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军比貌猜大几岁,貌猜被送进童兵营的时候,他已经是赫赫有名的小队长了。貌猜天生瘦弱,初入童兵营,经常受其他孩子欺负,这个阿军就经常扮演正义者的角色,多次对貌猜出手相助。
久而久之,两个人就在童兵营里成了最好的朋友。如果他们“服役”的毒贩组织就这样发展下去,那么阿军和貌猜,现在估计已经是组织里的骨干了。
遗憾的是,这个贩毒组织的头子,做事不过脑子,行事太过高调,没过多久,就让政)府军当作出头鸟给端了。
童兵营里的这些娃娃兵,也就挨个遣返。貌猜其实是想回家的,因为他这时候也长大了,可以回家干一些活了。但是,阿军因为无家可回,就建议貌猜不要回去。
貌猜问,不回去的话,还能干嘛?
阿军也问,拿你回去准备干嘛?
貌猜说,当然是回去干活,种大烟啊,还能干嘛?
阿军立即驳斥了貌猜几句,说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想着种大烟!他告诉貌猜,外面的世界,精彩无限,外面的大城市,花花绿绿,谁还愿意往山里钻?
阿军在童兵营当小队长的时候,有时候可以跟大人们外出采购物资,所以关于大山之外的见识,要比貌猜多出不少。
“听我的,先别回去,跟我去外面看看!”阿军说,“只有在外面,才闯得出天地,回山里,就只能种一辈子大烟!”
当时的貌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本身没什么见识,又对新鲜的事物好奇,于是就听信了阿军的怂恿,跟着他走出了大山。
阿军说得不错,比起单调的山村,城市里的生活,的确是精彩无限。在阿军的带领下,貌猜和他先是在工地上干了一段时间,但是没干多久,阿军嫌工地太苦,就花了些钱,让人介绍了个更好的差事。
这个差事,是去中国打工的机会。阿军因为中国话说得好,年龄也达标,就被选上了。而貌猜,因为中国话说得不利索,加上年龄太小,就只能继续留在工地。
走之前,阿军告诉貌猜,一定等他回来,只要他阿军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就绝对少不了貌猜的份。
谁知阿军这一走,就是好几年。这几年里,没有任何他的消息,阿军也从没回来过。貌猜想,这家伙要么是在中国混得太差,要么是混得太好,总之,已经将他相忘于江湖了。
谁知道这个阿军言而有信,竟然在貌猜意想不到的时刻出现了。
“什么大买卖?”貌猜问阿军。
阿军没回答,而是直截了当的问:“这个你先别问,先回答我,做还是不做,要做的话,就跟我上车,不做的话,知道了也没用。”
“但是……”貌猜犹豫的说。
“这趟买卖做完,我保证你至少拿到这个数。”见貌猜犹豫了,阿军就比了一个手掌出来。
“……五百?”貌猜惊讶的问。
“五百?”阿军敲了一下他的头,“这么多年不见,你这么没点长进!五百?五百给我车子加油都不够!当然是五千,还是中国人民币!”
“噢卖噶!”貌猜惊叹了一句,他眨着眼睛,有些结巴的说,“五……五千?”
“你他娘的还会讲英语了呢?”阿军笑道,“对的,五千,一分不少,就这,还是最少的数,你要跟我干了,七八千,一万,都有可能。”
五千人民币,这对彼时的貌猜来说,是一笔想也不敢想的巨款。
“怎么说,做还是不做?”阿军问他。
貌猜吞了一口唾沫,郑重的点头。
“这就对了嘛,”阿军说,“走,跟我上车吧!”
