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吹哨集合的时候,警卫送来一壶水,说这壶水就是今天所有的量,刘勰如果主动把袭击昂钦的原因讲出来,那么就可以再多喝一瓶。否则的话,今天就有他受的了。
刘勰没理会警卫,只是默默的把水喝了光。其实他现在并没有多口渴,昨夜的暴雨虽然将他淋成了落汤鸡,但也让他喝饱了水。
今天是犯人们的上工日,上工的犯人们,在半小时前都离开了监狱,所以这个时候的监狱,安静得出奇。
刘勰一边注意着哨塔上的警卫,一边把手伸)进衣领内,悄悄摸着什么东西。摸出来的东西,就是他之前准备好的软尺。
软尺这个东西,虽然不是监狱里的违禁品,但比起手表,它显得有些古怪,尤其是将它随身携带。为了保险起见,刘勰提前将软尺缠绕在了胳膊处,这样一来,即便是遇到警卫的搜查,也不容易被搜出来。
这不,昨天还真就遇上了昂钦的搜身,幸好他提前预料到了这种可能,才避免了悲剧发生。如果软尺给收走了,这趟禁闭场就是白跑了。
据刘勰昨天的观察,犯人全部返回老舍之后,也就是上午九点,禁闭场旁边的哨塔,会更替一次岗位。
更替上岗的警卫,会比平时更加松懈。因为这时候的犯人都被赶回牢舍了,哨塔警卫的注意力,就主要集中在监狱外围。
而今天,犯人们基本都拉出去上工了,监狱里的警卫,更是松懈到了极点。
对刘勰来说,这简直是进行计划的天赐良机。因为监狱的警备队也会抽走一大批,留在监狱的警卫会少很多,巡逻值守的班次也会减少大半。
但是,监狱内各个哨塔的视线交叉,如果刘勰在禁闭场内有什么奇怪举动的话,依然会被发现。
同时,监狱外墙的过道里,依然有巡逻的警卫。虽然上工期间的巡逻次数很少,但禁闭场离监狱外围很近,如果刘勰有什么异常,在过道里巡逻的警卫,会比哨塔上的看得更加清楚。
刘勰贴着十字架而战,假装在活动身体,伸着懒腰。视线之内的几个哨塔上,警卫们都没注意刘勰,他们正无聊得紧,都将视线转到了监狱之外,观山寻鸟去了。
禁闭场内的这根十字架,高度也就比刘勰高出半个头而已。他慢慢把手搭上十字架的顶端,然后最后检查了视线内的警卫,然后看准时机,用两只手,迅速在十字架的顶端做了什么。
很快,被它拿出来的软尺,就牢牢“粘”在了十字架的顶端。他想做的,以及将要做的,就是将十字架的高度测量出来。
刘勰提前对软尺做了改造,他从衣服上取了细线,扯了扣子,然后用木签做针,将扣子缝在了软尺的末端。
这类似于一个“快扣结构”,因为刘勰提前观察过,组成十字架的钢管,是空心的,软尺如果有了扣子,就能很快的粘扣在管壁,省去了一只手按住软尺末端的麻烦。
这样一来,他就能节约宝贵的测量时间,哪怕这时间少半秒,也能让风险降低一大半。
软尺的长度,显然还不够测出十字架的高度,因为这类软尺通常也就做量胸腰围,或者裁剪衣物之用,长度仅有150公分。
所以一下子是无法测出十字架的高度的,刘勰拉直软尺后,用碎石子迅速在钢管上记下了150公分的刻度。
剩下的长度,那就相对好办了。刘勰取回软尺,探看了一眼视线内的警卫,他刚才的一系列动作非常的快,并没被任何警卫发现。因为犯人们基本都被拉出去了,警卫都在想着如何消磨时间。
他努力平复着加快的心跳,坐了下来。刘勰做出假装躲避阳光的样子,缩成一团,然后展开手中的软尺,贴向那钢管上的刻度。
刻度之下的钢管长度,很快就量了出来。刘勰迅速揣回软尺,然后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一边默念着测量出来的数据。
这个数据深深刻进了他的记忆,哪怕名字给忘掉,十字架的高度也不会忘。
可不要小瞧了这条软尺的作用,经度的难题,可以通过太阳和手表解决,但是,经纬经纬,经度算出来了,纬度难题还在后面等着呢。
要解决纬度难题,这条软尺就是制胜法宝。
时间,就在烈阳的攀升中,很快过了大半个上午。阳光再次变得酷烈,刘勰看看时间,离手表上的正午十二点,没多久了。他打起精神,准备继续完成昨天没有完成的数据采集工作。
此刻的天空云团稀少,昨天的意外,大概率不会再发生。
昨天的测量,虽然没得到准确数据,但至少留下了刻痕,可以通过刻痕来提前判断大概的时刻,再不用像昨天那样紧盯着不放了。
刘勰静静的坐着,等待十字架的影子,与地面上的刻痕一一对应。
这一次,再没有突然盖过的厚云,也没有突然造访的警卫。满头大汗的刘勰,如愿以偿的找到了影子最短的时刻。
他抹走额头上的汗水,激动得有些颤抖。他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任何警卫注意到他。这个里程碑的时刻,来得却如此平静。
自助者,天助之。按照他的设想,离计算出傈垭岗监狱的经纬度坐标,就差一步了。只需要测量出最短影子的长度,刘勰就能用那聪慧的大脑,凭空将监狱的坐标计算出来!
