,“我说我想喝水,你么怎么还不送来?我都快渴死了!”
“谢眼镜!”刘勰上前两步,惊喜的问了一句。
不错,牢房里这人说话的声音,完全就跟刘勰记忆中的一样。再结合他的样貌,刘勰已经可以肯定,缩在墙角的这个人,就是他的好兄弟——谢眼镜!
“啥?”谢眼镜听到有人叫他的外号,也僵住了双手。这时他已经戴好了眼镜,朦胧的视野渐渐变得清晰。可是他抬头一看,看到的只是一个身着囚服的囚犯,并不是他想象中的警卫。
谢眼镜看到这个囚犯衣着邋遢,蓬头垢面,最大的特点是长着络腮胡子,但这个人他根本不认识。
“你谁啊?”谢眼镜立即问,“怎么还知道我的外号?”
刘勰激动得又是几步上前,然后跪坐到谢眼镜面前,情不自禁的握住了谢眼镜的手。
“你干嘛?!”谢眼镜立即甩开刘勰的手,又往墙角缩了几寸,“我警告你啊,我是正经人,你别来跟我搞什么有的没的啊!”
说着谢眼镜还捏起了拳头,警告刘勰说:“我……我可是练过武术的,要打人的!你赶紧走开,离我远点!”
在谢眼镜眼里,刘勰只不过是个脏兮兮的犯人罢了。他可不想跟脏兮兮的犯人亲密接触。
刘勰见到谢眼镜的反应,是又气又好笑。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的说:“喂……我啊……是我啊!你不认得了!刘勰!”
说着刘勰将那乱糟糟的头发捋了捋,也把脏兮兮的脸抹了抹,他直勾勾的看着谢眼镜,两个眼珠子都快冒出来了。
“是我!刘勰!”他直视着谢眼镜说。
“你说啥?”谢眼镜扶了扶眼镜,“刘勰?”
牢房灯光不算亮,也不算暗,谢眼镜扶着眼镜,仔细在刘勰的脸上辨认了一下。终于,谢眼镜在这个脏兮兮的犯人脸上,找到了熟悉的记忆。
熟悉的记忆令谢眼镜的眼睛也渐渐睁大,最终,他看出眼前这个人的面貌,立即大骂了一句:“我靠!真的是你?”
“是我!”刘勰激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他本能的反应是想拥抱谢眼镜,但奈何手上戴着手铐,两手根本分不开。
谢眼镜撑起身子,换了一个更舒服的身姿,他用手捏了捏刘勰的胳膊,拍了拍刘勰的脸,比起激动,谢眼镜目前更多的是震惊。
“我的天呐……”谢眼镜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你真的还没死……”Χiυmъ.cοΜ
和谢眼镜一样,刘勰也觉得眼前的事实有些虚幻,两个人就像在照镜子一样,换了角度看了又看,这才相信眼前的“他”,是真实存在的。
这是刘勰入狱以来,第一次看到如此熟悉的东西。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幻了,在刘勰的眼中,傈垭岗监狱就是地狱,是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与他曾经生活过的没有半点关联,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世界。
而眼前的谢眼镜,就像是突破了时空,变作了一架桥梁,将这两个世界重新联系了起来。谢眼镜不单单只是谢眼镜而已,还包含了刘勰对另一个世界的记忆。
就像最能唤起过往回忆的,往往不是回忆本身,而是某样物品,某种气味或是某一个人。
看着那熟悉的脸庞,刘勰再也忍不住激动的情绪。
刘勰的眼眶湿润,最终流出了泪花。
……
谢眼镜怎么会到监狱来呢?他又是怎么来的?
反过来,刘勰又怎么会到监狱来呢?他又是怎么来的呢?
此刻,两个人的脑海就像一张调查问卷,浮现出了数不清的问题。问题太多,竟不知从何问起。
看到刘勰闪着泪花的模样,谢眼镜十分不好受,眼眶里也跟着湿润起来。他只好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我……”刘勰哽咽着,竟不知从何说起。
谢眼镜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然后从上到下的打量着刘勰。谢眼镜感慨的说:“兄弟,看起来这一年你吃了不少苦头啊!”