几年不见,阿军的变化很大,他比以前更壮了,穿得也比以前好,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成熟,行事也更加干练。其实在童兵营的时候,阿军就是个很有野心的孩子,现在只是长成了他该有的样子。
最显著的变化是,阿军已经有辆面包车可以开了。坐在车里的貌猜,左看看,右摸摸,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坐过汽车的副驾驶座,车内的任何东西,都可以引起他的惊叹。
貌猜想,要是他可以坐着面包车回老家,那不知道该有多风光。
“阿军哥,这面包车……是你的?”貌猜惊讶的问。
阿军熟悉的发动了汽车,轻蔑的回答说:“那还用说?怎么样,车子还可以吧。”
“可以,很可以!”貌猜扶着门把手说。看着阿军熟悉的驾车动作,貌猜的眼里,流露出了掩盖不住的羡慕。同时,眼前这个阿军,也令他感到无比陌生。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阿军,再也不是同他挤在窝棚里睡觉的那个阿军。
阿军挣大钱了,有出息了,他活成了貌猜梦想中的样子,
好就好在阿军没有忘记他。貌猜觉得自己幸运极了,他决定了,一定要好好把握住阿军给的机会,要跟他一样出人头地,赚大钱,开好车。
阿军的车开得很快,貌猜看到,阿军这是在往出城的方向开,于是貌猜又问,咱们这究竟是要去哪儿啊?
阿军没正面回答,而是慢慢说出了这几年的经历。
当年他被带去中国后,被安排在某个边境工厂里上班。这工厂的老板,做的是运输生意,阿军因为脑袋灵光,做事机灵,很快就得到了老板赏识和信任,成了老板手下的直属工人。
直属工人可以帮老板办一些私事,阿军很快了解到,这个老板除了开办工厂,背后还做着许多违法的勾当。于是在边境的那段时间,阿军接触到了以前从没接触过的人和事。
没过多久,阿军就又回到了金三角,因为老板准备把某些业务扩展到金三角腹地。这个老板势力可不小,他能在边境做运输生意,就说明其人脉极广,关系极硬。
运输嘛,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不同势力的关卡,也就需要打点不同的关系。否则的话,运输只会寸步难行。
如果在边境的运输生意全部是正规货物,那估计会赔得裤衩都不剩。所以这位老板背地里会运输一些不能上台面的东西,来收回成本,制造利润。
阿军说,这个老板涉猎的业务很多,其中一项,就是倒腾“边境新娘”。
“边境新娘”只是美化的用词,用通俗的话说,就是人口买卖的生意。
那时候的中国,还存在有大量的落后地区,农村里的单身汉,数都数不过来。中国人把传宗接代看得无比重要,于是“倒卖新娘”这个业务,有相当广阔的市场。
他们把当地的女性当成商品,先是用极低的价钱买过来,然后再运到中国,高价卖出。这其中产生的差价,可是天大的利润。
这几年,阿军就跟着老板,做着倒腾“边境新娘”的生意。几年下来,阿军对这项业务,摸得再熟练不过。
于是乎,老板现在见他成长了,有能力独当一面了,就大手一挥,让阿军自己去干。当然,阿军也不是完全单干了,他只是从普通的马仔,升级成了小主管而已。
老板的意思,类似于我们说的“包产到户”。阿军可以自己去找“货源”,找得多,挣得就越多,而挣到的钱,只要交够老板的,剩下的都是自己的。
几年的工作下来,金三角地区哪里“货源”多,阿军自然是一清二楚。
见有能力单干了,阿军就想起了以前的难兄难弟貌猜,准备拉他一起,实现当年的承诺,一起闯出新天地。
“跟你说啊,老板嘛,现在是信得过我,这个机会来之不易。我今天叫上你,也是想大家有财一起发。咱们今天这次,是头炮,是第一单。这一单要是做好了,以后就还有得做!”阿军一边开着快车,一边对貌猜说,“跟我好好干,干好了,保证发大财!”
