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在军营里学会了刀枪,他还习得了泰拳,所以一身拳脚功夫非常了得。昂钦成年后,又随着各大军阀武装四处征战,还在大毒枭坤沙的军队里服过役。那时候金三角地区大战不停,小战不断,昂钦可以说是从人骨头里爬出来的。
这个人能有今天,完全就是靠的胆气和狠辣。曲折的经历将他变作了性格扭曲的暴力狂,只恨没有敌人天天给他杀,没有犯人天天给他练。昂钦最开始调来监狱任职时,就失手打死过好多囚犯,被上级下了死命令禁止虐杀犯人后,才有所收敛。
这座监狱里的“肃狠”基调,基本就是按他的性格奠定的。刘勰都指着鼻子骂娘了,这个暴躁的军官怎能无动于衷?但昂钦伸出的手并没有化作拳头,而是重重一把拍向刘勰的胸膛,将他的衣领揪了起来。
“你说的什么?再说一遍?”昂钦的眼睛瞪得圆鼓鼓的,像是一对发怒的牛眼。刘勰听到衣领都被昂钦给揪崩了线,方才的无所畏惧、破口大骂的阵势,一下子就被这股更为强大的物理力量压了回去。
刘勰眼神飘忽的看着昂钦,哪里还敢张嘴说话。若不是整座监狱里的犯人和警卫都盯着他俩看,昂钦恐怕早就收不住拳头了,毕竟他向上级保证过,不许殴打犯人。
“想回去是吧?”昂钦怒笑一声,“好,我现在就明确告诉你,你永远不可能回去,电话也永远不可能打!”
“呵,是吗?”刘勰鼓起全部勇气,还了一句嘴,“凭什么?”
“凭我还在这里,凭这个太阳还升起来!”昂钦低吼道,他紧捏的拳头开始发抖,这表示他已经保持了最大的克制。
“清楚了吗?”昂钦那牛一样的眼睛凑得更近了些。
刘勰的嗓子动了动,还想继续反驳,但又没了胆气。
“滚回去!”昂钦丢开衣领,把刘勰推了一个趔趄。
这场闹剧注定只能以刘勰的惨败收场,但他出了风头,成了名人,食堂的犯人全都在看着他、议论他、嘲笑他。刘勰顶不住这么多异样的目光,但又无处可去,只好拖着窘迫的步子走回之前的水井处。
貌猜早已不见了踪影,这个机灵的家伙比谁都懂得审时度势,哪还敢同刘勰待在一起,毕竟后者在半小时不到的时间里就惹到了“两座大山”,回避他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在监狱里,犯人拥有的唯一自由就是放风。早饭之后,有两个小时的放风时间,囚犯们可以在监狱里自由活动。不过他们也没啥好活动的,无非就是坐在食堂里吹吹牛,玩玩牌,没钱的靠抽烟解乏,富裕一点的犯人,就找警卫拿来些烟土,然后抱着竹筒,在食堂的火堆旁吞云吐雾。xǐυmь.℃òm
烟土就是我们俗称的鸦)片,这是金三角最常见的特产。在当地,烟土是比货币还常见的“硬通货”,不仅能吸食,还能交换货物。在这所监狱里,每名囚犯都可以在这里挣到烟土,包括刘勰。
刘勰在水井边打了些水,然后痛快的洗了一把脸。他现在是警卫们的重点观察对象,两个警卫也随他走到水井边,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监狱就这么大,刘勰漫无目的的绕了一阵,只好战战兢兢的走回食堂。
犯人们的话题已经不在他身上了,刘勰找了个边缘的位置,悄悄坐下。
没有人搭理他,他也不想理任何人。只有貌猜和那个年老的狱友老侯,偶尔会在人群中瞥他一眼。刘勰无事可做,只好呆呆的望向监狱的大门,期望那扇大门能为自己打开。又或者说,那门能被谁推开,把自己解救出去。
金三角的雨季,天色说变就变,澄明的天空不消三五分钟就被乌云抹黑,豆大的雨点顷刻落下。放风时间刚好结束,警卫的哨子一吹,囚犯们就在雨势中准备集结好,准备返回牢房。刘勰在人群中找到了矮瘦的貌猜,随他一道走回了牢房,但前脚刚跨进房内,他就发现了什么不对。
狭窄的牢房里,除了貌猜和老侯,还多出了三张陌生的面孔。仔细一看,他们就是之前准备跟刘勰干架的老缅。
见来者不善,刘勰转身就要跑。谁知颂巴队长在背后堵住了他,颂巴队长凶恶的说:“干什么!到点不回牢房,你想跑哪里去?”