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事实也的确如此。若不是在诊所里遇到那个偶然碰撞出来的灵感,这道经纬度难题,就算他冥思苦想到生命的尽头,也无法解开。
之前提过,在遥远的航海时代,人类虽然拥有了罗盘这类的指向工具,但经纬度定位的难题,一直困扰着无数船员。这道难题,统共历经了好几百年才被攻克。
最先被攻克的是纬度定位,也就是南北定位。
纬度与经度不同,它更像一种自然概念,就是指从赤道开始到南北两极,南北两侧分别划分为90个纬度。
在不同的纬度上,所呈现的地理环境、气候温度都有所差异,但对于海洋里的船员们来说,这个差异主要体现在星空的差异上。
出海出得多了,他们就逐渐发现,在不同纬度上,不管是白天的太阳,还是晚上的星星,与地平面所形成的夹角,都是不同的。
根据这个原理,只要根据星图,制造一个稳定的水平面,就可以通过象限仪测量出某些天体与水平面的角度,并以此推算出具体纬度。这就是之前所提过的“星图法”。
后来,人类历史上著名的科学家牛顿又提出了“六分仪”的概念,这个精巧的仪器,可以看作是古老的GPS,因为只需要用这个仪器对准天体,就能极快的算出纬度坐标。Χiυmъ.cοΜ
但是,对于刘勰来说,不论是现代的GPS仪器,还是古老的六分仪,这些都是他无法触及的工具。
他在诊所里碰撞出来的灵感,就是一个替代六分仪的设想。依靠这个设想,他将这道纬度难题,变为了一道纯粹的数学题。
首先,我们画一个平面的圆。这个圆,可看作是正午时分的地球。
然后,以这个圆的圆心为重点,作一道横线,表示地球的赤道,记作线段f。
同时,以这道十字线将圆分为四个象限。
傈垭岗监狱所在的位置,假设位于第一象限的某个点,并且这个点刚好在圆周之上。将这个点与圆心相连,就能得到一条线段,和一个夹角。记这条线段为a,记这个度数为α。
这个夹角的度数,就是傈垭岗监狱的纬度。
同时,再将象征赤道的线段f延长,延长出来的线段,就表示太阳直射至地球的阳光。于是,我们就得到了一个数学图示,这个图示模拟的太阳直射赤道时,傈垭岗监狱正午时分的情况。
接着,再作线段a的垂直线,并与延长的线段f相连,计作线段e。
显而易见的是,线段a、e、f构成了一个直角三角形。在此三角形中,除了角α和直角之外,记另一个角度为β。
到了这一步,距离问题的解决,也就不远了。根据简单的三角形知识(三角形内角和等于180°)就可以得到:
“α(监狱纬度)=(180°-90°-β)”
于是,角β的数值,就成了这道题的核心,只需要求出β的度数,这道纬度问题,就就迎刃而解了。
那又该如何算出角β呢?
我们继续作线段a、e的延长线,分别记作a1、e1,于是一个圆周上的垂直关系就出现了。线段e1就是禁闭场的水泥平地,线段a1就是高竖的十字架。
这就是刘勰必须要进入禁闭场的原因之二。整座监狱里,只有禁闭场里的水泥地和十字架,才与这个方案设想所契合。
然后,作线段f的平行线d,平行线d可以看作是正午时分,太阳直射傈垭岗监狱的光线。将平行线d与线段a1相连,即可得到第二个夹角Φ,不难看出,角Φ与角β相等。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头顶那太阳的高度角,就是这个角Φ的数值。那这个高度角,有办法算出来吗?
有。
我们把十字架的高度看作a1,十字架在正午时分的影长看作e2,而太阳直射下来的光线,刚好就能与其连为一个直角三角形。
如果刘勰测出了十字架的高度a1,影长e2,那么角Φ就能通过反三角函数计算得到:
“Φ=arctan(a1/e2)”
不需要专业的GPS仪器,也不需要复杂的六分仪,要找出傈垭岗监狱的纬度,不过是几步简单的计算而已。
不过,在这个数学设想中,太阳直射点的位置,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我们知道,随着地球的公转,太阳的直射点会有所变化。初中地理就讲过,在夏至日和冬至日,太阳分别直射北回归线和南回归线,只有在秋分日和春分日,太阳才会直射赤道。
如果太阳的直射点没有在赤道,那么刘勰的数学构想,就会多出一个变量。这个变量就是太阳直射点的变化,太阳直射点只要有任何一点改变,那么以上的推导,全部都要根据直射点的变化而变化。
这不是一个刘勰能解决的变量。所以计划的日子,必须选在春分日或者秋分日。所谓“天时”,正是如此。
按照刘勰记录的日历,今天正是春分日。如果这两天没有按时进入禁闭场,就意味着他要再等上一年的时间。因为秋分日在九月,那正处于当地的雨季,雨季就意味着浓云遍布,细雨绵绵,影响阳光的因素增多。
刘勰再次扭头看了一眼哨塔的警卫,确认没有警卫注意到他后,这才激动而小心的将软尺掏出来,准备测出标记的影子长度。他背对着哨岗的方向,尽量用身体挡住拿在手中的软尺。
他听到心脏跳得更快,他离答案越来越近,这个大胆的设想,就要成功了。
就在那地面的刻度刚刚被测量出来的时候,刘勰却冷不丁的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呵斥。这声呵斥不仅来得突然,并且音量极大,吓得高度紧张的刘勰,打了一个哆嗦。
呵斥来自旁边哨塔上的警卫,他本想悄悄打个小盹,却转头发现了刘勰的怪异举动。警卫让刘勰马上把身子转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呵斥,让刘勰全身一麻,他想也没想,就把那条软尺揉为一团,然后顺势塞进了衣袖。他的脑袋飞速开始运转,思考着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紧急状况。
但哨塔上的警卫,显然不给他这个机会,他再一次命令刘勰,马上把身子转过来。
“马上把手拿出来!拿到我看得到的地方!”哨塔上的警卫吼道,说着,他就拿起对讲机,呼叫了就近的警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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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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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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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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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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