“呃……好!”貌猜缓缓的点着头。
“对了,你这几年做什么狗鼻子,知不知道哪些地方好收货,还有你老家那地方,能不能收到?”阿军又问了一句。
“这个的话……”貌猜转了转眼珠,“我不是很清楚。”
貌猜听完阿军的经历之后,很惊讶,但也不惊讶。他作为金三角的狗鼻子,对于“边境新娘”这种事,当然是早有耳闻。而且,当地贫穷落后,女性在当地地位不高,所以这类事情他也亲眼见过,所以并不觉得稀奇。
他惊讶的是,自己在转眼之间就被阿军带上道了——他忽然就从“狗鼻子”变成了“人贩子”。
“好吧,”阿军说,“没事,这事情摸熟了,后面就好做了。”
按阿军的说法,他现在已经跟某个山村的卖主们约好了,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开出城,前往山区“收货”。
而貌猜的要做的很简单,就是协助阿军,一同收货,并把收来的“货物”看好,直至安全交到老板手里为止。阿军说,这种活,钱多事少,来钱又快,可不是谁都有机会干的,你貌猜能接上手,是你的福气,可千万要干好。
貌猜直愣愣的看着窗外,没有说话。
阿军的面包车,驶出城之后,拐进了一条又窄又陡的山路。在这条寒碜的山路上又行驶了两个多小时后,面包车终于停了下来。
山路到了尽头。
在路旁边,蹲着两个跟阿军接头的人。这两人身形瘦弱,皮肤又皱又黑,衣服也是破破烂烂,一看就是本地的山民。他们见到阿军,立即殷勤的笑了出来,露出一口又烂又黑的牙齿。
阿军说,这两个人,就是这笔买卖的中间人。他们要去的山村,位于偏僻的大山深处,根本没通公路,要想到达那里,就要靠中间人带路,走山路步行。
路上,貌猜问阿军,待会儿到地方了,他需要做些什么?阿军说,万事听他的安排就行了。
崎岖不平的山间小路,特别难走,阿军就跟貌猜说,这生意,本质上就是个体力活,因为这些货源,只有深山里面才有,所以让貌猜把腿脚练利索点,以后的业务才好做。
卖主所在的村庄,跟貌猜的老家一样,非常偏僻。这种山村,基本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如果里面的人不出去,外面的人不进来,它就可以保持原样,直到天荒地老。
两个中间人,将阿军和貌猜引进村庄,然后带他们去了一间破破烂烂的房屋。中间人让他们在里面等着,马上就把货带来。
“搞快点!”阿军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句,“这些事我来之前就该安排好了,耽误我时间!”
十分钟后,中间人就引进来三个女孩,说东西都在这儿了,让阿军检查检查。
进屋都三个女孩,一个大,两个小。大的那个,估计比貌猜还大一点,小的两个,面容稚嫩,目测的话,年龄估计在十五六岁岁的样子,跟貌猜差不多大。
看得出来,这山村的生活条件不怎么好,三个女孩,要么个子小,要么身体瘦。
她们好像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命运,所以都羞答答的低着头,不敢直视站在面前的阿军。那两个年岁小的,浑身都打起了抖,并且还小声的啜泣着。
对于这样的“验货”流程,阿军自然是轻车熟路了。他极其熟练的打量着三人,并绕着看了几圈,确认她们没什么问题后,阿军就跟两个中间人,说起了价格问题。
这是阿军惯用的伎俩,他检验了一遍“货物”之后,就喜欢挑出一些可有可无的毛病,这样一来,就可以借机压价。虽然这种行为很不地道,但阿军清楚,这些中间人也是要拿差价的,所以价格还有谈判的空间。况且阿军现在知道了山村的位置,有了讨价还价的筹码。www.xiumb.com
双方你来我往,价格一直定不下来。三个小姑娘只好尴尬的站在一旁,静听屋子里的两个人,为自己究竟值多钱争吵不休。
貌猜看到,屋子外面,远远的站着一些人,他们伸头探脑的往这边看着,好像在关心这场买卖的结果。那些人应该是这三个小姑娘的家人吧,因为里面还有悄悄抹泪的老妇人。
最终,阿军仗着那张强势的嘴,硬是把价格压下来不少。就在阿军准备数钱结账的时候,年龄最大的那个姑娘,却咬着嘴唇跑了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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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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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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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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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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