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候审牢房的时候,刘勰远远的看了一眼囚犯区那边。此刻的囚犯区,鸦雀无声,牢舍的周边,多了不少巡逻的警卫。食堂那里空荡荡的,见不着一个人影。刘勰想起了那个喊声满天、混乱无比的食堂,感觉那就像一个梦。
一个噩梦。
想到那个警卫所说的地洞,刘勰心里就越发的好奇。路上,他又问身旁的警卫,那个所谓的地洞,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三个警卫闭口不答,只是让他少废话,否则拳脚招呼。警卫们不傻,对于刘勰这种新来的犯人,关于地洞刑罚的细节,能隐瞒就隐瞒,能不多说就不多说。
因为犯人一旦清楚丢地洞是个什么东西后,只要智力正常的,都会明白这是一趟必死无疑的不归路。
俗话说得好,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有的犯人知晓横竖都是死后,就会选择拼命抵抗,徒增警卫的麻烦。刘勰这种懵懵懂懂,稀里糊涂的状态,那是再好不过了,警卫可不想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走到监狱大门,押送他的警卫在岗亭签了几笔字,岗亭里的警卫,就缓缓打开了监狱的大门。
刘勰幻想过许多幅自己走出监狱的画面,但绝不会是现在这样,带着手铐脚镣,前去一个未知的地方受刑受罚。
人一旦做了囚犯,就意味着他跟可怜的小动物没有区别,比如老鼠,猫狗,家禽,畜)生……他们与正常人最大的差异,就是丢失了最宝贵的权利,选择命运的权利。
比如现在的刘勰,他除了在警卫的教唆下硬着头皮朝前走之外,别无选择,哪怕此行的终点是杀头斩腰的刑场,刘勰也只能继续走。
警卫押送着他,走出了监狱,往旁边的树林钻去。犯人在监狱都是不能穿鞋的,赤着脚掌的刘勰,踩进树林的山路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一行人在林中大概走了半小时的样子,终于到了一处距离监狱几百米远的山坡上。傈垭岗监狱的位置本来就偏,这片山坡,自然是林木茂盛,乱草丛生,这里本来是有路的,但长时间没有走动之后,逐渐就被茂盛的植物盖得面目全非。
带头的警卫,甚至要挥动手里的砍刀才能开辟出一条能走的路。
树林走得越深,刘勰的心里就越没有底。他在这片原始丛林里四处张望,努力猜想警卫所说的“丢地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又是钻树林,又是什么地洞的,情况不太妙啊。
领头的警卫挥刀斩断了一根枝叶繁茂的树枝后,刘勰就看到前方十几米外,是这片山坡向下延伸的尽头。那里,是一处相对平整的空地,有四五座破败的小木屋,就赫然出现在那片空地中央。
此行的终点,终于是到了。
那几座小木屋的占地面积,不过五六平米,从外观上来看,更像是警卫站岗的哨亭。小木屋不仅外观破败,并且因为地处深山老林,长久无人打理,所以木屋各处都爬满了藤蔓和杂叶,就像是裹了一层绿皮。
走进一看,除了杂生的植物,木屋的屋檐上还结满了蜘蛛网,警卫甚至在木屋的门槛下挑了一条花纹遍布的毒蛇出来。
这里,就是令犯人们胆寒的地洞刑场。
当地人普遍迷信,所以监狱就把这种百分之百出人命的刑场,刻意修在了远离监狱的地方。最近监狱都比较安定,所以这地方很久没开张过了,加上一般没什么人来,所以才会出现无人打理的颓败之态。
警卫们到了这里,都表现得很是敬畏,举手投足间也非常的小心,担心搞出过大的响动。他们觉得这里很晦气,比那种荒山里的乱坟岗还要晦气。为什么呢?因为死在地洞里的犯人不算少,警卫们十分清楚地洞的犯人是如何死亡的。
警卫们认为,犯人死后的魂魄,都压)在地洞里头出不来,所以洞里面积满了怨气,久而久之就会形成游荡的厉鬼。若是不小心吵到他们,就会被厉鬼缠上。
警卫们打开了一间木屋,将刘勰推了进去。
屋子里的空气很阴凉,让刘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同时,因为屋子的空气长期密闭,缺少流通,所以飘进鼻子的,还有一股明显的潮气和霉味。
刘勰环顾四周,发现这木屋空荡荡的,几乎什么都没有,唯一惹人注目的,就是地面上的某样器具。刘勰仔细一看,这木屋的地面,好像修有一套起重装置?