听到这话,刘勰当然更加激动了,他巴不得把心里头的话在一秒钟之内说完。他现在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大人越是安慰,那委屈的情绪就越是厉害。
谢眼镜让刘勰找回了记忆,找回了曾经,他终于可以找到熟悉的人,信任的人,并向其倾诉这坎坷不平的一切。
从开始到现在的一切。
而谢眼镜呢,第一反应是想打电话给陈丽娜,告诉她,刘勰没死,刘勰找到了,她的钱没有白花。
看到刘勰活得好好的在跟自己说好,谢眼镜也觉得是在做梦。在他心目中,失踪一年的刘勰已经死了好几次了,最终的事实证明,他最好的兄弟不仅没死,并且还真的被他找到了。
刘勰简单述说了一年前的遭遇后,就反问谢眼镜:“那你呢?你为什么怎么穿成这副这样?”
别看刘勰现在是邋遢的犯人,谢眼镜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身上还穿着“国家地理摄影师”的那副行头,在山里钻了那么多天后,浑身上下是又破又脏,像是经历了一段艰苦卓绝的长征路。
谢眼镜提了提身上的摄影背心,自嘲般的说:“为啥穿成这样?你好意思问呢,还不是为了找你!”
“找我?”刘勰疑惑道。
“不找你找谁?不是找你这臭小子的话,我用得着走那么久的路?”谢眼镜不好气的说,“你不知道吧,幸亏我命大,要不然拉,我他妈今天就被那些士兵用枪打死了!”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被关在这里?”刘勰想到了一种可能,但又忍住没说。
谢眼镜也疑惑道:“这个你还问我?不是你发的信号吗?就是那串ASCII码啊!怎么着,看你这表情,难道那信号不是你发的?”
“是我发的……但也不是……”刘勰摇着头,自言自语般的嘀咕道,“但是怎么会呢?”
“你收到的是什么信号?”刘勰又问谢眼镜。
“就一串数字嘛,十进制的数字。”谢眼镜回答道,然后,谢眼镜将他收到求救信号并展开救援的全过程,迅速的给刘勰讲了一遍。
“那陈丽娜呢?”刘勰听到“陈丽娜”三个字,就抓住不放。刘勰有些担忧的问:“她现在在哪儿?难道也跟着来了?”
“没有,你就别担心了。”谢眼镜摆手说,“那家伙不让带女的,陈丽娜就没来,也幸好那家伙不让陈丽娜来,否则的话,现在事情不知道该有多糟糕!”
“那她在哪儿?”刘勰焦急的问。
“哎,看你那样子,别这么激动!她现在好着呢,没问题,至少比我俩的处境都好。”谢眼镜说。
刘勰这才放心的点点头,他又想到了什么,就低下头,轻声细语的问:“她……这一年,过得怎么样?”
谢眼镜好像猜出了刘勰的心思,就回答说:“她啊,过得不怎么样,一直找你呢,找了一年了!放心吧,她这人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不会跟其他人跑的。”
“找了我一年?”刘勰抬起头问。
“当然,你这不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吗?不找你找谁?”
“她知道我被关在这里?”
“呃……恐怕不知道。”谢眼镜说,“这地方是那个蓬帕带过来的,只有他知道这个地方的位置。”
“那我家里怎么样呢?”
“知道,没什么大问题,只是都在想尽办法找你呢。”
话毕,刘勰就沉默了下来。
谢眼镜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又问:“你真就什么事都没犯,他们就把你给关起来了?还有,那个坐标你又怎么发出来的?你怎么知道坐标的?要不是那条邮件啊,说个不好听的,我都以为你死了,前短时间还打算给你烧纸来着。”
刘勰没有理会谢眼镜的问题,而是沉思不语,思考什么重要问题。
牢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仍不见刘勰言语,谢眼镜就把手伸到他面前晃了晃,并问:“喂?你怎么了?没话说了?”
被这一晃,刘勰才眨了眨眼,回过神来。
刘勰转头问谢眼镜:“你刚刚说,你们准备在坐标点搜查的时候,被一个人拦住了?”
“是啊,我不说了吗,一个穿西装的人。”
“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长什么样子?你这让我怎么说……嗯,有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嗨,我怎么说得清,又不能给你画出来。反正长得还挺不错吧,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就是那种斯文败类的样子。”
“他见到你没有?”
“没有吧……应该没有吧,当时那个耶东队长不让我们出车门,我就一直待在车里,没出去。倒是陈丽娜冲出去骂了他两句。”
“那就好。”刘勰长吐一口气。
“怎么又好了?”谢眼镜不解的问,“你干嘛问这个?”
刘勰没说话,而是将后脑重重的磕在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刘勰闭着眼,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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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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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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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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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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