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哨声唤醒了每一个犯人,牢房里的貌猜也翻过身,伸着懒腰醒了过来。老侯最后看了刘勰一眼,就轻轻的回到了床位。
什么要命没命的?这个老侯,平时除了吃饭,嘴巴都不带张一下的,怎么一跟就尽是些神叨叨的话?刘勰疑惑不解的看看药丸,又看看老候。老候根本没看他,而是像往常一样,靠着墙壁低头不语。
恍惚的刘勰不知如何处理,只好把那颗奇怪的药丸放进了衣兜。
牢房的门很快被打开了,警卫们解开脚镣,犯人们有序走出牢房,这是监狱里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神秘兮兮的老候,走出牢舍后就不见了踪影,刘勰只好攥着那药丸,一路回想着老侯说过的话。老侯不是爱开玩笑的人,看刚才那架势,也不像是在无中生有,可是,他凭什么说自己会没命呢?
这颗药丸又是什么来头?
不过,那段危言耸听的说辞并未打动刘勰,他并不打算吞下什么药丸,刘勰对老侯这个人一点也不了解,谁知道这颗药丸会不会是什么毒药呢?
再说了,老候又怎么知道自己会被调走?又为什么殷勤的帮助自己?
阴郁的天空飘起了毛毛雨,囚犯队伍很快集合在牢舍区的坝子中央。颂巴队长让犯人们列好队,跑上个几圈再说。不过却被昂钦走过来打断了。一身黑色制服的昂钦,今天的手里多拿了一本花名册,他说,今天早晨的晨练和跑操取消,他将有重要的事情宣布。犯人们立即交头接耳起来,议论着重要的事情可能会是什么。
七嘴八舌的谈话声中,只有刘勰揪紧了心。因为在十分钟前,老侯明确提到过昂钦会宣布什么命令。还真就奇了怪了,难道老候这家伙,真的可以未卜先知?
昂钦清了清嗓子,让犯人们安静下来。他宣布说,监狱临时接到上级命令,需要抽调五个工人外出援工,地点是监狱外部的某个项目。
昂钦简单介绍了援工的项目,他说那里离监狱虽然有些远,但是各项条件都比傈垭岗更好,每天不仅有三菜一汤,甚至可以睡懒觉、看电视,勤快点的话,还有女人可以摸。而在那边需要做的,只是一些再简单不过的小杂活。
“有没有人主动愿意去的啊?去了的人,回来了统统记三拽烟土!”昂钦大声说,“愿意去的举手,马上站出来!”
昂钦说的“三拽”,是当地为烟土计量的单,一拽差不多相当于三斤重。三拽烟土可是一笔大数目,犯人们要干好久的活,才拿得到如此数量。
不过囚犯们很默契,没有人为巨额诱惑所动,回答昂钦的,只有静谧的雨声。犯人们个个都精得很,哪里会听信昂钦的这些鬼话。而且在傈垭岗监狱,每个犯人都知道一条准则:警卫们如果有事主动找你,那就代表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有好事,他们绝不会白白拱手送出,而是想尽一切办法吃拿卡要。
昂钦哪里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不过是当着众多犯人的面,走个形式罢了。见没人回答,昂钦便继续宣布说,为了公平起见,他将用抽签的方式来抽出这五个“幸运的家伙”。
“三百......四十八号!”
“.......一百二十九号!”
“一百九十......七号!”
“二百.....三十一号!”
昂钦口里每叫出一个编号,刘勰的心脏就像被人捏了一把。目前为止,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都跟老侯讲的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昂钦口里还没叫到他的编号。轮到最后一个“幸运儿”时,低头盯着花名册的昂钦,却不知为何多耽搁了一阵。
所有犯人都紧张的竖起耳朵,静待最后一名幸运儿究竟花落谁家。
昂钦来回翻了好几页册子,终于做出了决定。只见昂钦抬头宣布了最后一个抽签结果:“五百……二十四号!”
话音刚落,犯人们随即传出一片懈气般的嘘声,以庆贺厄运没有降临到自己头上。但这五个“幸运儿”可就不一样了,比方说刘勰,他像是中了晴天霹雳一般,脑袋里只听嗡嗡一片响,两只眼睛也像被巨石砸起的涟漪,瞪得越来越大。站在他周围的囚犯,都发现了刘勰衣服上绣着的编号,纷纷伸出手对他又拍又推,以作同情与安抚。
老候这个家伙,还真他娘的神了!