这套装置,看起来就跟水井旁边的起重装置“辘轳”很像,因为它有支架,有滚筒,有把手,也有长长的绳索。这样的装置,为何会修在木屋里边呢?
“这个就是警卫说的什么地洞?”刘勰在心里疑惑了一句。他继续在木屋里左顾右盼着,还是说,这个木房子本身就是“地洞”?总之到目前为止,眼前的情况看起来还不算太糟糕。
警卫粗暴的将刘勰推到角落,让他别碍事。只见两个警卫走到“辘轳”面前,合力将地面的一块石板抬起。刘勰恍然大悟,原来下面的石板是可以移动的。
石板被抬起后,就被两个警卫移到了别处。石板很重,落地的时候不仅激起了地面的灰尘,还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刘勰向前两步,看着那块石板之前的位置,惊讶的眼珠快要瞪出眼眶。
他终于明白警卫们指的“地洞”究竟是什么。
原来,石板盖住的,是一口黑幽幽的洞口。洞口不宽,直径不过一米,洞口里看起来漆黑无比,深不可测,仅凭肉眼,根本无法估量它的深度。
也许是心理作用在作祟,盖在上面的石板刚掀开之后,刘勰竟感到一股阴森的气息从里冒出,就像是有什么可怖的东西,从里头窜了出来。其实,那不是什么阴森的气息,只是洞口密封的太久,封在里面的老旧空气,以及憋在里面的一些臭气,正在与外界的新鲜空气相互交换。
“这个是……”刘勰睁大了眼睛问道。
“当然是地洞了,这还瞧不出来?”警卫回答道。
“地洞?那这里面有多深啊?”刘勰吞了一口唾沫。
“不深,跟水井差不多吧!”警卫似笑非笑的说,“别怕,又不是枪毙杀头,关一阵就把你放出来了,这有啥大不了的?”
刘勰低头看着黑幽幽的洞口,没说话。
不见底的黑暗,最容易激发恐怖的联想,因为人类对黑暗的恐惧,是刻在基因里面,无法抹去的。他在心里反问了一句:这难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吗?
刘勰踮起脚往下探头,想努力看清地洞下面的情况。他又问道:“那这下面是什么?”
“少问那么多废话!”另一个警卫喝斥道,“闹事你小子是第一个,怎么,现在摊上事了,就变怂了?在食堂干架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怂?”
警卫说着拿过一串绳子,让刘勰转过身,配合他的动作。警卫接着说:“你管得下面有什么?下面就是地狱,你小子也得给我乖乖下去!闹出那么大的事,害得老子们扣了那么多钱,你还有脸挑三拣四!”
在刘勰的想象中,地洞不会是眼前这个样子。至少,不会是如此直冲心底的恐怖。
刘勰曾在重庆参观过关押革命烈士的渣滓洞白公馆,在那里,就有听起来跟“地洞”差不多的“地牢”。重庆的地牢,其实就是加修在岩壁的山洞牢房,刘勰第一次听到地洞时,也以为是差不多的式样。
或者说,“地洞”会是像地下室、地窖那样的牢房。他怎样也不会想到,地洞真的是地洞,没有半点修饰的成分。
这个洞究竟有多深?下面又会是什么?每个站在地洞前的犯人,都会被这两个问题不停困扰。
警卫们看出了刘勰的心思,在他想东想西的时候,警卫已经将手里的绳索,将他捆了个严实。刘勰这时候戴着手脚同镣,绳索的作用并不是限制他的行动,而是作为“索降”的必要措施。
绳索的一头系着犯人,一头连着“辘轳”,这样一来,就可以像井里的水桶那样,慢慢把犯人吊进地洞里。
到了这一步,丢地洞的准备工作也就做好了,剩下的就是“丢”了。
警卫把刘勰赶到洞口前,让他别磨蹭。xiumb.com
“你把绳索捏紧,然后两脚蹬紧洞壁就行了,摔不死你!”警卫说。
站在洞口前,地洞里的黑暗,变得更加巨大。刘勰有些眩晕,因为在他几步之外的,更像一口可以吞噬一切的无尽深渊。刘勰尝试了几遍,还是没有胆子进入这口黑漆漆的地洞,于是他打着哆嗦,又将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这下面到底有什么?”
