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站稳,徐凝羽就朝着刚才说话那人走了几步。眼前的人一身长袍,他脸上照了个面具,但他的声音她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人见到徐凝羽,也是一愣然后双眼含泪……
徐凝羽迟疑着、探究着、期望着、恐惧着,她的心晃晃悠悠……
“二……二……”徐凝羽哽咽半响,“二哥……二哥?”
过了许久,徐凝羽才敢小声的喊出她心里的疑问。她不敢上前去确认,她好怕此时是一个一动就会骤醒的梦。
面具下的脸笑了,他也朝着徐凝羽走了几步。
“妹妹,你回来了。”
面具下的声音哽咽,那一声妹妹他叫了十几年,这一句妹妹他等了将近一年。
挣开丰衍的手,徐凝羽踉跄的来到徐翀面前,她颤抖着有些不敢去触碰他,“二哥?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二哥?”
满眼满脸的泪,两个近在咫尺的人,却谁也不敢轻易去触摸对方。
“是我……凝儿是我……”
这一声似山洪一般冲垮了徐凝羽所有的猜疑,冲垮了两个人所有的不相信不敢信。
徐翀一把抱住徐凝羽,“凝儿,是哥哥!别害怕哥哥还在,家还在。”
徐凝羽放肆的哭起来,她这一年所有的伤心难过都在这些眼泪里,“二哥!真的是你吗,二哥?我不是在做梦吧?我不是已经死了吧?二哥……”
徐翀像安抚小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你不是在做梦,你也没有死!凝儿,哥哥还在,妹妹别怕哥哥还在……”
兄妹俩搂在一起,恸哭起来……
那些以为已经失去彼此的岁月,那些让人难以忍受的时刻,那些让人倍感煎熬的消息,一瞬间都变作喜悦,积累的委屈、伤心、疼痛,也在此刻烟消云散……
徐凝羽不断说着,“哥哥还在,我还有亲人,我的亲人我的家都还在……”
院子里的其他人,也都一脸泪,这场重逢他们在梦里预演过太多次,如今真正看到,才明白这个场面有多让人肝肠寸断。
稍微止住了哭意,徐凝羽看着徐翀脸上的面具,“你的脸怎么了?”
摸着冰冷的青铜面具,徐凝羽又是喜又是忧……
徐翀抚着她的头顶,“没事,哥哥还跟当年一样帅气。”
哭着笑起来的徐凝羽点了点头,“润儿呢?容嘉呢?他们是不是都跟你在一起?”
她记得弥将军的夫人姓黎,而容嘉原本就该姓黎。
“姑姑!”还没等徐翀回答,一个壮实的小身影就冲到徐凝羽怀里。
看着长高了长壮实了的徐润,徐凝羽再一次哭起来,她将徐润紧紧的搂在怀里恨不得再也不放开,“润儿……姑姑的润儿……”
徐润也紧紧搂住徐凝羽的脖子,“姑姑,润儿好想你啊,爹爹和娘亲总说还要等好久才能见到你,我就每天都给母亲上香,求她让润儿早一点见到姑姑。”
徐凝羽笑着,摸着徐润的脸,“你母亲在姑姑的梦里告诉姑姑,润儿如今可乖了可听话了,她也特别为润儿骄傲。”
徐润哭着点头,“我一定好好读书习武,不让母亲失望。”
徐凝羽想要将徐润抱起来,却发现他已经是一个五六岁的大孩子了,而她也抱不动他了,“润儿只要开心快乐的长大,你娘亲就会特别满足了。”
徐润一边摸着眼泪,一边点头,“我会的姑姑,我一定会的。”
徐凝羽站起来,看着已经跟徐翀站在一起的容嘉,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容嘉哭。
两个人对着彼此都笑了笑,徐凝羽走上前看着一切安好的容嘉说道:“我是不是应当叫你一声嫂嫂?”