接着,昂钦命令被抽中的五个人留下,其他犯人就地解散,直接去食堂吃早饭。犯人们随即一哄而散,幸福的朝食堂走去。
刘勰呆呆的站在原地,魂魄似乎已由七窍飞出,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干,宛若一根没有生命的木桩。他目前处在一种即担惊又欣喜的状态,昂钦对于调离地点的溢美之词,他并不相信,可是,既然被抽中了,这也代表他可以脱离这座该死的监狱了,谁又会不高兴呢?
问题是,老侯却偏偏先其一步,告知他“那不是什么好地方”,如果你就这样去了,就永远回不来,甚至会丢掉性命。谁知道他跟昂钦哪个说得对?
貌猜在刘勰旁边多站了一阵,见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依依不舍的拍了拍刘勰,说:“刘工,看来你运气还不错的咯,让昂钦把你抽中了!”
“那我们就后会有期吧!”貌猜哀伤地叹了一口气。
貌猜的话让刘勰回过神来,他疯狂在人群中左找右看,想把老候找出来。但人头攒动中,哪里有这个老家伙的影子,他早就悄悄躲到刘勰看不到的地方了。刘勰只好拉住准备走开的貌猜,急匆匆的问:“等一下,你先别走,快告诉我,这是要被调到哪里去?”
“我没去过,我怎么知道?喂,别拉着我,我要去食堂了,昂钦在哪儿盯着呢!”
刘勰非但没松手,而是拉得更紧了,他接着说:“我问你,老侯……老候他会不会害人?”
“什么?”貌猜抬头看着他,“老候害人?”
刘勰很想告诉貌猜事情的缘由,但情况紧急,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我说,老侯他——”刘勰着急的强调着,语调甚至有些愤怒,“他人坏不坏,会不会害人?”
貌猜迟疑了几秒,支支吾吾的摇头说:“应该,大概,可能……不……不会吧,怎么了?”
此时牢舍区的坝子上除了五个被抽中的“幸运儿”,其他人都赶去了食堂。多出来的貌猜,显得特别扎眼。昂钦远远的瞪了貌猜一眼,把这小子瞪得魂飞魄散。m.xiumb.com
“快把你手丢开,你要害死我吗!”貌猜使劲儿挣脱了刘勰的手,往食堂跑去,“祝你好运吧,但愿你还能回来啊!”
昂钦命令坝子上留下的五个人,马上集合靠拢。他背着双手,向他们宣讲了等会儿离开监狱的事宜。五个人将被送进一辆卡车,然后运往援工的地点。
“上车之后,不准说话,不准睡觉,谁要是敢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就地枪决!”昂钦瞪着五个人说。
“长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刘勰鼓起胆子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回来?”
昂钦瞥了刘勰一眼,然后冷冷一笑,回答说:“当然是去一个好地方。”
警卫们带来了五人份的馒头,也给五个人上好了镣铐。警卫说,馒头管够,都多吃几个,路上才不饿。刘勰一边嚼着馒头,一遍按着那装着药丸的衣兜,仍还是举棋不定。
现在看来,老候确实是预言了每一个细节,刘勰唯一还不能确定的,就是老侯的“性命警告”。假如老候说的全是真话,衣兜里的药丸能救他的命,那又是为什么呢?难不成药丸是核武器做的?
在监狱的另一边,一脸忧虑的老候正站在食堂的角落,远远望着刘勰。走出牢房后,他就一直暗中观察着刘勰。他知道刘勰还没有按他说的来,这小子与他想象中的一样,不会轻易听信他人的话语。
此时的老候急不可耐,刘勰如果不按他说的来,他那些见不得光的计划,可就难办了。
很快,傈垭岗监狱的大门打开了,监狱旁的停车场也响起了引擎发动的声音,一辆绿皮卡车驶了出来。连日的雨水让监狱外的碎石路有些泥泞,卡车拐弯的时候,轮胎给陷进泥里了。昂钦大骂了几句,然后大声命令着颂巴队长,让他赶快带几个警卫把卡车推出来。
昂钦转身的时候,刘勰以极快的速度摸出那颗药丸,往嘴里拍去。他不想再犹豫下去了,再怎么说,他也没得罪过老侯,非要在老候与昂钦之中做个选择的话,他肯定不会选择后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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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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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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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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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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