警卫为了哄他,只好控制着耐烦心,回答道:“下面什么都没有,就是地洞,你去了就知道了,赶快些!”
“下面就我一个人?”
“废话,你还想有人作陪呢?你看我陪你下去行不行?”
“那我要在下面关多久?”
“关不了多久。”
“关不了多久是多久?”
“两三天吧,反正很快。”
“那我吃什么呢?”
警卫撇了撇嘴,有些不耐烦了:“吃喝都会有,用不着你操心,你不要在里头乱屙屎,乱屙尿就行。好了!你别废话了,动作快点!”
刘勰看了看三个警卫,便只好握紧绳索,往地洞的洞壁踩去。老实说,他并不太相信警卫的一面之词,但是他又有什么选择呢?他没有选择的权利。
刘勰落入洞里后,警卫就操作着辘轳上的摇把,将绳子一点点的往下放。很快,刘勰就在那深不可测的地洞里,降下了四五米的高度。
地洞的果然远比他想象中要深,到了这个深度,警卫的谈话声已经听不真切,那些不真切的声音回荡在洞壁,再传入耳朵,就像有人在旁边窃窃私语。
位于刘勰上方的洞口,变得越来越小,警卫们的脸庞,也越来越不清晰。刘勰抬头望着警卫,满脸都是惊恐与不安,警卫低头看着刘勰,看到他渐渐没入黑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很快,刘勰被一片彻底的黑暗所包裹。在他上方的洞口,此刻只有巴掌那么点大,连警卫都已经辨认不清。在这个黑暗世界里,他唯一能看到的东西,就是头顶上方那洞口发出的丝丝光亮。
即便是到了这样的深度,刘勰的双脚,还是没有踩到洞底。这令他更加慌乱了,这个黑幽幽的空间里,充满了他那急促的喘息声。
这种感觉,就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或者说被抛弃到了另一个世界,只有那缓缓下滑的绳子,证明警卫还在上边转着辘轳。
这好像是一口没有底的洞,如果有底,那里又会有什么呢?如果有什么,他也什么都看不见。这就是地洞的恐怖所在,它可以将人类最本能的、对黑暗和未知的恐惧全部揪扯出来。
一段极其难熬的时间过后,刘勰感到吊住他的绳索一松,他的的双脚总算触及了厚实的地面。
脚踏实地的感觉实在太好了,刘勰想。
警卫果然是满嘴谎话的东西,按他的估计,这口洞最少有十五六米,甚至更深。为什么要把他丢进这么深的洞呢?刘勰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但又不敢承认。
到了洞底之后,刘勰的眼里纯粹的一片黑,无论他如何睁大眼睛,都看不到任何事物。刘勰只能孤独又无助的站在黑暗中,静听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洞口上方的警卫,感到绳力一松,就知道这个倒霉蛋是到底了。于是他们立即勒住绳索,再卡住辘轳上的机关,将绳索固定在辘轳上。
接着,警卫们合力搬过那块厚重的石板,盖住了洞口。到了这里,丢地洞的前半部分就算结束了,接下来的,就是等待地洞把刘勰变成一具发臭发烂的尸体后,警卫再过来收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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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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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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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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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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