容嘉抹着泪嫣然一笑,“你敢不叫嫂嫂试试。”
纵然她们都是哭着的,可是她们声音却是欢快的喜悦的。
“嫂嫂……”
徐凝羽不仅叫了,还对着容嘉郑重的行了一礼。容嘉还了礼,才拉起她的手。
“看见你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徐凝羽点着头,“我才是放心了,你们都还在我才放心了……”
丰衍搂住徐凝羽,“凝儿……外面冷先进屋里吧。”
他担心她这样哭下去,会有太多冷空气进到她的肚子里。
众人进到屋子里,徐翀摘了面具,徐凝羽才得以更加仔细的看着他,除了看起来更加沉稳了一些,确实还是像他说的那样,一如当年的帅气。
看着大家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徐凝羽止住的眼泪又流起来,她一哭其他人也跟着红了眼睛。
“大夫说你身体还未痊愈,切勿忧心快别哭了……”容嘉满眼通红的对徐凝羽说道。
徐凝羽擦了泪点着头,“好……我不哭……我不哭……”
说不哭,可眼里的泪却始终未收住,丰衍搂过她,“哭吧,想哭就哭吧,这一年你受了太多委屈,凝儿……”
丰衍的话,不仅让徐凝羽止不住哭,连容嘉和徐润也哭起来。徐翀抱着自己家的一大一小,也是一脸的泪。
这一年他们都经历了太多事情,他们都失去了太多的东西,这一晚的重聚来的太不容易。
徐凝羽在丰衍的怀里哭的抽噎,她以为她已经学着坚强学着纵有万千艰难,也绝不像个孩子一样哭泣,可是今夜她失去的、她在意的、她想要的,统统都在眼前……
她没有办法不像个孩子一样,用哭来表达她心里无法言说的喜悦。
丰衍抱着徐凝羽,心里的沉重少了一大半,他总算给了她一个交代,他总算在她千疮百孔的心上补上了一些伤口,至于那些欠缺的他将用他余下的岁月,去慢慢补偿去精心呵护。
哭的累了,眼泪也渐渐收住,徐凝羽试探性的抬眼,看见徐翀、徐润和容嘉都还在,她心里最后那一点不安也都消散下去。
深呼吸一口气,让心里的那些不平静都平静下去。
“哥哥,你可是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将嫂嫂娶进门的?”
母亲不在了,徐翀的婚事当然就该徐凝羽操心。
徐翀笑着,“皇上为我俩办了个简单的婚礼。”
徐凝羽看向丰衍,原来他做了这么多。
丰衍接过徐翀的话说道:“你哥哥用的是当年开国弥将军后代的身份,所以你现在也姓弥。”
徐凝羽一愣,“所以我现在的名字,叫弥凝?”
其他人都点头,肯定了她的说法。徐凝羽笑了笑叫什么都没关系,只要亲人还在就行。
徐翀端起酒杯,“今日是除夕,咱们一家人能够劫后余生团聚在一起,应当好好庆祝一番。”
徐凝羽点着头,也没犹豫就一杯酒下肚。
“别喝这么急。”丰衍一便说,一边给她的碗里夹了菜。
徐润捂着嘴巴笑起来,“姑父对姑姑真好,就像爹爹对娘亲一样好。”
徐凝羽刚才只顾着沉浸在重逢的喜悦里,都忘了注意徐润说的爹爹娘亲,现在她看着徐翀和容嘉一脸羞涩,才明白过来,润儿应该是已经成为了二哥的长子。
这样也好,有二哥这样的父亲容嘉这样的母亲,比有个亲手杀了自己结发妻子的父亲要强。
“润儿以后也要对自己的夫人好,知道了吗?”
徐翀也不管徐润才五六岁,就开始教这种事情,容嘉一听变立马打了一下他的手臂。
“孩子还小,乱教什么呢。”
徐润笑起来,“爹爹,娘亲我以后会好好对我夫人的!”
五岁的孩子,极为认真的讲着他以后要对他的妻子好,几个人看的又好笑又心酸。
徐家的事闹那么大,尽管徐翀和容嘉尽可能的让徐润不要听到那些流言,但是徐润也还是已经知晓,他娘亲的死和他的父亲有莫大的关系。
容嘉将徐润搂过来,“娘亲相信润儿以后定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徐润太小,但是徐翐的事情在他心里留下了太重的痕迹,容嘉和徐翀只能以身作则,让他明白,这世间的夫妻不是都像他爹娘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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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顿饭,有说有笑有喜悦有眼泪,是徐凝羽这一生过的最为深刻的一次除夕。
“难受吗?”
丰衍搂着徐凝羽,她喝了不少酒,但却没有像以前那些醉的走不稳路。
徐凝羽摇了摇头,她不想醉,她还有太多话想要问他。
到了容嘉给他们布置好的屋子,丰衍将徐凝羽放在床上,然后转身想去给她倒一杯茶水。m.xiumb.com
徐凝羽却立马拽住他的手腕,“你要去哪里?”
丰衍安抚的拍着她的手,“我去倒杯茶给你喝。”
徐凝羽立马摇头,“我不喝你别去。”
见她这么舍不得自己,丰衍都快欢喜的流泪,“茶就在桌上,我倒一杯过来你喝了,我们再慢慢讲话好不好?”
他太温柔让徐凝羽不自觉的就点了头,丰衍去倒茶的时候,徐凝羽的眼神一直追随着她,很害怕她一不注意他就走了。
就连喝茶的时候,徐凝羽的一双眼睛也黏在丰衍身上。
“现在知道我有多好了?”丰衍捏了捏徐凝羽的脸。
徐凝羽抓住他的手,半响才哽咽的说道:“对不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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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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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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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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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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