“我没想跑,可是他们……”刘勰看向牢房里的三人。
“没什么可是!”颂巴队长说着就把刘勰推了进去,顺手关过了牢门。牢门一关,刘勰就被截断了唯一的退路,无处可逃。牢房里的空间本就窄小,三个老缅站在刘勰面前,几乎就是一道墙。
颂巴队长站在牢舍的过道上,从牢门上的窗口朝牢房里探看了一眼,然后满意的咧嘴笑了。
越是贫困落后的地区,就越容易产生极端的民族主义者。监狱里的缅帮就属于这一类,他们大多痛恨汉人,认为自己所遭受的苦难都是汉人带来的。围住刘勰的三人中,其中一个就是缅帮的头人,名叫桑狄。
这人入狱以前,算得上一个小毒枭,手下掌控着一支规模还行的毒贩集团。他本人在金三角地区也颇有名气,外号“过山风”。桑狄是那种天生的坏人,狠邪之气由内而外,全都露在外表了。他留着一个干练的寸头,上半身布满了佛教题材的纹身,眉目间尽是阴辣的目光,如果用一种动物比喻,桑狄绝对是一条花纹邪艳的毒蛇。
几年前,桑狄在边境贩毒时,中了中国人的计谋,导致他被黑吃黑,让警察端了大半的势力,也间接导致他被关入大牢。所以监狱里如果有欺负汉人的活动,他也许会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更何况刘勰这小子今天误坐了他的位置。
“喂,我们……有事好好商量,可以吗?”刘勰看着三人手里的器具,腿根子开始软了。
桑狄手里握着一根木棍,木棍又短又尖,扎在身上一定很疼。另外两个老缅也在往拳头上缠着毛巾,准备放肆的修理刘勰。貌猜这个怕事的家伙,早就觉察到了火药味,他惶惶不安的窝在牢房角落,只盼求鲜血不要溅到自己身上来。
而那个鬓角发白的老侯,则还捧着一本书坐在凉席上,气定神闲的阅读着。
完了,完了!刘勰心说,跑,跑不掉,打,打不过,帮,没人帮,今天怎么说都少不了一顿毒打了。就在刘勰准备迎接拳打脚踢的时候,屋里忽然响起了意料之外的声音。
“你们都等一下。”看书的老侯忽然开口了。他缓缓抬起头,看向三个老缅。
老缅们应声回头,老侯细声慢语的问:“必须要这样解决吗?”
老缅并不是都能听懂汉语,老侯就让貌猜充当翻译。貌猜左右为难,最后还是支支吾吾的说了。老缅听完,心说这不废话吗,哥几个特地跑过来难不成是搞联谊?但精明的桑狄知道这话没那么简单,所以疑惑的看着老侯,没有表态。
老侯见他们迟迟不作答,也就失去了耐心。他又低回头,一边看书一边对貌猜说:“你跟他们说,让他们全部滚出去。马上。”
“啥?”貌猜惊道。
“叫他们滚出去。”老侯重复了一遍。
这种话翻译出去,必定是要得罪人的。但比起老缅,貌猜显然更畏惧老侯,他清清嗓子,吞吞吐吐的说了一通。其实桑狄多少听得懂一些汉语,但听到貌猜的准确翻译后,这才脸色大变。
桑狄眉头皱起,嘴里嗫嚅着,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只是不解的瞪着老候。但老侯看也不看他,只是平静的翻着书,似乎那句难听的话并没有从他嘴里说出来过。
按理说,三个穷凶极恶的罪犯,哪里会顾及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儿呢。可老缅们听到逐客令后,硬是没有破口大骂,也没有变脸耍浑,只是在原地站了半分钟,就拍响牢门,懊丧的退了出去。
牢门“砰”的一声关过,丢魂落魄的刘勰又逃过一劫。貌猜呆呆地看着他,他也愣愣地看着貌猜,两个人都是惊魂未定的模样。牢房的过道里传来细碎的话语声,接着是脚步远去的声响,最后牢舍的大门关过,颂巴队长带着老缅们离开了。
隔了好一会儿,刘勰才对老侯说:“谢谢。”
老侯专心的看着书,微微点头表示收到。他好像并不是担心刘勰的死活,而是几个老缅莽冲冲的架势,吵到了他看书的闲情雅致。都说恶人自由恶人收,这个神秘的老头儿只动动嘴皮子的工夫,就把老缅赶跑了,刘勰不免担心,这个睡自己对面的老侯,又该有多恶呢?
貌猜缓过神后,就开始分析说,颂巴队长搞这一出,肯定是想拍昂钦的马屁。刘勰刚好又惹了老缅,于是就撮合起来搞他。因为进到仇家牢房下黑手,极少在监狱发生,刘勰仅仅是坐错了位置,还不至于他们动起这般阵势。
他让刘勰以后把尾巴夹好,因为他已经踩了监狱的红线。
“我都跟你说了,在傈垭岗,每个人都知道两条红线,第一,不要惹帮派的人,第二,不要惹大头兵,”貌猜责备他道,“结果刚说完,你就去指着昂钦的鼻子骂娘,我他妈也挺佩服你的。”
“傈垭岗”就是囚犯对这个监狱的称呼,意为“美好的地方”。
刘勰忽然自言自语般的说:“我要回去……快告诉我,有什么办法可以从这里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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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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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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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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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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