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波走来,一把拍上刘勰的肩膀,他看了看对面的老候,然后对刘勰说:“找你小子好半天了,你坐这儿干嘛呢?”xǐυmь.℃òm
“说事情呢,”刘勰抬头说,“怎么了?”
李波用大拇指指着身后说:“回来再说吧,起来跟我走,有事来了,让我们马上回大烟场去。”
“现在?”
“那不然呢?走吧!”说着李波就拽起刘勰,走了出去。
老候静静看着二人离开,然后就翻书看了起来。
矿队的人在坝子上紧急集合后,就被押上卡车,前往烟场。
路上,李波问刘勰,他在跟老候说什么事呢?是不是烟抽光了,要跟他买烟?
刘勰摇头说,不是,是他最近闲得慌,准备找老候要两本书来看。
“看书啊,看书是好事。”李波说,“只有活人才看得了书,死人看不了。话说回来,你最近没再惦记那回事了吧?”
“没有了,好多了。”刘勰笑着说,他尽量笑得很阳光。
“那就好,马上雨季就来了,雨季一到,日子就好混多了。”李波说。
车队于中午时分到达了烟场,因为上级临时调整了生产命令,所以割烟的进度,还要在原来的基础上加快。矿队到达烟场后,就被火速赶进罂粟田里,马不停蹄的开始割烟工作。
晚上吃饭的时候,貌猜又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他神秘兮兮的刘勰:“怎么样,刘工?”
“什么怎么样?”
“手表那事情啊!老候他……怎么说?”
“他能怎么说?”刘勰傲慢的说,“我说了,手表既然给了你,就是你的,没有还回来的道理。”
“那他干嘛使脸色?”
“我怎么知道,估计心情不好吧,反正这事别惦记了,没啥好说的。”
貌猜嘿嘿一笑,然后对刘勰比起了大拇指:“那太好了,刘工,这样的话,我可以让颂巴队长帮我把大烟拿回去了……”
“你家里那边怎么样了?”刘勰问,“情况好些了吗?”
“不清楚,”貌猜摇头道,“颂巴队长只是说,病情稍微稳定了一点。”
“说不定问题已经好转了。”
“希望是吧……”貌猜叹了口气,“刘工,你说我阿妈要是治不好,该怎么办呢?我连最后一面都看不到,是不是很不好啊?”
刘勰想了一会儿,答道:“这种事情,你干着急也没用,倒不如不去想,顺其自然。颂巴队长不放你出去,你有什么办法?”
“嗯。”
“你很想她们吧?”
“谁?”
“你的阿妈,还有妹妹,不是说你有两个妹妹吗?”
“对啊,两个妹妹。”貌猜说到这里,感觉口里的饭食也难以下咽。
“多大了?”
“都不到十岁。”
“这么小?”刘勰惊讶道,“那如果你阿妈……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是说,如果的话,那她们怎么办?”
“能怎么办?”貌猜苦笑了一下,“反正等我出去的时候啊,不知还能不着见着她们,见着的话,她们估计也认不得我咯……”
“不至于吧,怎么就见不着了呢?”
“我们这边的情况,你们中国人不懂。”
“什么意思?”
“算了,我不想说。”貌猜摆手道。他不忍心去说出两个妹妹可能会面临的命运。
“好吧。”见貌猜回绝,刘勰也就继续吃饭了。
“不过还是谢谢你,刘工。”貌猜说,“如果颂巴队长不拿差价,把大烟都拿回去换钱的话,阿妈应该能买些药来吃。”
“小事情,别放在心上。”刘勰答道,“对了,我还没问过你,你是怎么进来的啊?”
“你问这个干嘛?”
“想起了就问问。”
“因为钱,”貌猜抹了一下嘴说,“我坏了人家的东西,那些东西……很贵。”
“坏了什么东西?”
“反正很贵的东西。”
“那也不至于把你关进监狱来吧?”刘勰不太相信貌猜的说辞,“什么东西有那么精贵?坏了赔钱就是了啊!”
“我哪来钱?”貌猜问他,“我这种人,怎么可能赔得起那么多钱。我给他们说过,可以留欠条,画押,以后慢慢还,他们不肯,于是就找来治安队,把我抓进来了,说我偷东西。”
貌猜的说法,让刘勰感到难以置信。他又问:“那你到底是弄坏了什么东西,可以让你被抓进监狱?这也太离谱了吧。”
貌猜笑了一声,然后说:“不要用你们中国人的思维来看待这里的问题,我没被杀死,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在我们这里,比人命值钱的东西,多得数不清。”
“……”
刘勰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缓缓点头。他转念一想,是啊,连他这种什么都没做的人都被丢进了监狱,那弄坏个什么东西被抓进来,不是再正常不过吗?
“哎,如果当时我没有那么做就好了。”貌猜又感叹着,他搅着碗里的食物,思绪️飞回了几年前的那个下午。
……
金三角,某中心城市。
今天是貌猜的第十六个生日。从他离开家那一年算起,这是貌猜在外闯荡的第五个年头。他的父辈都是一辈子在山里种大烟的农民,但貌猜不甘心过那种生活,他执意走出大山,在外面的世界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不过,外面的世界与他想象中的差别有点大。
金三角地区,鱼龙混杂,要在这里出人头地,十分不易。你要有魄力,要有能力,要会处理人际关系,最好还有一点财力。
最重要的,是要有运气。
而这些优秀的品质,貌猜这小子一个都没有。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那种结束劳累之后,只想着躺下抽两根烟,或是喝几瓶啤酒的普通人。
如果要把他比作成一种动物,那么貌猜一定是老鼠。并且是下水道的老鼠。老鼠不求舒适的环境,也不在意食物的优劣,求的只是一口生存,所以老鼠的生命力都特别顽强。
这小子没文化,没能力,也拿不出什么一技之长,但好就好在踏实肯干,不挑活。
在金三角闯荡的几年间,只要能赚钱糊口的事,他基本都做过。别看貌猜年纪小,但经历可不少:他在毒贩组织当过童兵、在饭店洗过碗、在赌场做过服务生、在工地搬过砖头、替毒贩带过“四号”、在河里捞过金沙……
各种各样的零工,比他的衣服换得还快。貌猜感受到了生活的艰难,但他却没有因此自暴自弃,而是始终坚持梦想,期待闯出天地的那一天。
可以,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命运中的波澜,却提前找上门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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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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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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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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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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